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
间黄旗的厚土旗、青旗的巨木旗教众从中间并肩杀出,犹似一条黄龙,一条青龙卷将出来。元兵阵脚被冲,一阵大乱,当即退后。
张无忌几个起落,已奔到教众身前,众人见教主回转,齐声呐喊,精神大振。无忌见殷天正、杨逍等团团坐在地下,小昭却手执一面小旗,站在一个土丘之上,指挥教众御敌。五行旗、白眉旗各路教众都是武艺高强之士,一经小昭以奇门八卦之术布置方位,元兵竟是久攻不进。小昭叫道:“张公子,你来指挥。”张无忌道:“还是你指挥得好。待我出去擒住领兵的将军,胁他退兵。”只听得飕飕数声,几枝箭向他射了过来,无忌从教众手里接过一枝长矛,一一拨落,手臂一振。那长矛便如一枝箭般飞了出去,将一名元兵百夫长穿胸而过,钉在地下。众元兵大声叫喊,又退出了数十步。
突听得号角呜呜响动,接着十余骑马奔驰而至,无忌眼尖,早看到是赵明手下的“神箭八雄”,不禁眉头微蹙,暗想:“这八人箭法太强,若任得他们发箭,只怕众弟兄损伤非小。须得先下手为强!”但见那“神箭八雄”中为首的赵一伤手中摇动一根金色的龙头短杖,大声叫道:“主人有令,立即收兵。”带兵的元兵千夫长大叫了几句蒙古话,众元兵拨转马头,翻翻滚滚的去了。
那钱二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下马走到张无忌身前,躬身说道:“我家主人请教主收下留念。”无忌一看,只见托盘中铺着一块黄色锦缎,缎上放着一只黄金盒子,镂刻得极是精致。无忌也不怕他弄什么鬼,伸手拿了,钱二败躬身行礼,倒退三步,这才转身上马而去。无忌将黄金盒子顺手交给了小昭,他挂念着众人中毒的病势,也无暇去看盒中是何物事,从怀中取出那些水仙模样的花来,命人取过清水,捏碎那血红的球茎,调在清水之中,分别给殷天正、杨逍等人服下。这一役中,凡是赴水阁饮宴之人,除了张无忌因有九阳神功护体,诸毒不侵之外,所有明教首脑,无不中毒,只是杨不悔陪着殷利亨在外,小昭及诸教众在厢厅中饮食,各人遵从教主号令,各物沾口之前均悄悄以银针试过,倒是没有中毒。
那解毒物甚是对症,不到半个时辰。群豪体内毒性消解,不再头晕眼花,只是周身乏力而已,问起中毒和取得解药的原因,张无忌叹道:“咱们已然处处提防,酒水食物之中有无毒药,我当可瞧得出来,那知那女子下毒的心机直是匪夷所思,这种水仙模样的花叫作『醉仙灵芙』,虽然极是难得,本身却无毒性。这柄假倚天剑乃是用海底的『奇鲮香木』所制,本身也是无毒,可是这两种香气混在一起,便成剧毒之物了。”周颠拍腿叫道:“都是我不好,谁叫我手痒,去拔出这倚天剑来瞧他妈的劳什子。”无忌道:“她既处心积虑的设法陷害,周兄便是不去动剑,她也会差人前来拔剑下毒,那是防不了的。”周颠道:“走!咱们一把火去把那绿柳庄烧了!”
他刚说了那句话,只见来路上黑烟冲天而起,红焰闪动,正是那绿柳庄着了火,群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群豪心中同时转着一个念头:“这个赵姑娘事事料敌机先,早就算到咱们毒解之后,定会前去烧庄,她反而先行放火将这绿柳庄烧了。此人年纪虽轻,又是个女流之辈。却实是劲敌。”周颠拍腿叫道:“她烧了庄子便怎地?咱们还是赶去,追杀她个落花流水。”杨逍道:“她既连庄子都烧,自是事事有备,料想未必能追赶得上。”周颠道:“杨兄,你的武功也还罢了,讲到计谋,总算比周颠稍胜半筹。”杨逍笑道:“岂敢、岂敢?周兄神机妙算,小弟如何能及?”张无忌笑道:“两位不必太谦。咱们这次受有多大损伤,只没十三个位弟兄受了箭伤,也算是是天幸,这就赶路吧。”
群豪在道上问起无忌,如何能想到各人中毒的原因,无忌道:“我记得『毒经』中有一条说道:『奇鲮香木』如与芙蓉一类花香相遇,往往能使人沉醉数日不解。毒气若入脏俯,大损心肺。是以我叫各位不可运息用功。内息一作,花香侵入各处经脉,为害就是难以估计了。”韦一笑道:“想不到小昭这小丫头居然建此奇功,倘若不是她在危急之际挺身而出,本教死伤必重。”杨逍初时认定小昭乃是受强敌指使,前来明教卧底,但今日一役之中,她反而成了明教的功臣,却是令他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也想不透其中的原由。
当晚众人一早就投店歇宿了,小昭倒了脸水,端到无忌房中,无忌说道:“小昭,你今日建此奇功,以后小用再做这些丫头的贱役了。”小昭嫣然一笑,道:“我服侍你很高兴,那又是什么贱役不贱役了?”待无忌盥洗已毕,将那只黄金盒子取了出来,道:“不知盒中有没有毒虫毒药,毒箭暗器之类藏着?”无忌道:“不错,咱们该当小心才是。”将盒子放在桌上,拉着小昭走得远远地,取出一枚铜钱,挥手掷出,叮的一声响,正打在金盒子的边缘,那盒盖弹了开来,并无异状。无忌走近一看,只见盒中却是一朵珠花,兀自微微颤动,正是无忌曾从赵明鬓边摘下的那朵珠花,赵明所除去的两粒珍珠,却已重新穿在金丝之上。无忌一看,不由得呆了,一时想不出赵明此举是何用意。
小昭笑道:“张公子,这位赵姑娘可对你好得很啊,巴巴的派人来送你这么贵重的一朵珠花。”无忌道:“我是男子汉,要这种女孩子的首饰何用?小昭,你拿去戴吧。”小昭连连摇手,笑道:“那怎么成?人家对你一片情意,我怎么敢收?”无忌左手三指拿着珠花,笑道:“着!”将那珠花掷出,手势不轻不重,刚好插在小昭的头发上,却又没伤到她的皮肤。小昭伸手想去摘了下来,无忌摇手道:“乖孩子,难道我送你一点玩物也不成么?”小昭双颊红晕,低声道:“那我可多谢啦。就怕小姐见了生气。”无忌道:“今日你干了这番大事,杨左使父女那能对你再存什么疑心?”小昭满心甚欢,说道:“我见你去了很久不回来,心中急得什么似的,又见鞑子来攻,不知怎样,忽然大著胆子呼喝起来。现在这时候自己想想,当真害怕。张公子,你跟五行旗和白眉旗的各位爷们说说,小昭大胆妄为,请他们不可见怪。”无忌微笑道:“他们多谢你远来不及,那里会见怪了。”
自此一路无话,众人沿途谈论赵明的来历?谁都摸不着端倪。张无忌将双双跌入陷阱,自己搔她脚底脱困等情隐去了不说,虽然自己心中无愧,但当众谈论,总觉难以启齿。不一日来到河南境内,其时天下大乱,四方群雄并起,蒙古官兵的魁查更加严紧。明教大队人马,成群结队的行走不便,分批到嵩山脚下会齐,这才同上少室山,由吴劲草持了张无忌等人的名帖,投向少林寺去。
张无忌知道此次来少林问罪,虽然不欲再动干戈,但结果如何,殊难逆料,倘若少林僧人竟是蛮不讲理的动武,明教不得不起而应战,当下传了号令,命五行旗和白眉旗下各路教众,装作观赏风景,散在寺周四方,若听得自己三声清啸,便即攻入接应。诸教众接令,分头而去。
过不多时,寺中一名老年的知客僧随同吴劲草迎下山来,说道:“本寺方丈和诸长老闭关静修,恕不见客中。”群豪一听,尽皆变色。周颠怒道:“这位是明教教主,亲自来少林拜山,老和尚们居然不见,未免忒也托大。”那知客僧低首垂眉,满脸愁苦之色,说道:“不见!”周颠大怒,伸手便是去抓他胸口衣服,说不得举左手一挡,说道:“周兄不可莽撞。”彭莹玉道:“方丈既是坐关,那么咱们见见空智、空性两位神僧。也是一样。”那知客僧双手合什,冷冰冰的道:“不见。”彭莹王道:“那么达摩堂首座呢,罗汉堂首座呢?”那知客僧仍是爱理不理的道:“不见!”
殷天正犹如霹雳般一声大喝:“到底见是不见?”双掌排山倒海般推出,轰隆一声,将道旁的一株大松树推为两截,上半截连枝带叶,再带着三个乌鸦巢,垮喇喇的倒将下来。那知客僧至此脸上才有惧色,说道:“各位远道来此,本来原当礼接,只是诸位长老尽坐关,各位下次再来吧!”说着合什躬身,转身去了。韦一笑身形一晃,已拦在他的身前,说道:“大师上下如何称呼?”那知客僧道:“不敢,小僧法名慧贤。”明教群豪一听,无不气恼,想那“慧”字辈的僧人,是当今少林派中的第三代子弟,连“圆”宇辈的第二代子弟都不派一个下山见客,那实是欺人太甚,此若能忍,孰不可忍?韦一笑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笑道:“很好,很好,大师擅说『不见』两字,不知阎罗王招请佛驾,大师见是不见?”慧贤被他这么一拍,一般冷气从肩头直传到心口?全身立时寒战,牙齿互击,格格作响。他强自忍耐,侧身从韦一笑身旁走过,一路不停的抖索,一跄踉上山。
张无忌道:“韦蝠王拍了他这两掌,他师父师叔伯焉能置之不理?咱们迳自上山,瞧这群和尚是否当真不见?”众人料想一场恶斗已是难免,少林派素来是武林中泰山北斗,千年来江湖上号称“长胜不败的门派”,今日这一场大战,且看明教和少林派到底是谁强谁弱,各人精神百倍,快步上山,想到少林寺中高手如云,眼前这一场大战,激烈处自是非同小可。
不到一盏茶时分,已到了寺前的石亭。张无忌想起昔年随太师父上山,在这亭中和少林派三大神僧相见,今日重来,虽然前后不过数年,但昔年是个瘦骨伶仃的病童,今日却是明教教主之尊,缅怀旧事,当真是恍然隔世。群豪在石亭中稍候半刻,料想寺中必有大批高手出来,决当先礼后兵,责问殷利亨如此痛下毒手,是何原由,众僧若是蛮不讲理,那时再行动武不迟。岂知等了半天,寺中竟是静悄悄的绝无动静。 张无忌道:“进寺去!”当下杨逍、韦一笑往左,殷天正、殷野王在右,铁冠道人、彭莹玉、周颠、说不得四散人在后,拥着张无忌进了寺门。来到大雄宝殿,但见佛像庄严,殿上一尘不染,佛像前香烟缭绕,琉璃灯中火光莹然,就是不见一人。张无忌朗声说道:“明教张无忌,会同座下杨逍、殷天正,韦一笑诸人前来拜山,求见方丈大师。”他说的声音虽然并不甚响,但中气充沛,内力浑厚,一两里内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殿旁高悬的铜钟大鼓受这声音激荡,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杨逍、韦一笑等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均想:“教主内力之深,实是闻所未闻,当年杨教主在世,也是远有不及。看来今日之战,本教可操必胜。”张无忌这几句话,少林寺前院后院,到处都可听见,但等了半晌,寺中竟无一人出来。周颠大声喝道:“丑媳妇终须见翁姑,少林堂堂门派,难道这般藏头缩尾,便能躲一辈子么?”他的话声可比张无忌说的响得多了,但殿上钟鼓却无应声。
群豪又等片刻,仍是不见有人出来。殷天正道:“管他们安排下什么诡计,咱们且闯进去!”群豪轰然道好。殷天正大踏步当先,走进后院,只见闯处静悄悄地,不见有一个僧人的影子。群豪越来越是惊诧,均知以少林派如此一个久享盛名的偌大门派,寺中武功卓绝的僧人固然极多,而智谋之士亦复不少,今日布了这个“空寺计”,定然伏下极厉害的阴谋,各人心中的戒备也是每走一步,便提高了一层。待得走到伽蓝殿口仍是不见有人,韦一笑向布袋和尚道:“说不得,你我二人上高掠阵!”说不得一点头,纵身而起,待得双足落在屋檐,只见韦一笑已在屋顶的三丈以外,心下暗自叹服:“韦蝠王轻功之精,我布袋和尚永远赶他不上。”只听周颠在底下大呼:“喂,少林寺的和老兄,这般躲起来成什么样子?扮新娘子吗?”
张无忌和群豪一殿一院的搜寻下去。始终不见有一名僧人的踪迹,而任何异状亦未发见。到得罗汉堂中,那是少林派高手精研武技的所在,这时见到壁上留着刀枪剑戟等兵刃长年悬挂过的痕迹,兵刃却已尽数取去。明教群豪不再说话,快步走入达摩堂,只见地下整整齐齐的放着九个蒲团,都已坐得半烂,堂中再无别物。杨逍道:“向闻达摩堂中所居者,乃是少林派的前辈耆宿,有的十年不出堂门一步,怎能不经一战,便见本教而远避?”彭莹玉道:“我心中忽有异感、只觉这寺中阴气沉沉,大大不祥。”周颠笑道:“和尚进庙,得其所哉,有什么异感?”张无忌想起昔日跟圆真学练“少林九阳功”的情景,道:“咱们到那邀去瞧瞧。”领着群豪,迳到圆真当年静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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