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
瑞微笑着,身上似乎带着某种光芒,让人不自觉地想去靠近他。他端坐着,就像是一个贵族的淑女。
易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势把目光从瑞身上挪到杯中的液体上。刚才他又产生了幻觉,再看下去就要彻底把瑞当成女人了。
“报警?”瑞一扬眉毛,“用不着。捕猎令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应该已有不少人在猎捕他。”
易灵觉得瑞又用错词,应该是“搜捕”才对。
“似乎又有客人来了。”瑞说道。
易灵一愣,然后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只见陈偿冲进来,看见客厅里的易灵,马上对他叫道:“易雪在哪里,我那朋友快不行了!”
易灵本能地了解到所谓“不行”的意思一定就是死,但他朋友要死了跟易雪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医生。居然纠缠到旅馆里,易灵觉得这人也太烦人了。
陈偿径直向易灵冲来,瑞想上前去拦住他,被陈偿一把推开。易灵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抓住陈偿的衣领。陈偿本来就不重,被易灵单手举了起来。
瑞理了理衣服,平静地说道:“你这样子闯进来,已经是违反了规定,我们就算是做出反击也是合法的。”
“求求你,我真的想知道,这世界究竟还存不存在跟我一样的人。”说着,陈偿居然哭了起来。
被自己提在手里的人居然哭了起来,而且还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易灵顿时手足无措,继续举着好像不妥,但放下来又觉得不对劲。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一点都没有……”易灵摇摇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没用,轻易就哭了起来。
“你、不、懂的……”眼泪一旦流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两行热泪流下,竟然把易灵的袖子也淋湿了。
易灵心一软,松手把那人放了下来。
陈偿居然跪在易灵身前,哭着说道:“请一定让我见见她,只要搞清楚她是什么能力,我保证不再来找你们。”
从一开始在飞机上的喋喋不休,再到礼品店里的纠缠不清,最后到现在的苦苦哀求,陈偿越来越迫切地想要知道易雪究竟是何种能力。一开始他还能劝说自己别太心急,但最后竟越来越焦躁,心里不断有个声音让他去找易雪,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似地跑来了。寄宿在陈偿身体里的能力生物急于想找到同类,这种心情和陈偿的心情发生共鸣,使他完全失去常心。
易灵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虽然有些轻视他,但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是看一下,或许没什么事吧……”易灵心想。他有些松动,但他并不能替易雪做主,最后还是要易雪来决定。
刚刚这么想,易灵的耳边就传来易雪的声音。“不,我绝对不会去的。”
早在过来之前,陈偿就已经知道易雪绝对不会去的,那是命运决定的。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还来苦苦哀求,希望能出现转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矛盾。
“你不去,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易灵长叹一声,转身走上楼,不愿再看见这个男人。易雪跟着他上去。
瑞等两人都远离后,冷冷对陈偿说:“跟命运抗争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不是自称能改变命运吗?那改变看看啊。”
陈偿的能力便是悖论能力——“器·翻转的命运”。问一个问题,通过硬币来占卜命运。问题的答案只能是“是”或“否”,正面朝上为“是”,占卜出来的结果是绝对正确的。光是这一项是无法构成悖论的,更为关键是在下一步。如果在得出结论后把硬币翻面,就能把实际的命运改变成完全相反。
问题在于,之前占卜出的结果是绝对正确的。如果翻面的话,就破坏了能力本身的前提,变成了自相矛盾。没有人知道这种自相矛盾的能力是怎么产生,除了少数人,没有人知道完全使用了它会发生事。有人猜测,如果主宰一切的“存在”无法调和这种矛盾,那说不定会使一切存在都崩溃掉。
“如果再不走的话,说不定,你连你那个朋友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瑞说道。
陈偿一愣,警觉地看了瑞一眼。
“你的朋友一定就是‘导师’吧,你想让这个能够看透一切能力的家伙去鉴定那女人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
“都是住在一个镇上的人,谁的死日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瑞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过半个小时就是他四十岁的生日了。”
冥冥之中仿佛是为了平衡能力者和人类的实力差,历史上只有不超过十个能力者能活过四十岁。就算一个能力者一辈子都风平浪静,没有卷入任何纷争,也一定会在四十岁那一天无疾而终。
对于能力者来说,一生就只有四十年。
陈偿沉吟了一会儿,去见老友最后一面的心情还是战胜了与能力生物的共鸣。他站起身,奔跑着离开了旅馆。
在镇子的尽头,一幢普通的房子。一个小男孩默默地倚在门栏上,看着远处的陈偿跑向自己。
“你爸爸呢?”陈偿远远地叫道。
那小男孩摇摇头。
陈偿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冲进房子,来到卧室。
只见一个人躺在床上,枕头放着一瓶药。在四十岁来临之前,因为经受不住死亡即将来临的巨大压力,这人自杀了。
小男孩走过来,对陈偿说道:“爸爸说了,看来命中注定他是看不到那个能力了,这是他死前唯一遗憾的事。而我的能力还有过一段时间才能觉醒,他要我来替他完成遗愿。”
当天,陈偿就带着小男孩离开了新。
无月之夜。
密布的阴云将天完全遮盖住,就像在对天空之上的某个存在隐瞒着什么。
旅馆的庭院里,那天被在硬生生开辟出的道路就像是一道难看的痕迹,横在一片绿色之间。黑色的土壤露在空气中,看上去便是一种不安的存在。
突然,土壤开始被什么东西拱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土丘。土壤下仿佛有一条巨大的爬虫,在地下穿行,隆起的地面暴露了地下之物的行踪。这家伙前进了十几米,撞到了旅馆的外墙。似乎是无法再前进,土壤被一下顶了起来,土壤下的东西出现在黑暗之中。
就是那司机。他没有远离旅馆,他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逃避追杀,他折回饭馆,在半分钟内挖出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在从前的日子里,他靠着这一招逃避掉了大多数人的搜查。虽然已经好久没用过那把刀,但再次使用时那种毫无生疏的顺手,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快意的日子。
那个身为杀人狂的日子,那个被称为“开膛手二世”的日子。
只应该存在于噩梦中的杀人魔,他在看见那少女时就复活了,而那少女将成为他完全觉醒的牺牲品。
他举起光洁无暇的小刀,刀刃在昏暗中闪着寒光。隐约之间,光滑的刀刃上出现不祥的铭文。不是由人所刻上的,而是仿佛纹理一般,和十几厘米的小刀融为一体。
“那个仪式,好久没做过了。”
他笑了,全身都兴奋起来。
……
身边的少年已经睡去,微笑着的脸在告诉旁人,他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易雪看着身边的少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充满无限的柔情。他的样子无论看多久也不会腻,若是身边没有他,这个世界就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
尽管不愿意,但易雪还是必须离开他。今晚她要杀一个人,杀一个让她极度厌恶的人。虽然这个人在吃过晚饭后就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但易雪凭着残留下的一点敏锐直觉,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人还在旅馆里。
那种厌恶得仿佛要呕吐的感觉,只要瑞还在自己附近,就不会消失。
易雪推开门,依依不舍地看了易灵一眼。后者安详地躺在床上,丝毫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第五十八章 败
易雪根本不需要去寻找,循着那种厌恶的感觉就可以察觉出瑞的存在。他在楼下,就在客厅里。
她走下楼,没有任何隐藏自己的打算。
瑞就站在客厅的一堵墙边,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墙,就像是在面壁思过似的。他在等待,如果墙那边的人敢于再度挑战自己,那他将毫不保留地杀掉那人。至于那个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女,虽然他很讨厌她,但她却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等收拾完那边的人再说。不,不应该说讨厌,而是应该说嫉妒。
司机看了眼前的墙壁,毫不犹豫地挥刀,仅十几厘米长的小刀轻易便切碎花岗岩制的墙壁。墙壁碎裂后,出现在司机眼前的是一个足以让女性自卑的俊美男人。
司机一愣,原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料不到竟已被人察觉。
“卡加·皮斯恩卡,国际通缉的连环杀人魔,被称为第二个开膛手。下手目标的都是年轻女性,将她肢解后再凌辱。在三年间共杀了1532人,平均一天要杀一点几人。因为受害者中有一人是当权者的女儿,受政府追杀,一年前逃到这里。这里完全没有符合你标准的女人,你想必已经忍了很久吧。”
瑞既像是在和卡加说话,又像是在解释给站在楼梯上,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少女听。
卡加注意到了楼梯上的少女,眼中顿时充满欲火。他随手一挥,想把这挡路的男人切成两半。虽然瑞很漂亮,但卡加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纠结在外墙上的青藤突然间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以违背自然规律的速度疯长起来,如同一张巨网般把卡加包裹起来。
“真是粗暴啊。”瑞皱眉道,“她落在你的手上,真是浪费了。”瑞口中的“她”不是在指易雪,而是另有所指。
易雪见状一愣,看样子瑞也是一个能力者,那么这个镇里的能力者也未免太多了。面对能力者,易雪需要重新制定暗杀计划。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已经不能算是暗杀,而是正大光明的谋杀。
卡加被青藤缠住,不仅是手脚,青藤更从他的口鼻中钻入,像是要完全在他身体里生根。不过在那之前,卡加会先因窒息而死。
卡加一挥手,在锋利的刀刃下,青藤连象征性地阻碍一下都做不到。被裹成一个绿茧一般的卡加破茧而出,他扯掉口鼻处的藤蔓,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卡加向后一跃,远离墙壁,生怕再被缠住。
在这种时候,战斗者的精神与经验的差别便体现了出来。如果他往屋里冲,可能还有一丝机会,但他却选择后退。
要知道,屋外的庭院里,全部都种满了植物。
卡加的双脚还没踏上坚实的土地,青草就长到一人多高,纠缠住他的下肢。卡加在半空中失去平衡,落下来时却没有受到半点冲击,地上的植物已经厚得足够淹死人。
卡加落入植物堆之中,就像是把一个割草机放在草地上一样。绿色的茎叶飘风飞舞,卡加的身影在一团乱草中舞动。卡加这个杀人狂毕竟没有浪得虚名,在常人根本无法看东西的昏暗夜色中,他能轻易看清纷飞的草叶。
无视那些无害的残叶,在危险生长出之前就从其根源切除。
每切断一条,就会有七八条上来充满位置。植物无畏地疯狂生长,从大地中榨取每一丝的养分。在人所不见的地下,一棵杂草的根都长得比楼房还高。毫无节制的索取,只是为了纠缠住那个男人。原本就不甚肥沃的土地开始龟裂,在几分钟内消耗掉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养分。
“虽然不想,但真的很痛啊。”看着卡加在屠杀植物,瑞捂着自己的胸口,“想不到,居然会心痛成这样。”
瑞的能力很明显是操纵植物,因此也一定会和植物有某种心灵上的连结。砍杀植物,就等于是对瑞的一种心灵攻击。不仅是看到或是感觉到植物被破坏时会心痛,哪怕是食用植物的制品都会心痛不已,就像是自己的骨肉被人夺走那样的心痛。
卡加肆意地破坏着一切伸向他的植物,但植物毕竟不同于人。杀人魔无法从切割植物中获得快感,没有快感也就没有动力。渐渐的,卡加开始疲惫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吃下不少飞扬的茎叶。他有奇怪,自己的体力明明还远没有达到极限,为什么会这样。
他猛然想到,作为一个操纵植物的能力者,拥有一两种致命的毒药,那不是非常平常的事。这满天的藤叶只是为了迷惑他,空气中充满着的叶绿素味也让他无法辨识出不正常的气味。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混杂在了其中,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卡加的动作开始变慢,举手投足间,身上好像挂着千斤重物。切割越来越不顺畅,一条、两条……不断有茎蔓纠缠在他身上,束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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