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
”正是金花婆婆的武学。但听得蛛儿格格娇笑,已然掠墙而出。张无忌道:“快追!”一手拉着赵明,一手拉着小昭,三人同时越墙。静住等突然见到长草中还躲着三人,无不惊愕。金花婆婆和张无忌的轻功何等高妙,待得峨嵋弟子跃上墙头,那六人早已没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张无忌等只追出十余丈,金花婆婆已然惊觉,脚下丝毫不停,喝问:“来者是谁?”赵明道:“留下本派掌门,饶你不死!”低声向张无忌道:“你给我掠阵,别现身!”身形一晃。抢上数丈,倚天剑剑尖已指到金花婆婆身后,这一招“金顶佛光”,正是峨嵋派剑法的嫡传,也亏她聪明过人,竟然在万法寺中一学之后,使将出来便丝毫不爽。她内劲虽然不足,轻功却已臻上乘,这一招身随剑去,大具威势。
金花婆婆听得背后金刃破风之势有异,放开了周芷若,急转身躯。赵明手腕一抖,又是一招“千峰竞秀”。金花婆婆识得她手中兵刃正是倚天宝剑,心下又惊又喜,伸手便来抢夺。数招一过,金花婆婆已欺近赵明身前,手指正要搭到她执剑的手腕,不料赵明长剑急转,使出一招昆仑派的“旋风手”来。
金花婆婆初时见她是个年轻女子,手持倚天剑,使的又是峨嵋嫡系的剑法,自当她是峨嵋弟子。
金花婆婆为了专心对付灭绝师太,对峨嵋派剑法已钻研数年,料得赵明功力不过尔尔,这一欺近身,倚天剑定然手到拿来,岂知赵明在危急之中,竟会使出昆仑剑法,这一下金花婆婆武功虽高,可也着了她的道儿,急忙着地一滚,方始躲开,但左手衣袖已被剑锋轻轻带到,登时削下一大片来。
金花婆婆惊怒之下,欺身再上,赵明知道自己武功可和她差着一大截,不敢和她拆招,只是挥动倚天剑,左刺右劈,东舞西击,忽而崆峒派剑法,忽而华山派剑法,一招昆仑派的“大漠飞沙”之后,紧跟是一招少林派达摩剑法的“金针渡劫”。每一招均是各派剑法中的精华所在,每一招均具极大威力,再加上倚天剑的锋锐,金花婆婆武功虽高,竟是无法逼近她身子的六尺之内。蛛儿看得急了,解下腰间长剑,掷给金花婆婆。赵明疾攻七八剑,到第九剑上,金花婆婆不得不用兵刃招架,擦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金花婆婆脸色大变,倒纵而出,喝道:“小妮子到底是谁?”赵明笑道:“你怎地不拔屠龙刀出来?”金花婆婆怒道:“我若有屠龙刀在手,谅你也非我对手。你敢随我去一试么?”
张无忌听到到提及屠龙刀,心下大奇,只听赵明道:“你这老婆子取得到屠龙刀,那倒好了。我只在大都等你,容你去取了刀来再战。”金花婆婆道:“你转过头来,让我瞧个分明。”赵明斜过身子,伸出舌头,左眼闭,右眼开,脸上肌肉扭曲,向她扮了个极怪的鬼脸。金花婆婆大怒,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液,抛下断剑,携了蛛儿和周芷若快步而去。
张无忌道:“咱们再追。”赵明道:“那也不用忙,你跟我来。我包管你的周姑娘安然无恙便是。”无忌道:“你说什么屠龙刀?”赵明道:“我听这老婆子在废园中说,她在海外向一位故人借得到了柄宝刀,要和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一斗。『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要和倚天剑争锋,拾屠龙刀莫属,难道她竟向你义父谢老前辈借到了屠龙刀?我适才仗剑和她相斗,便是要逼她出刀。可是她手边又无宝刀,只叫我随她去一试。似乎她已知屠龙刀的所在,却是无法到手。”无忌沉吟道:“这倒奇了。”赵明道:“我料她必去海滨,扬帆出海前去找刀,咱们赶在头里,别让双眼已盲、心地善良的谢老前辈,受这恶毒的老婆子欺弄。”
张无忌听了她最后这两句话,胸口热血上涌,忙道:“是,是!”他初时答应赵明去借屠龙刀,只不过是为了大丈夫千金一诺,不能食言,此刻想到金花婆婆会去和义父为难,恨不得插翅赶去相救。当下赵明带着两人,来到王府之前,向府门前的卫士嘱咐了几句。那卫士连声答应,回身入内,不久便牵了九匹骏马,提了一大包金银出来。赵明等三人骑了三匹马,让那六匹马跟在身后轮流替换,直向东行。
次日清晨,那九匹马都已疲累不堪,赵明向地方官出示汝阳王调动天下兵马的金牌,再换了九匹坐骑,当日深夜,已驰抵海边。
赵明骑马直入县城,命县官急速备好一艘最坚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粮食、清水、兵刃、寒衣,一应备齐除此之外所有海船立即驱逐向南,海边的一百里内,不许另有一艘海船停泊。汝阳王金牌到处,小小的县官如何敢不奉命唯谨,不到一日,一切均已办妥。赵明和无忌、小昭三人均换上水手装束,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黏上两撇鼠须,更无半点破绽。三人坐在海船之中,专等金花婆婆到来。
这明明郡主料事如神,果然等到傍晚,一辆大车来到海滨,金花婆婆携着蛛儿和周芷若,前来雇船。船上水手早受赵明之嘱,诸多推托,直到金花婆婆取出一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方始勉强答应。金花婆婆等三人一上船,便命扬帆向东。
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正向东南行驶。
这艘海船船身甚大,船高二层,船头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装有铁炮,原是蒙古军的炮船。当年蒙古大军拟远征日本,大集舟师,不料一场飓风,将蒙古海军打得七零八落,东征之举,归于泡影,但舟舰的规模,也从那时起遗了下来。这艘大炮船若是泊在岸边,自是颇显威武,但到了大海之中,却又成了犹如随风飘荡的树叶一般。
这时张无忌、赵明、小昭三人,化装了水手,躲在船舱下层。当日赵明一见到这艘船,就知不妙,百密一疏,竟没想到那位县官加倍巴结,去向水师借了一艘炮船来。临到上船之时,船中粮食清水均已齐备,而其余海边船只,已遵奉赵明之命,早向南驶出数十里之外。赵明苦笑之下,只有嘱咐众水手在炮口上多挂渔网,在船上装上几担鲜鱼,装作是炮船旧了无用,早已改作了渔船。金花婆婆在海边到处寻不到船,见有这样一艘大船,便雇了下来,倒也没瞧出破绽。
其时舟行已有两日,张无忌和赵明在底舱的窗洞中向外瞧去,只见白天的日头,晚上的月亮,总是在左舷出现,显然这船是在迳向南行。其时已是初冬天气,北风大作,船帆吃饱了风,行驶甚速。无忌已和赵明商量过几次:“我那义父是在极北的冰山岛上,咱们要去找他,必须北行才是,怎么反而南去?”赵明每次总是答道:“这金花婆婆必定另有古怪。何况这时节没南风,咱们便要北驶,也没法子。”
到得第三日午后,那舵工抽空下舱来向赵明禀报,说道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甚是熟悉,什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竟比这舵工还要清楚。张无忌突然心念一动,说道:“啊,是了!莫非她是要回灵蛇岛去?”赵明道:“什么灵蛇岛?”张无忌道:“金花婆婆的老家是在灵蛇岛啊,她故世的丈夫叫做银叶先生,灵蛇岛金花银叶,当年威震江湖,难道你没听说过么?”赵明噗哧一笑,道:“你就大得我几岁,江湖上的事儿,倒像是挺内行似的。”张无忌笑道:“明教的邪魔外道,原比郡主娘娘多知些江湖的闲事。”他二人本是死敌,各统豪杰,打过几次激烈的硬仗,但在海船的舱底同处数日之后,言笑不禁,又共与金花婆婆为敌。相互间的隔膜竟是一天少于一天。
那舵工禀报之后,只怕金花婆婆知觉,当即回到掌舵之处。赵明笑道:“大教主,那就烦你将灵蛇岛金花银叶威震江湖的事迹,说些给我这独处深宫的小丫头听听。”无忌笑道:“说来惭愧,银叶先生是何等样人,我是一无所知,那位金花婆婆,我却大大的跟她作过一番对。”于是将自己如何于蝴蝶谷中跟“蝶谷医仙”胡青牛学医;如何各派人众被金花婆婆和灭绝师太整得生死不得;如何胡青牛、王难姑夫妇终于又死于金花婆婆手下种种情由,一一向赵明说了。他想胡青牛脾性虽然怪僻,但对自己实在不错,一想到他夫妇二人的尸体被金花婆婆高高挂在树上的情景,不由得眼眶红了。他说这番故事,只是将蛛儿要擒自己到灵蛇岛去作伴、自己执意不肯、反而将她咬了一口的事略去了不说。为何要略去此节,自己心中也说不上来,或许怕被赵明听来颇为不雅吧?
第七十八回 紫衫龙王
赵明一声不响的听完,脸色郑重,说道:“张公子,初时我只当这老婆婆只是一位武功极强的高手,原来其中尚有许多恩怨过节,听你说来,这老婆婆极不好斗,咱们可千万大意不得。”张无忌笑道:“郡主娘娘文武双全,手下又统率着这许多奇材异能之士,对付区区一个金花婆婆,那也是游刃有余了。”赵明笑道:“就可惜大海之中,没法召唤我手下的众武士、诸番僧去。”
无忌微微一笑,道:“这些煮饭的厨子,拉帆的水手,便算不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也该算是第二流了吧?”赵明一怔,随即格格笑了起来,说道:“佩服,佩服!大教主果然好眼力,须瞒你不过。”
原来赵明回到王府去取马金之时,暗中已然嘱咐卫士,调动了一批下属,赶到海边听由吩咐。这些他是快马赶程,只比无忌迟到了半天。她所调之人,均未参与万法寺之战,从没与无忌朝过相,扮作了厨工、水手之属。但学武之人,神情举止自然流露,纵然极力掩饰,张无忌瞧在眼中,心里早已有数。
赵明听无忌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多了一层思量,暗想无忌既然看出,那金花婆婆见多识广,老奸巨猾,更是早已识破了机关。好在自己人多势众,她识破也好,不识破也好,若是动手,她连蛛儿在内,终究不过两人,那也不足为惧。她既不挑破,自己便不妨假作痴呆。
这几日之中,无忌最耽心的,便是周芷若服了金花婆婆那颗丸药后,毒性是否发作,赵明知他心意,见他眉头一皱,便派人到上舱上去假作送茶送水,察看动静,每次回报,均说周姑娘言行如常,一无中毒征状。这样几次之后,无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静坐默想之际,又不免想到当日西域雪地中的情境,蛛儿如何陪伴自己,如何为何太冲、武烈、丁敏君等人围逼之际,尚来与自己见上一面,想到自己曾当着何太冲、武烈等众人之面,大声说道:“姑娘,我诚心愿意,娶你为妻,只盼你别说我不配。”又道:“从今而后,我会尽力爱护你,照顾你,不论有多少人来跟你为难,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侮你,我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你周全。我要使你心中快乐,忘去了从前的苦处。”
这日他静坐船舱一角,心中又默念到这几句话,不禁红晕上脸。赵明忽道:“呸!你又想你的周姑娘了!”无忌道:“没有!”赵明道:“哼,想就想,不想就不想,难道我管得着么?男子汉大丈夫,撒什么谎?”无忌道:“我干什么撒谎?我跟你说,我想的不是周姑娘。”
赵明道:“你若是想苦头陀、韦一笑,脸上不会是这样的神情。那几个又丑又怪的家伙,你想到他们之时,会这样又温柔,又害臊么?”
无忌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你这人也真厉害得过了份,别人心里想的人是俊是丑,你也知道。老实跟你说,我这时候想的人哪,偏偏一点也不好看。”
赵明见他说得诚恳,微微一笑,就不再理他,她虽聪明,却也万万没料到他所思念的意是船舱上层中那个丑女蛛儿。
无忌想到蛛儿为了练那“千蛛绝户手”的阴毒功夫,弄得容颜凹凸不平,那晚废园重见,唯觉更损于昔时,言念及此,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惋惜她面容难看,只是觉到她这种邪门功夫越练越深,只怕身子心灵,两蒙其害。待得想到那日殷利亨说起自己坠崖身亡,蛛儿伏地大哭的一番真情,心下更是感激。他自到光明顶上之后,日日夜夜,不是忙于练功,便是为明教奔走,几时能得安安静静,想想自己的心事?偶尔虽也记挂着蛛儿,也曾命冷谦派人在光明顶四周寻觅,也曾向韦一笑查问,但一直不见踪迹,此刻见到了蛛儿,心下又是深深自责:“她对我这么好,可以我对她竟是如此寡情薄义?何以这些时日之中,我竟没将她放在心上?”其实,张无忌做了明教教主之后,他是把自己的私事一概都抛之脑后了。
赵明忽道:“你又在懊悔什么了?”张无忌尚未回答,突听得船面上传来一阵吆喝之声,接着便有水手下来禀道:“前面已见陆地,老婆子命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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