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
来源于一战时期的德国王牌飞行员马克斯·殷麦曼。】
【④ 货车站:即“Truck Stop”,指一种沿线车站,通常为卡车提供燃料,并为司机提供饮食。】
【⑤ CVO:即“merical Vehicle Operations”,商用车辆指挥系统,是ITS(智能交通系统)在货车管理上的应用。】
【⑥ 湿件:计算机专家用语,指软件、硬件以外的“件”,即人脑。这里是指将人脑和机器连接起来的设备。】
【⑦ 堆栈:原义是指存储器及其寄存器的一部分,用来临时储存信息。这里是比喻房间。】
【⑧ 环飞:一种飞机飞行动作,飞机做垂直方向环形飞行,同时侧轴保持水平。】
【⑨ 侧滚:一种飞机飞行动作,飞机绕纵轴作的一个完全旋转,并且不改变飞行方向或高度。】
他一直练习,直到用完接驳器里的电池。然后他退到墙边,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在飞,在一个只有蓝天白云的世界中飞,上下都没有边界,也没有撞上绿色绒布的可能。
他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油炸磷虾蛋糕的腐臭味道,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他也没有钞票。在“堆栈”里住着很多学生模样的人。肯定是一个想得到编程单元的家伙,他边想边用上次偷来的编程单元敲打着走廊。走廊前方不远处有一扇门,门上有一幅海报,上面写着:隔壁就是另一个精彩的宇宙。海报下面是一幅星空图,上面有一些五颜六色的药丸,明显是从哪个药厂的广告上撕下来的,贴在一张极富鼓动性的“太空殖民地”照片上。在他出生以前,“太空殖民地”就已经开始建设了。“我们走”,那张贴在催眠药拼贴画下面的海报上写道。
他敲了敲门。门开了,安全栓把门卡住,露出一条两英寸的缝,缝里是一张女孩的脸。“什么事?”
“你大概会以为这是偷来的。”他把编程器递过去,“但它是新的,几乎没有用过,条码还在上面。不过你听好,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不会的。你出其他地方一半的价钱就可以得到这玩意儿。”
“好啊。哇!真的,你不骗我?”他从门缝里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她展开她的手,手心向上,一个没有捏紧的拳头,与下巴持平,“看好!”
她手里有一个洞,一条黑色的隧道,直直地通向手臂上方。两个小红点。那是老鼠的眼睛。它们朝他冲过来,越来越大,两眼冒光。一个灰色的东西蹿了出来,跳在他的脸上。
他尖叫起来,挥舞手臂想要赶走那东西。他跌倒在地上,两腿扭曲,编程器散落在他的身下。
他摔倒的同时,砸在地上的硅片反弹起来,从他眼前划过,刮伤了他的头。他受伤了,伤得很重,很重。
“噢,天啊!”安全栓松开了,女孩在他身边走来走去,“这儿!听好,来吧!”她挥舞着一条蓝色手巾,“抓住这个,我把你拉上来。”
他用流泪的眼睛望着她。学生。看起来好像得了贫血症,穿着大号汗衫,牙齿整齐洁白。一只脚踝上套着一条纤细的金链子(和婴儿一样纤细的体毛搅在一起)。波浪起伏的日式发型。“我真想把那东西当晚餐吃掉。”他有点儿后悔地说。他抓住手巾,让她拉他起来。
她笑了笑,羞涩地转过身去。“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她说,“你想吃点儿什么吗?刚才只是一个投影罢了。”
他跟着她进了屋,像一只害怕掉进陷阱里的动物一样机警。
“太好了,”迪克说,“这是真的奶酪……”他坐在弹簧沙发上,挤在一个四英尺高的玩具熊和一堆松松的软盘之间。屋子里的书、衣服和纸张没至脚踝。她变魔术似的拿出各种食物——高达①奶酪、罐头牛肉,还有上帝作证绝对是温室小麦做成的威化饼——就像《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一样。
【① 高达:荷兰西部一城市,由于奶酪市场而闻名。】
“嗨!”她说,“你看我还是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个穷小子的,对吧?”她叫南希·比邓多夫。十七岁了。她的父母都有工作——她叫他们“贪婪的傻蛋”——她在读威廉国王和玛丽皇后大学的工程专业。除了英文,她的成绩都一流,“我估计这一定和老鼠有关。你对老鼠有恐惧症?”
他瞟了一眼她的床。但说真的,他见不着什么床。只是地上的一块突起而已。
“不是这样的。它只是让我想到了别的什么……就这么回事。”
“那是什么呢?”她蹲坐在他前面,肥大的衬衫缩了上去,露出一条光滑的大腿。
“你……有没有看见过,”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了,语速也加快了,“华盛顿纪念碑?晚上的?上面有两个小红灯,导航标识还是什么,我,我……”他开始颤抖起来。
“你害怕华盛顿纪念碑?”南希喘息着,在大笑中滚来滚去,古铜色的腿踢来踢去。她穿着深红色的比基尼。
“与其再看它一眼,我宁愿立刻死掉,”他平静地说。
她停止了大笑,坐起来,仔细端详他的脸。那是张苍白的脸,这似乎让她想起了一件她不敢想的事。最后她大胆地问了一句:“大脑锁?”
“是的,”他忿忿地说,“他们告诉我绝对不能回华盛顿特区,然后那些混蛋就笑了。”
“为什么?”
“我是个贼。”他没有告诉她他真正的职业是入店扒窃。
“很多老计算机黑客耗尽他们的生命去编程,你知道么?人类的大脑他妈的一点儿都不像机器,一点儿都不像。它们的运行原理完全不一样。”迪克发现自己正发出尖锐的、拼尽全力的呐喊,那是一个孤独者向稀有的倾听者道出的冗长而充满诅咒的暗语,你只有和陌生人为伴度过上百个凄冷而孤独的夜晚才会明白。南希听得入了神。迪克点头,打着哈欠,怀疑如果碰到了她的床,他还能不能醒来。
“我用来袭击你的那个投影是我自己制作的。”她说,同时弯屈双腿,用下巴压着膝盖,“这玩意儿是为抢劫犯准备的,你知道么?我只是碰巧随身带了一个,而且我认为这玩意儿挺好玩,所以就在你推销那个爪哇国的小编程器的时候扔给了你。”她弯腰上前,又亮出了自己的手,“快看!”迪克连忙后退,“不要害怕。这东西的确很厉害。我发誓,绝对与众不同。”她张开了她的手。
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翩翩起舞,永无定形,近乎完美。“看看吧,”她惊异地说,“看看就行。这是我编程的。这个不是那些把七幅无聊的图片换来换去的把戏。这是一个连续的循环,两个小时,七千二百分钟,中间绝无两次相同,就像每片雪花一样!”
那团火焰的核心是冰晶,每一个小平面都在闪闪发光,不停扭转,最后消失,只在潜意识里留下光亮刺目的图像。迪克畏缩了。都是些人。可爱的裸体小人。
“你怎么实现的?”
她站起身来,光着脚踩在光滑的杂志上,从一个粗糙的胶合板架上取下了一叠松松的打印纸。他看到了板架上出现了一排整洁的控制台,非常简单,但看起来很贵。“这些是这儿真正有用的东西。图像服务器,这个是我的快扫模块,这个是脑图一对一函数分析器,”她像唱祷文一样念出这些名字,“量子颤动稳定器,程序衔接器,图像汇编器……”
“就做这一个小小的火焰,你就要那么多东西?”
“对!这就是最顶级的艺术——专业投影‘湿件’。比你听说过的所有东西都先进几年。”
“嗨,”他说,“你听说过‘斯拜德对福克’吗?”
她大笑起来。这时,他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便去拉住她的手。
“你不要碰我,你千万不要碰我!”南希尖叫道,不停往后退,头撞到了墙上,面色苍白,怕得直发抖。
“好了!”他甩开她的手,“好了!我现在不碰你了,行么?”
她的眼睛圆鼓鼓的,眼皮眨都没眨一下,眼角蓄积着泪水,从苍白的脸上滚下。最后,她摇了摇头。“对不起,迪克,对不起。我本来应该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他感到一阵恐慌。他知道了。她抓自己头的方式,她抽筋似的张开手之后又合上,“你也有个大脑锁。”
“对。”她闭上了眼睛,又开始抓自已的头。迪克跳了起来,翻箱倒柜地寻找药品。他发现了一瓶复合维生素B,拿了两片给南希,还有一杯水。“接住,”他十分小心,以保持足够的距离,“这个可以缓解一下。”
“对,对,”她说,然后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
灰狗客车站的游戏室里几乎空无一人。在一个控制台前,一个孤独的长下巴的十四岁孩子正弯着腰,在北大西洋阴暗的网格里调遣虚拟的潜艇舰队。
迪克闲逛了进去,穿着新衣服,靠在涂有多层光滑绿釉的煤渣砖墙上。
“你看到泰尼了么,朋友?”
那些潜艇像霓虹色的虹鳉一样飞速行驶着。“这取决于谁在问。”
迪克碰了碰左耳后的接驳器。“斯拜德”快滚①过控制台,像蜻蜓一样敏捷而轻巧。它太漂亮,太完美,太真实了。它让整间房子都看上去如同幻象。他利用编程做出的地面效应②,紧贴着网格飞行,离玻璃只有几毫米。
那个孩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杰克曼那家,”他说,“里士满路那边。”
迪克任“斯拜德”在半空中消失。
杰克曼游戏厅在一栋砖墙房子的三楼上,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房子外面的人行道上挤满了受伤老兵,有一些是从越南回来的。那些把眼睛丢在了亚细亚天空下面的老人蹲坐在那里,旁边是因为在智利吸入了神经毒气而不断抽搐的男孩。迪克很高兴地看到身后被打扁了的电梯门叹息着关上了。
一口积满灰尘的佩珀博士牌大钟挂在长长的、阴气沉沉的房间的远端,告诉他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五了。杰克曼游戏厅在他出生前二十年就存在了,它一直都浸泡在一层黄色的尼古丁、抛光剂和发油里面。
【① 快滚:飞行器被用来围绕其纵轴作三百六十度疾速旋转的空中特技。】
【② 地面效应:当飞行器贴近地面(或水面)飞行时,由于飞行器与地面之间的气流流动不同于高空飞行时而产生的一种气垫效果。】
“让他进来吧,我们可能需要他。”有人说。迪克转过身去,透过一个秃顶男人戴着的钢框眼镜,看见他温和的眼睛,“我叫鲍比·厄尔·克莱恩。”不过,在鲍比·厄尔的声音和姿态中并无威胁的成分。他小心翼翼地把镜框从鼻子上取下,用一叠纸巾擦了擦镜片。他让迪克想起了一个商店导购员,那个导购员曾耐心地试图教他如何拆卸生物芯片,“我知道我看起来不太像,”他笑着说,他的牙像塑料一样白,“但我是一个赌徒。”
“我在寻找泰尼。”迪克说。
“这个嘛,”他换了一副镜片,“你应该找不到他。他到贝塞斯达①去了,好让老兵联合会给他清洗管道。他不会和你玩飞机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否则我就会认识你。你玩这个很拿手么?”
迪克点了点头。鲍比·厄尔的声音穿过杰克曼游戏厅。“嘿!克莱伦斯!你把那个服务器带来。这儿来了个玩飞机的。”
二十分钟以后,迪克输光了所有的钱,还失去了接驳器。
“现在让我告诉你,孩子——”鲍比·厄尔用父亲般的口吻说道,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迪克引回电梯门口,“你是赢不了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的。你听到没有?我都不算最好的,只是一个老家伙,嗑了十五次药,或者大概二十多次。老泰尼,他是个飞行员。他服役期间就一直在嗑药。他的细胞膜衰减得很厉害……你他妈的绝对赶不上他。”
这是一个凉爽的夜晚,但迪克感到自己在愤怒和耻辱中燃烧。
“天啊,那太糟糕了。”南希说,“斯拜德”把她粉红色的内衣掀了起来。迪克从睡椅上抬起身来,把闪闪发光的小号布劳恩牌接驳器从耳后取出,那是南希的接驳器。
“现在请你不要开始研究关于我的课题,好吗,‘即将有工作的八婆小姐’?”
“嗨,听好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只是技术罢了。你那块晶片太原始了。我的意思是,它在大街上可能不错,但和我在学校做的一比,完全是个垃圾。你应该让我给你重写一遍。”
“你说什么?”
“我给你解释一下。那些玩意儿都是用十六进制代码写的,看到没有,那些工业程序员都是落伍的计算机黑客。让我现在把它拿到系里的阅读分析器里面,做点儿改动,转换成现代的‘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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