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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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炎心中却有些惴惴,道:“我尽力扇火,若是烧坏了本教圣物,我可吃罪不起。”吴劲草微笑道:“量你也没有这等能耐,一切由我担待。”于是将两枚圣火令夹住屠龙刀的半截,再将两枚圣火令夹住宝刀的另外半截,然后取过两把新钢钳,分别夹住四枚圣火令,将宝刀放到炉火上再度烧了起来。炉火中的烈焰越冲越高,直烧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吴劲草、夏炎烈火旗副旗使在烈火烤炙之下,越来越是神情委顿,渐渐要支持不住。
  范遥向周颠使个眼色,左手轻轻一挥,两人一齐抢上前去,接替了夏炎与烈火旗副旗使的位子,用力扯动风箱。范周二人的内力比之那二人又自不同,炉子中笔直一条白色火焰,直冲而起。吴劲草突然喝道:“顾兄弟,动手!”锐金旗的掌旗副使顾孟鲁手持利刃,奔到炉旁,白光一闪,一刀便向吴劲草胸口刺去。旁观群雄无不失色,齐声惊呼。吴劲草赤裸裸的胸膛上鲜血射出,一滴滴的落在屠龙刀上,血液遇热,立化青烟袅袅冒起。吴劲草大叫:“成了!”退了数步,一交坐在地下,只见那屠龙刀的两段刀身已镶在一起。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铸造刀剑的大匠每逢铸器不成,往往滴血刃内,古时干将莫邪夫妇甚至自身投入炉内,这才铸成无上的利器。吴劲草此举,可说是古代大匠的遗风了。
  无忌忙将吴劲草扶起,察看他的伤口,见这一刀入肉不深,并无大碍,当下用金创药替他敷上,包扎了伤口,说道:“吴兄何必如此?此刀能否续上,无足轻重,却让吴兄吃了这许多苦。”吴劲草见他不看圣火令,不看屠龙刀,却先来看自己的创伤,心下好生感激,道:“皮肉小伤,那算得什么?倒让教主费心了。”站起身来,提起屠龙刀一看,只见接续处天衣无缝,只是隐隐有一条血痕,不禁十分得意。无忌看那四枚入炉烧过的圣火令果然丝毫无损,接过屠龙刀来,往两根从蒙古兵手中抢来的长矛上砍去,嗤的一声轻响,双矛应手而断,当真是削铁如泥,群雄大声欢呼,均说:“好刀!好刀!”
  吴劲草捧过两截倚天剑,想起锐金旗掌旗使庄铮以及本旗的数十名兄弟,均是命丧此剑下,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说道:“教主,此剑杀了我庄大哥,杀了我不少好兄弟,吴劲草恨此剑入骨,不能为他接续。愿领教主罪责。”说着泪如雨下。张无忌道:“这是吴大哥的义气,何罪之有?”拿起两截断剑,走到峨嵋派静慧身前,说道:“此剑原是贵派之物,仍请大师收管,日后交给周——交给宋夫人。”静慧一言不发,将两截断剑接了过去。
  无忌拿着那柄屠龙刀,微一沉吟,向空闻道:“方丈,此刀是我义父得来,现下我义父皈依三宝,身属少林,此刀该当由少林派执掌。”空闻双手乱摇,说道:“此刀数易其主,最后是张教主从千军万马中抢来,人人亲眼得见,又是贵教吴大哥接续复原。何况今日天下英雄共推张教主为武林盟主,论才论德,论渊源,论名位,此刀由张教主掌管,那是天经地义的了。”群雄齐声附和,均说:“众望所归,张教主不必推辞。”无忌无奈,只得收下,心想:“若凭此刀而号令天下武林豪杰,共驱胡虏,亦是一大快事。”只听得人丛中许多人纷纷说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下面本来还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两句,但众人看到倚天剑断折后不能接续,这两句话谁也无人再提了。明教锐金旗下诸人与那倚天剑实有切齿的大恨,今日眼见屠龙刀复原如初,倚天剑却成了两截断剑,无不称快。
  这时洪水旗人众从庙内抬了一口大铁锅出来,架在炉火之上,煮起一大锅油滚油,只待蒙古兵冲上山来,便将滚油喷出伤人。少林寺是千年古刹,庙中所藏的香油堆满数屋,可说用之不尽。
  众人忙了半天,肚中都饿了,除了明教五行旗及少林寺的半数僧侣留在各处要道守御,余人由僧众接进寺里吃斋。堪堪天色将晚,无忌跃到一株高树之上,向山下敌军瞭望,只见蒙古兵东一堆,西一堆的围在山下,炊烟四起,正自埋锅造饭。 
 
第一百零九回 追夺秘笈
  张无忌跃下树来,对韦一笑道:“韦兄,天黑之后,你去探探敌军的情势,瞧他们是否会在夜中突袭。”韦一笑接令而去。杨逍道:“教主,我看鞑子在前山受挫之后,今日多半不会进攻,倒要防备他们自后山偷袭。”无忌道:“不错。咱们到那边山峰上瞧瞧。”于是带同杨逍、范遥、厚土旗掌旗使颜垣,走向曾经囚禁谢逊的那个山峰。赵明道:“我也去!”跟着同行。
  四人到了峰顶,眺望后山,不见动静。无忌抚摸三株断折了松树,想起今日这番剧战,实是凶险之极,突然间心中一动:“义父叫我看看地牢中的石壁,险些忘了。”盖在地牢口上的大石被他推开后,没再掩上,他轻轻往地牢中一跳,见是个丈许见方的石室。其时暮霭苍茫,地牢中更是阴暗,无忌从怀中取出火折,打着了火,见四面石壁上各刻着一幅图画。这四幅画均是用尖石划成,笔画简单,神韵却甚生动。东首第一幅画上绘着两个女子卧在地下,另一个女子伸左手点她穴道,右手到她怀中去取什么物事,旁边写着“取药”二字。南首第二幅画有一艘海船,一个女子将另一个女子抛向船上,写着“放逐”二字。无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原来果真如此。芷若点了明妹的穴道,从她怀中取了十香软筋散出来,下在我和义父的饮食之中,又将明妹掷上波斯人的海船,逼着她们远驶。她干么不干脆将明妹杀了?嗯,倘若留下明妹的尸身,不能灭迹,那就无法嫁祸于她。如此说来,表妹被害,自也是她下的毒手了。”在这幅图的左角,又画着两个男子,一个睡得甚沉,另一个满头长发,侧耳倾听。无忌暗暗心惊:“原来芷若干这场伤天害理之事,义父一一听在耳中。他老人家好大的涵养功夫,在岛上竟是不露半点声色。是了,那时我和义父服了十香软筋散后,全身功力尽失,性命在芷若掌握之中。无怪义父当时一口咬定是明妹所为,显得愤慨无比。他知我性子老实,若是跟我说了,我言语举止之中,定会泄露机密了。”
  再看西首第三幅图,绘的是谢逊端坐,周芷若在他身后忽地袭击,外面涌进一批丐帮帮众。这情景正与赵明在大都游皇城的戏文中命人所扮一模一样,待再要去看第四幅图,手中火折燃尽,倏地熄灭。他叫道:“明妹,你来,拿火折给我一用。”赵明点着火折,跳入地牢之中,一见那几幅图画,已是了然于胸。无忌再看第四幅,乃是十多名汉子抬着谢逊行走,远处有一个少女在树后窥探。这四幅图笔法极佳,但除了谢逊自己之外,旁人的面貌却极模糊,分辨不出这少女是谁。无忌微一沉吟,已明其理:“义父失明之时,连我也还没出世,他只认得我和明妹,芷若等人的声音,却不知咱们的相貌如何。图画中是画不出来的。指着那少女道:『这个是你呢,还是周姑娘?』赵明道:“是我。成昆到丐帮去将谢大侠劫了出来,命人送来少林寺囚禁,他自己却一路上留下明教的记号,引得你大儿圈子。我数度想劫夺谢大侠,都没成事,最后一次功败垂成,只割了他一丛头发,作为信物,让你做不得新郎,真是万分的过意不去。”
  无忌心中那才是万分的过意不去,怔怔的望着赵明,只见她容色憔悴,双颊瘦削,这几个月来对她的折磨真是够受的了,心下好生怜惜,突然伸出双臂,将她抱住了,颤声道:“明妹,是——是我对你不起。”他这么一抱,火折登时熄了,地牢中黑漆一团,无忌又道:“若不是你聪明机灵,胡涂的张无忌要是一剑将你杀了,那便是如何是好?”赵明笑道:“你舍得杀我么?那时真相未明,你在大都见到我,怎么又不杀我?”
  无忌呆了一呆,叹道:“明妹,我对你是情之所钟,不能自己。倘若我的表妹真的是你所杀,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日子来抽丝剥茧,真相逐步大白,我虽替芷若惋惜,可也忍不住心下窃喜。”赵明听他说得诚恳,倚在他的怀里,良久良久,两人都不说话,仰起头来,但见一弯新月,斜挂东首,四下里寂静无声。杨逍、范遥、颜垣三人,却是早已远远的避在一旁。
  赵明轻轻道:“无忌哥哥,我和你初次相遇绿柳山庄,后来一起跌入地牢,这情景不跟今天差不多么?”无忌嗤的一声笑,伸手抓住她的左脚,脱下了她的鞋子。那日在绿柳山庄,赵明使诡计加害,无忌无可奈何之下,以九阳神功搔她足底“涌泉穴”,令也她麻痒难当,这才逼得她开动地牢机括。殊不料由此一搔,赵明反而对他情深一往,化敌为友,自后生出无数事端。赵明左足足踝被他抓住,笑道:“一个大男人,却来欺侮弱女子。”张无忌道:“你是弱女子么?你诡计多端,比十个男子汉还要厉害。”赵明笑道:“多承张大教主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两人说到这里,一齐哈哈大笑。原来这几句对答,正是当年两人在绿柳山庄的地牢中所说。只是当年两人说这几句话时满怀敌意,今夕却是柔情无限。
  无忌笑道:“你怕不怕我再搔你的脚底?”赵明笑道:“不怕!”无忌伸手握住了她的脚,忽听得西北角上隐隐有呼叱之声,他侧耳倾听,听到远处有劲风互击,显是有人斗殴,便道:“咱们瞧瞧去!”携了赵明之手,从地牢中一跃而上,循声望去,只见三个人影正向西疾驰,身法迅速异常,均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这时杨逍也奔到无忌身边说道:“不是自己人。”无忌道:“杨左使,你和范右使留在这里,谨防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过去察看一下。”杨逍道:“教主想得不错。”
  无忌伸手搂住赵明腰间,左足一登,身子便纵了下去,这一展开轻功,将赵明带得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远远眺见前面一人奔逃,后面两人发力追逐,前面那人只是在往山后林荫深处疾奔,但后面两人也寸步不放松。无忌一提气,脚下越来越快,追出里许,月光下已见到后面二人乃是两个老者,正是鹿杖客和鹤笔翁。无忌刚认出二人,鹤笔翁突然左手一扬,一枝鹤嘴判官笔向前面那人身后掷去。那人回剑一挡,当的一声响,将判官笔掠起,抛向空中。就这么缓得一缓,鹿杖客已跃到那人身旁,手中的鹿杖刺了出去。
  那人斜身闪避,拍出一掌,月光正好照射在她脸上,只见她脸色极是苍白,长发散乱,正是周芷若。无忌吃了一惊,忙带同赵明隐身树后,只见鹤笔翁接住空中掉下一枝鹤嘴笔,绕到周芷若左首,和鹿杖客已成左右合击之势。周芷若咬牙道:“两个老鬼,苦苦追我,到底干什么?”鹿杖客:“今日明教张无忌夺得屠龙刀、倚天剑,咱们亲眼得见,刀剑中的武功秘笈已然失去,那自是在宋夫人身上了。”无忌听了,心中一惊:“咱们夺刀救人之时,原来这两个老家伙早已躲在一旁,居然没能发觉。”只听周芷若道:“武功秘笈确是有的,我练成之后早已毁去。”鹿杖客冷笑道:“『练成』二字,谈何容易?这屠龙刀、倚天剑号称是武林至尊,天下英雄人人欲得之而甘心,其中所藏秘笈岂同泛泛?宋夫人的武功虽已出类拔萃,却未必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的话,一举手便将我师兄弟二人毁了,却又何必奔逃?”
  周芷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