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问苍天






    当然,时间的限制约束了我们,不是人人都能随时放下其他要务而付出大量的时间。但是,我们都可以祈祷,这是作随时帮助的有力方式。我们又可以提供既规律又一致的关顾。受苦者说,恐惧和孤独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偷袭他们,人恒常的付出比时间的多寡更重要。恒常性对久病的病者是越来越重要的,如帕金森氏病。

    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患慢性病期间,最能帮助他的人是一个同事,他每天打电话来,向他查询病况。他通常每周采访两次。从来不会长过十五分钟,但他定时打电话和探访却成了不变的特质。当他人生所有事情看似不稳定时,他仍旧可以信赖某些事物。

    当然,仅是友谊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受苦者因自怜,可能会选择对抗你。他们会说:“你不会明白的;你从来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在这些情况下,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是最有资格帮助他们的,尤其是在对付恐惧的问题上。

    钟尼得以逃脱自怜,是因为有一个洋溢者喜乐的四肢残障者到医院探望她(她现在继续这个连环式的服侍)。达米安神父在夏威夷莫洛凯岛的麻疯病人当中工作,却没有果效,直到他患了这病,以麻疯病人的身分与他们相处,工作才得果效。所有医院认识到这一个原则后,有智慧地策划一些计划,例如使一个要面对乳房切除手术的女人,接受另一个有若同样经验的女人的“友善辅导”。

    “珍惜今天”小组代表了这样的一个课程。它的创办人凯利领悟到除了别的癌症病人外,没有人会完全明白癌症病人的恐惧。结果,他为生命受到疾病威胁的人首次组成相互支持组织。现今,美国癌症公会为了辅导癌症病人,提供了二十四小时电话服务。

    然而,那些只能站在旁边而完全没有特殊技能的人。不必自觉无用。对受苦者来说,没有别的东西——没有上过“当如何做”的课程,没有昂贵的礼物——比你亲身同在的安慰更有价值。让我小心地说这句话,但仍然要说:我相信我们在基督身体里被呼召去彰显爱,当上帝似乎没有表彰爱的时候。

    受苦者常常感觉上帝已经离开他们。没有人比鲁益师更能表达这种感受;他丧妻后在一份沉痛的文章《卿卿如晤》中表达出来。鲁益师说,在他最深需要的一刻,那时常帮助他的上帝突然好像不见了。鲁益师感觉恐惧和被弃,而最后一刻基督徒协助他重拾信心。

    请你谨记:研究圣经一直支持着柯嘉丽度过纳粹集中营的生涯;一个陌生人放下一句简单的鼓励语给雷格尔。上帝透过他的代理人,即其他的人,让他们知道他的临在。同样地,我们这些站在旁边的人有时也必须发出祈祷,那是受苦者一直不能这样祈祷的。在极度痛苦或悲伤的时刻,最能令人察觉上帝的爱的地方,往往就是在像你和我这些普通人的身上看到。在这些情况下,我们就可以在耶稣基督的身体上真正发挥功能了。

第二部分 痛苦是从上帝而来的信息吗? 无 助

    医生说:各种事情显示出你各种事情出了毛病,若然各种事情的分析不能确定我们的诊断,我们就会怀疑你已经有了各种事情了,然后…等等。伊凡只想他回答一个问题:他的情况危险吗?但医生却忽略这个问题,认为它是不相干的。

    ——托尔斯泰《艾里斯。伊凡之死》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心理学家里克特博士利用两只野鼠进行一项较为荒谬的实验。他将第一只野鼠——受控制的动物——放在一池温水中,并记录它的反应。因为野鼠善长游泳,能涉水和打水达六十个小时之久,最后才陷入精力耗尽的状态而溺毙。

    里克特对第二只野鼠多加上一个步骤:他用双手紧握它几分钟,直到它停止挣扎为止。当他把它放进水里时,它的反应十分不同。第二只野鼠涉水几分钟后,就不抵抗地沉落池底死了。里克特推理第二只野鼠简直是“放弃”了。野鼠在他手里挣扎无效,令它未落水前已确信它的命运是没有希望的。事实上,第二只野鼠是死于逆来顺受的无助。

    其他实验证明无助的感觉,例如恐惧,实际上是可以改变生理的。有两组不同的老鼠要遭受相同的电极。第一组动物有控制的量器,很快就学会操作一支杠杆停止电流。但是,第二组动物却没有杠杆。过了不久,只因有压力——电压是无害的——它们的血有著的免疫系统就起了极度变化,第二组的老鼠变得更易感染疾病。

    找人来做实验,方式当然不能太荒谬,却同样证明无助的感觉不但改变一个人的心理态度,更改变他实际对痛楚的感觉。略为改变策略就可以提升百分之四十五以上的痛楚阙。

    研究员为了转移患者的注意力,就进行一连串的实验:他使用摇铃、重复抚摩患者的手、大声读出一个历险故事,并使患者读出一系列数字。当科学家在一个忍耐热力的试验中使用这些方法时,他们要用上百分之四十五的热力,才能使那全神贯注的患者注意痛楚。研究员惊异地看见患者的手臂上有未被觉察的水泡肿起,而患者却依然专心由五十数到一;另一方面,如果患者无所事事,只是想着他的痛楚(正如许多医院和疗养院的情况一样),他就会表现出更大的敏感性。

    失去地位感

    我的“珍惜今天”小组组员谈到一种症候群,他们称之为“死前面对死亡”,而它实际是无助极深的问题。它得以形成,是当善意的亲人及朋友尝试令快将死亡的人在最后几个月好过一些。这种症候群是从类似如下的闲谈开始:“啊,你一定不能做这工作”我知道你常常把垃圾拿出去,但老实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做了。让我来替你做。不要再计算支票薄的收支平衡了,以免加增你的重担。这样做只会制造不必要的忧虑。从现在开始,我会负责的。我认为你最好留在家里,你的抵抗力非常弱。”

    渐渐地、无情地,每一件使人有地位感及有人生角色的事件都被挪走。一个母亲鼓励她的独生女儿卖掉房屋,搬回家裹住。女儿顺命去做,但不久却发现在受助过程中,她失去独立的身分。价值和意义的感觉因疾病而变得不稳定,进而溜走了。正如一位男士告诉我:”我一生都得到回馈——学校的成绩、工作表现的赞许、体育教练的鼓励。突然间,我失去了量度人生表现的量器。如果我有一个“要做何事”的表格,我是唯一关注这些事做好了没有的人。

    明显地,一个病重的人有时必须依赖别人帮助他料理生活的杂务。但我从小组组员口中得知,我们这群旁观者太容易溜进某种行事方式中,若不加以检讨,这种行事方式可能令使人有尊严的事—一被扫除。卡斯尔医生是康奈尔大学的内科医生,他总结他病人的情况说:“如果要我选择哪一种疾病最破坏病人,我会选择失控。”

    受苦者已经疑惧他们在世上的地位。他们经常要停止工作,而疾病或治疗所引起的疲累令每个举动更艰难和乏味。然而,他们好像我们一样,需要依赖一些保证,证明他们是有地位的,且知道如果他们随意消失了,没有碰撞的生命就不能继续下去;除非有着他们纯熟地留意到支票薄的情况,否则收支不平衡必会出现。智慧的同伴要学习寻找介乎付出援助和过度付出援助之间的微妙平衡。

    现今社会使这个地位感的问题极其复杂,因为社会没有给病人一个自然的“地位”。我们把他们放在视线以外,将他们匿藏在制度化的医院及疗养院的围墙内。我们使他们躺卧床上、他们除了用遥控器开关电视外,就别无事情可做。他们按照别人的时间表,而不是自己的时间表生活:护士叫他们起床、医院决定他们何时进食、访客何时来访、护士在晚上未熄灯。(为这缘故,许多病人欢迎访客先来电,后到访,这样做使他们得着控制时间表的感觉。)我曾研究过问候卡架上的卡,有时只为浏览书籍而参观新的药品店和卡片店。为病者而设的问候卡有不同的种类:带有花卉图画和甜蜜诗句的夸张问候卡;含有收信人错过了所有疯狂宴会信息的活泼问候卡;带着庄严表达同情的诚挚问候卡;由纽约市漫画家绘画的聪明问候卡。所有卡都是带这相同意义的信息,表达于卡架上的名称:“康复卡”。

    有一张问候卡的封面写上“请你快些痊愈”,然后里说写上“否则有人会抢走你的职位”。另一张说:人人都希望你迅速病好,独我除外,然后里面说:“我希望你这一刻就病好了!”一只波困顿河马躺在医院病床上,说:“这时候不适合生病,因为周末要来了”。对这些聪明地表达同情的卡,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它们内里微小的信息是:你已经退役了,无用了。你不再适合工作、参加宴会。你失踪了。你不行了。唯有病好,那时你才可以再与与社交活动。

    我的朋友——“珍惜今天”小组的组员——没有一个人可能会痊愈的。他们给我深刻印象,说明仅是一张无害的问候卡,都可以加深破坏失去地位的感觉,因为他们的人生没有真正的角色。

    有时,我梦想制造有自己品格的问候卡。我已经有了第一张问候卡的概念:封面印有巨型字母,或者有烟花的背景,呼喊着“恭喜”!!里面是:“……献给在你身体内仍然顺畅,有效地运作的九十八万兆细胞。”

    我会寻找方法传达一个信息:病人不是有病的人,却是一个有价值和重要的人,只是他身体内有一些部分不能有效地发生功能而已。也许用那种方式锻炼自己连续写问候卡,会帮助我抵抗心理上把人标示有病和无能的倾向,因而使他们对抗无助时更形复杂。

    神学家莫特曼向着一群德国女执事演讲,内容涉及残障人士;他攻击现代人的特征,倾向把健康的人远离无能或残障的人。他说,我们实际上并没有非残障人生这一回事,只是社会上有能的人设立的健康理想,从而判定一些类别的人为残废者。我们的社会强行把健康定义为人有工作和享乐的能力。但是,“真正的健康有着不同的特质。真正的健康乃是人有着活著的力量、受苦的力量和死亡的力量。健康不是指着我身体的情况,而是我的灵魂适应那个身体不同情况的能力。”从这一方面来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易受损和软弱的。

    反击

    库辛土乃是《周末评论》的资深编辑,他独自进行一个运动,反对现代的保健制度助长无助。库辛士患上令人难以解释的蠕变瘫痪症(诊断为关节强硬脊椎炎,即是脊椎的建接纤维退化)而进入医院。他发现医院似乎有完善的设计,令他的身体不但不能行动,连灵魂也不能活动。他在《分析疾病》一书中说:生存的意志不是纯理论的抽象观念,而是生活实际有著治疗的特征。但医院的环境却熄灭那个生存的意志。

    药物使他对现实的意识模糊困惑。卧床的约束使他不安及抑郁。护士和医生侵入他身上的孔,偷走其内的液体。他不能工作,被迫与至亲隔离,他逐渐感觉失去对自己命运的操纵。

    库辛士尝试辨认他所面对的障碍,以下是部分的内容。

    首先是无助的感觉——本身是一个严重的病。

    又有潜在的恐惧,怕不能再正常地工作……不愿被人当作埋怨者。

    不愿加增家人已有的忧虑负担;这个欲望使人更加孤立。

    害怕孤独和希望独处两者产生冲突。

    缺乏自尊——潜意识感觉我们的病或者显示我们的无能。

    怕有人在我们背后为我们作决定;怕每一件事都是未知数,虽然我们既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事实。

    对插入人体的仪器有无形的惧怕,怕被资料库把我们变形,面孔永不再回复原状。

    埋怨陌生人拿看针筒和小玻璃瓶走近我们——设想部分的用途是把奇异的物质注入我们的静脉内,而其他的用途却是拿走多过我们以为可以失去的血。

    苦恼看要坐在轮椅上走过白色的走廊,进到实验室接受各类奇异的治疗,要面对精密的机器、闪光和快速旋转的圆盘。

    还有因为渴望——根深蒂固、不停扩大——与人接触的温暖而产生绝对的空虚感。一个温情的微笑和一只伸出来的手比现代科学所提供的更被珍视,但后者却远比前者随处可拾。

    库辛土知道医生不能“医治好”他;他们最多只能控制存在他体内的细胞的活动。但他却感觉那种活动正在衰退。他为了尝试重新操纵自身的命运,和恢复生存的意志,就发动全面抵抗无助的运动。正如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