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
了吧。”广场四周各处竹棚之中,群雄窃窃私议,都说:“这位年青掌门人好大的口气,听她言中之意,似乎峨嵋派拿得定能胜武当派。这位俞二侠内功外功俱已登峰造极,今日会中,只怕以他武功最强,有望夺得屠龙宝刀。难道峨嵋派单凭一件厉害歹毒暗器,便想独霸江湖么?”
殷利亨心中激动,想到七弟莫声谷惨死,不由得流下泪来,叫道:“青书—青书!你——你何以害死你—你七叔——”说到“七叔”两字,突然间放声大哭。群雄面面相觑,好不奇怪:“武当殷六侠多大的声名,竟会当众大哭?”俞莲舟走上前去,挽在殷利亨的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被这——”突然间飕飕两响急剧的破空之声,两枚“霹雳雷火弹”向俞莲舟胸口射了过去。张无忌大叫一声:“啊哟!”待要扑将上去抢救,但那雷火弹来得实在太快,说到便到,他事先又丝毫没想到峨嵋派竟会如此不顾武林道义,在众目睽睽之下蓦然偷袭,他身法再快,也已不及赶到。
这一下,俞莲舟也是颇出意外,倘若侧身急避,那雷火弹飞将过去,势必伤了不少丐帮弟子。他生就一副侠义心肠,心想这雷火弹是对付自己而来,要为的是杀人灭口,以免当众暴露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行,要是自己闪身避难,不免害死许多无辜。就这么心念如电的一闪,两枚雷火弹上先后射到,俞莲舟双掌一翻,使出太极拳中一招“云手”双掌柔到了极处,空明若虚,将两枚雷火弹弹射来的急劲尽数化去,轻轻的托在掌心。只见他双掌向天,平托胸前,两枚雷火弹在他掌心快速无伦的滴溜溜乱转。
竹棚中群雄一齐站起身来,数千道目光齐集于他两只手心,每个人的心似乎都停了跳动,生怕这两枚活物一般的雷火弹随时都会炸将开来。原来这太极拳中的柔劲乃是天下武功中至柔的功夫,正如太极拳中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粘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御众之形”,而致“英雄所向无敌”。俞莲舟近年来勤修苦练,已深得张三丰的真传,适才见到司马千钟和夏胄先后在此弹下丧命,知道此弹遇物即炸,厉害无比,无可奈何之中,冒险以生平绝学一挡,果然柔能克刚,两枚雷火弹被他掌心的柔劲制住,就似钻入了一片黏稠之物中间一般,只是急速旋转,却不爆炸。但听得飕飕两声,峨嵋派中人又有两枚雷火弹向他掷了过来。
第一百零四回 广场溅血
殷利亨站在师兄身旁,见又是两枚霹雳雷火弹射来,当即双掌一扬,迎着雷火弹接去,待得手掌与雷火弹将触未触之际,双手施出太极拳中“手挥琵琶式”,将雷火弹轻轻拢住,脚下“金鸡独立式”,左足着地,右足悬空,全身急转,宛似一枚陀螺。原来殷利亨精于剑术,太极拳上的造诣不如师兄深厚,眼见俞莲舟接那两枚雷火弹颇为吃力,自己掌力只要稍有半分用得实了,那歹毒暗器立时便会爆炸,是以全身急转,双掌虚带雷火弹在空中一圈圈的转动,以化去掷来的劲力。愈莲舟掌心化劲,殷利亨则是空中化劲,在武功上是稍逊半筹,但一眼望去,却是他急速转身的身法好看得多。他转到三十余转时,四面八方采声雷动,雷火弹劲力已衰,岂知飕飕声响,又是八枚雷火弹掷了过来。
俞莲舟与殷利亨齐声暴喝,各将手中的雷火弹掷将出去。武当派弟子不用暗器,却练就一项接器打器的绝技,接到敌人的暗器之后,反掷出去,能以一打二、以一击三。他二人掷出四枚雷火弹,互相撞击,将面对八枚雷火弹一齐撞中。广场上彭彭之声震耳欲聋,黑烟弥漫,鼻中闻到的尽是硝磺火药之气。愈殷二人掷出雷火弹后,当即纵身后跃,退至十余丈外,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厉,层出不穷的将雷火弹掷将过来,终究是难以抵挡。
群雄见到这雷火弹如此厉害,无不骇然,心想当世除了武当派这两位高手之外,只怕没有多少人能接得住,虽然轻功极佳之人可以闪身躲避,但若掷弹之人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使数枚雷火弹互相碰撞,一经爆炸,身法再快也是躲闪不得的了。只见华山派竹棚中一个身形极高的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峨嵋派与人较量武功,就是这般倚多为胜吗?”此人正是华山二老之一的高老者,当年在光明顶上,曾与何太冲夫妇联手和张无忌相斗。峨嵋派的静迦说道:“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咱们又不是迂腐腾腾的读书人,事事要讲规矩道理,天下也没这么多规矩道理好讲。”群雄见峨嵋派中虽然大都是女流之辈,但其蛮不讲理,竟是胜于男子。华山派的高老者和她们理论,却也不敢走近,只是站在自己的竹棚之中,隔得远远地说话,生怕对方将霸气无双的霹雳雷火弹发了出来。
张无忌心想:“芷若嫁于宋师哥,实非本心所愿,想当日她和我流落海外,双栖孤岛,何等相亲相爱?咱们山盟海誓,互不相负,言犹在耳,岂能毁之一旦?这都是我实在对不起她,竟在拜堂成亲的大喜之日,当着满堂宾客之前,和明妹双双出走。芷若是一派掌门,千金之体,我这般欺负凌辱于她,怎不教她切齿恼恨?今日峨嵋派许多倒行逆施,实则都是种因于我。”想到这里,心下越来越是不安,又从竹棚中出来,走到峨嵋派之前,向周芷若道:“芷若,种种都是我对你不起,你也不必自暴自弃。宋师哥害死莫七叔,此事终须作个了断。我瞧宋师哥不如随同俞二伯、殷六叔回返武当,向宋大师伯领罪的为是。”周芷若冷笑道:“张教主,我先前还道你是个好汉子,只不过行事胡涂而已,不料竟是个卑鄙小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当,你害死了莫七侠,何以却将罪名推在外子头上?”
张无忌吃了一惊,道:“你——你说我害死莫七叔?我——那有此事?”周芷若道:“令尊和令堂,是如何死的?不是干了对不起人的事,自杀身死么?你三师伯俞岱岩一世英雄,不是害死在令堂手中,以致终身残废么?令尊以堂堂名门弟子,不是见色起意,与白眉邪教中的妖女苟合成婚么?张教主,你年纪轻轻,可把令尊令堂这许多德行学了个齐全!”
张无忌满脸通红,气得全身发抖。周芷若倘若是骂他自己,念着昔日情义,自不会和他计较,但她这些恶毒的言语,句句是辱及他的父母。无忌脸色由红转白,忍不住便要发作,但转念又想:“芷若知我甚深,料得只有侮辱我爹爹妈妈,方能激得我发怒失态。唉,千错万错,总是那日我在婚礼中舍她而去的不是。”牙齿咬着下唇皮,转身便走。忽听得峨嵋派中一人大声说道:“想不到明教张教主竟是卑鄙懦怯的小人,见到咱们霹雳雷火弹的厉害,挟了尾巴便逃。”张无忌回过身来,见说话的是只余独臂的静迦,不禁叹了口气,心道:“她遭逢不幸,亦因是我而起,我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只听得身后嘲笑之声,越来越响,张无忌不再理会,回归明教的竹棚。
杨逍冷笑说道:“霹雳雷火弹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既奈何不了武当二侠,自亦奈何不了武当嫡传的张教主,你们峨嵋派要倚多为胜,且让你们见识见识倚多为胜的手段。”左手一挥,一个白衣童子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木架,架上插满了数十面五色小旗。杨逍执起一面白旗。手一扬,那白旗落在广场中心,插在地下。群雄见白旗连杆不到二尺,旗中绣了一个明教的火焰记号,不知他闹什么玄虚。便在此时,杨逍身后一人挥出一枚白色火箭,急升上天。只听得脚步声响,一队头裹白布的明教教徒奔了进来,共是五百人,每人弯弓搭箭,飕飕声响,五百枝箭整整齐齐的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原来这正是吴劲草统率下的锐金旗。
群雄未及喝采,锐金旗教众已拔出背后标枪,抢上数步,挥手掷出,五百枚标枪一齐插在箭圈之内。众人跟着又抢上三步,各自拔出腰间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柄短斧呼啸而前,砍在地下,排成一圈。短斧、标枪、长箭,三般兵刃围成三个圈子,各不相混。任你武功通天,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之下,霎息间便成肉泥。原来锐金旗当年在西域与峨嵋派一场恶战,损折极重,连掌旗使庄铮也死在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下,其后痛定思痛,排了这个无坚不摧的阵势出来。近年来明教声势大盛,五行旗各旗教众相应扩充,锐金旗下教众已有四五千人。这五百名投枪掷斧之士,乃是十中选一的健者,武功本来已有相当根底,再在明师指点下练得年余,已成为一枝可上战阵,可作单斗的劲旅。
群雄相顾失色,均想:“明教杨左使这枝白色小旗掷向何处,这一千五百件兵刃便跟着投向何处。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再厉害,伤人终究有限,掷出十枚,就算每一枚都打中,也不过伤得十人,如何是明教锐金旗之比?”各人又想:“倘若明教突然反脸,将咱们聚而歼之,那便如何?各门各派、各帮各会的好汉虽然人人武功甚强,却是一批乌合之众,可不比明教的精锐之师习练已久,指挥下得心应手。”群雄心下各自惴惴不安,竟然忘了对锐金旗显示的精妙功夫喝采。
杨逍喝道:“锐金旗退,巨木旗进!”锐金旗五百名教众抬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竹棚之前,躬身向张无忌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杨逍一面青旗掷出,插在白旗之旁,广场旁只听得巨木砰彭撞击,五百名巨木旗教众青布包头,每十个人抬一根巨木,互相碰撞,快步奔来。那些巨木装有铁钩,每根巨木至少也有千斤之重,各人挽住一只钩钩,脚下步子极是整齐。突然间一声叱喝,五十根巨木抛掷出手,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在左,有的在右,但每根巨木飞出,迎面必有一根巨木对准了撞到,五十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对,竟无一根落空。
但听得砰砰砰砰巨响不绝,五十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对,相互冲撞。每根巨木都是重逾千斤,相互撞击之下,声势实是惊人,若是青旗附近有人站着,不论纵高跃低,左闪右避,总是免不了被巨木撞到。巨木旗这一路阵法,原是从攻城战中演化出来,攻城者抬了大木,冲击城门,再坚固的城门也会被巨木撞开。血肉之躯在这许多大木冲撞之下,岂不立成了肉泥?巨木旗的五百名帮众待木材撞后落地,抢上前去抓住木材上的铁钩,回身奔出,相距十余丈之遥,只待发令者再度掷出青旗,又可二次抬木撞击。杨逍喝道:“巨木旗退,由木生火!”右手一挥,一面红色小旗掷入广场。
但见头裹青巾的明教教众退开,五百名头裹红巾的烈火旗教众抢了进来,各人手持喷筒,一阵喷射,广场中心全是黑黝黝的稠油,烈火旗掌旗使挥手掷出一枚硫磺火弹,石油遇火,登时烈焰冲天,烧了起来。要知明教总坛光明顶附近盛产石油,石中日夜不停有油喷出,遇火即燃。烈火旗人众每人背负铁箱,箱中盛满石油,不论烧屋烧人,均是难以抵挡。
杨逍又道:“烈火旗退,洪水旗扬威。”黑旗飞处,五百名头裹黑巾的烈火旗下教众抢进广场。这洪水旗所携家生,又是与别旗大不相同,共是二十部水龙,放出二十条饿狼,张牙舞爪,在广场上咆哮起来,便欲四散咬人,群雄大奇,心想这些恶狼跟“洪水”两字有何干系?只听得唐洋喝道:“喷水!”一百名教众手持陶瓷喷筒,一百股水箭向恶狼身上射了过去。说也奇怪,那二十头恶狼一遇水箭,立时便倒,大声悲嗥,片刻间皮破肉烂,变成一团团焦炭模样。原来洪水旗所啧水箭,乃是剧毒的酸质腐蚀药水,从硫磺、硝石等类药物中提炼制成。群雄见了这等惊心动魄之状,不由得毛骨悚然,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均想:“这些毒水倘若不是射向群狼,却是射在我的身上,那便如何?”只见洪水旗教众提起二十部水龙上的龙头,虚拟作势,对着群狼,显而易见,水龙中也是装满了毒水,若加发射,不但水盛,且可及远。
杨逍喝道:“洪水旗退,厚土旗收拾残局。”一面小小黄旗挥出,不料这黄旗的旗杆底下装着炸药,拍一声,炸了开来。只见一群头裹黄巾的明教徒奔进广场,各人背上负着一只布囊,人数比金、木、水、火四旗少得多,只有百人。这百人刚围成一个圈子,突然之间,轰的一声大响,尘土飞扬,广场中心陷落下去,露出一个径长三四丈的大洞。跟着大洞四周泥土纷纷跳动,钻出一个个头戴铁盆、手持铁铲的汉子来。四百条大汉蓦地里从地底钻出,群雄都是大吃一惊,“啊”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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