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新娘
“那……江蓠?”他没坏心到让人守活盖的地步。
董誉永故意一耸肩,“蓠儿不会说什么,除非你休了她。但……
你该知道,若你休了她,自认从未犯错而谨守妇道的蓠儿可能会因不
堪受辱而自了残生……你要考虑清楚。”
不够清楚江蓠个性的董君廷让堂弟唬得一愣一愣,只觉依他这两
天观察,江蓠做出此举不无可能。
“堂兄,你想与伯父再玩多久的游戏呢?”董誉永微笑道。“与
江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你便可自这游戏之中解脱。”
董君廷望着他,诡异的笑了,“不,还有一个方法……”
董引元听了兄长的话,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以往在他心目中只
可远观的江离。
他欲趁着勇气犹未消退前跨出他的第一步,却未料会见到这令他
血脉偾张的一幕——
“谁欺侮了你?!”他克制住心中想杀人的欲望,伸指拭起她挂
在颊上的泪珠。
江蓠抹了抹脸,别过头去低声道:“没有。”
“别骗我!”董引元激动地将双手搭上她肩,“否则你为何哭了?”
“我只是……”江蓠咬住下唇,鼻头却再次酸了。
“堂……蓠儿,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亲口唤出她的闺名,他
一点也无法高兴。“是府里的人,还是外人?外人不可能进来撒野,
是你兄嫂?不对!你早已不再为他们而伤心,那么……是君廷堂兄?
他做了什么?!”
“没有……你别问,引元。”江蓠推开他,退了一步。
那太难堪,她不愿回忆。
“是君廷堂兄是不是?”他肯定自己的推论无误。
他平常虽寡言,不代表他脑筋不灵活,对江蓠的周遭事更是敏感。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难过?”他不放弃地追问,再次攫住
她手臂,“你说啊,蓠儿!”
“我说没有……引元你放开我。”小麦不在旁,让人瞧见了不好。
闪避着他的关心,江蓠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但她毕竟……已有夫
婿。
“不放,除非你说。”董引元想知道,想知道那个身在福中的堂
兄是如何的不知福法!
“引元你别这样……”江蓠力气不如他,天生的弱势加上适才的
侮辱,泪水又无声无息地占湿了粉颊。
她若是男人多好……多好……
为何她要生为女儿身?既是女儿身,又为何要予她如此的想法?
她宁愿像村夫愚妇般过完一生!
“我不是逼你,只是——关心你。”董引元一把搂住她,“蓠儿,
你该知道我的心意的?即使你今日以前不明白,此时也该知道我——”
他以为此生惟有把这分心意藏在心里,默默看着她让今一个男人
拥有;但伯父给了他这个机会,错过或许不会再有!
他不想吓坏她,却是无法自主啊!
闻言江蓠心头一片慌乱,推拒他的亲近。
“住口!引元,我是你堂嫂!”
“你可以选择不是!”董引元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看进她惊惶
的眼底,“伯父说了,若你与君廷堂兄仍是不合即可将你另许他人。”
“爹他——”江蓠乍闻恍遭雷击,“爹他真这么说?”
“是!”董引元激动不已,五年够了!君廷堂兄不懂你,你为何
不给我一个机会?“
“不……”江蓠紧紧咬住下唇,几要渗出血来一般的红。
连公公都这样对她……她不是物品,任人转来送去!
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的董引元没有注意到自己给了她多大的误解,
只想着宣泄情感。“伯父是不想你再虚掷青春;你已二十有余,女人
的青春不能用来等待。”
“我甘之如饴……”她低声地说道,声音很细,几是含在口中。
“我是累赘吗?”
否则为何一个个都想让她改嫁离开董府?即使她如此用心持家,
努力达到爹的要求,她始终还是外人吗?
“蓠儿,君廷堂兄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我可以给你一个名份,
你一样不必回到江府——我知道你不想回去的。”
“放开我……放开我!”江蓠猛然推开他!泪水满腮。
董引元不再强迫,只是望着她,脸上出现一丝羞愧。
“我知我吓坏了你,但我不后悔让你知道。”他道,转身离去。
除了风声、鸟声,满园寂静。许久,江蓠陡然软下身子靠着门扇
坐地。
以为最疼爱她的公公,原来就像兄嫂所言,嫌弃她是累赘?
她的相公热爱自在逍遥的人生,祝她为拖累;而公公又……
将脸埋在膝间,温热的泪浸湿了裙儒,江蓠吞声低泣。
她不该难过的,毕竟她的处境比起许多女人已经好上太多;锦衣
华食……多少女人嫁人作小就只为了一生衣食无虞?况且她还是正室,
公公又给了她许多空闲,下人们也敬重她……
可是她好累!
厌倦了当众人口中的好主母、好媳妇。
她最单纯的愿望不是走遍天下、不是被誉为经商奇才,只是一个
小小的愿望——一个喜爱她的夫婿,两人做最单纯的夫妻。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宏愿,只是一个最俗气的想望罢了。
曾经以为难以实现,但相公回来了;她心底其实是高兴的。她不
想怨,只想他所给予的,即使他犹欲在外翱翔,不会为她驻足,但只
要他能记得她,这就够了。她毕竟是他的妻子,可以无怨无悔地为他
守着这个家,等待他偶尔的倦归——
很傻,她知道的。
结果,她也只是一个傻气的传统女人。
若能接受引元的心意,她或许会更加的幸福快乐,什么都不必去
想,相信引元会尽力给她所有最好的,将她放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
…她为何不选他呢?
闭紧了眼,江蓠深吸一口气而后起身;她刚才所做的事对相公太
失礼了,即使被相公休了亦无话可说,她必须去跟相公道歉……
抹了抹脸,江蓠整理了自己的衣着,不想让相公看出她才与人拉
扯过。扶着墙起身,她又回复到那个完美的江蓠,令府内府外一致称
赞的董江氏。
“还有一个方法可结束我与爹的这个‘游戏’。”董君廷望着堂
弟诡异的笑了。
董誉永警觉地望着堂兄,每当董君廷露出这种笑容就是某人要倒
霉的时候;虽然过去十几年只相处过十几个月,但每当堂兄回乡省亲
快满一个月时,他便会露出这种笑容,接着便是某人遭殃,而他顺利
逃出董府去过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从爹还在世之时便是如此。
“誉永,你想知道吗?”
“不想。”董誉永快速的摇头,“只要你照着伯父期望去做,你
便能解脱。”
“不,还有一个方法。”董君廷按住堂弟的肩,另一手拿着茶杯
啜口茶,望着他笑得非常之和蔼可亲,“我最大的解脱是丢掉董府的
这一切,而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人来接手……”
“所以只要堂兄与蓠儿有了子嗣,堂兄便可以——”
“那成效太慢了。”董君廷摇头。
他从来不是受人摆的人,怎有轻易就范、遂爹心愿的道理?
“蓠儿不好吗?”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江蓠,或许讨厌的是老爹擅自为他走下的亲
事吧!他用逃离来表示他的抗议,一方面也是打着回来时便不会再看
到江家小姐的如意算盘。
他曾想过,未来的伴侣要自己寻找,寻找那能与他夫唱妇随的女
子,与他一同游历天下美景,踏遍神州每个角落;但那人不会是江蓠。
据他这些天所观察,她尚静,他好动;她恋一个安定的栖身之处,
他向往浮云般四处漂泊的生活个性南辕北辙;也是,她是爹选来缚住
他的枷锁呀!
有缘……佛家说的“缘”,或许便是他与江蓠吧!
依照时下的风气,江蓠犹能捱过这五年没有不满、诉请和离,该
是他们有缘。依他所见,江蓠是个知足常乐,能将自己周身的事安排
得极有条理的女人,并不若她的外表般清弱。
或许……褪去她是老爹所挑选的枷锁这层名叫“成见”的外衣,
他不是不能够接受她,毕竟她是个极好的女性,将府里整理的井井有
条,代替他在爹的膝下承欢,分担董府家业的经营——
江蓠是个好女人,他还能挑剔什么?
看来似乎是他赚到了哩!有了江蓠为他持理董府,他更可以安心
地周游天下,最好尽快让江蓠受孕,生下个胖娃娃,转移爹的注意力
多么美好,他什么都不必做!
转动手中的茶杯,望着里头晃动的琥珀色茶水,董君廷黝黑的眼
眸透出与平日不同的熟虑;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提不起他追求的兴致。
她为他守节五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一个未曾谋面男子的忠贞?他只觉可笑。
他没回答,董誉永试着再打动他,“君廷堂兄,成效虽慢却是一
劳永逸的法子。”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誉永堂弟?”董君廷抬
头加重了几分他肩上的力道,把茶杯往后一丢。“最一劳永逸的法子
是把这董府的一切交给某个替死鬼,何必非要我的子嗣不可?你不也
姓董?”
董誉永一听沉下了脸,“这问题以前就说过——”
“是说过,但誉永,我不要这一切,你们硬塞给我我也不会去照
顾它这一切,我皆可舍弃!”
“包括伯父?”董誉永真的动怒了。
董君廷迟疑了下,“他是我的爹,这一点不会改变。”
“也包括蓠儿?”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咿呀——
两个男人同时警觉的转头
“蓠儿!”董誉永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两行清泪再次流过江蓠才干的颊。
她从来就不是我所要的,跟这董府的一切一样——
原来……她从头至尾就是个累赘,不被人所接受……
她怔怔地望着那原来该是她夫婿的人,只觉心被伤透。
她可以接受他在外不回,可那与她让人视为累赘不同!一个在家
等候的妻,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累赘——
她为何不接受引元?在引元心中她是个宝物,让人捧在手心上的
宝物啊!只因为他是她合过婚帖的夫婚吗?如他所言,他们甚至未曾
拜过堂!
她宁愿她是个寡妇——她可以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想着美
好的未来,而非像如今一般知道自己竟是个连只是守在家中等候都不
被需要的累赘!
“蓠儿!”董誉永狠狠瞪了发怔的堂兄一眼,一甩肩抖落他的手,
过去安慰地抱紧颤抖着的江蓠。“蓠儿,别听!那不是事实。”
董君廷愣着,他不知道会这样恰巧让江蓠听见……
“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只是不想你独守空闺——”
江蓠抬起头,猛然推开董誉永安慰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董君廷
——她真讶异自己竟还有气力走得如此优雅。
“咱!”
一声巨响在大厅里回荡……再回荡,伴着两个男人讶异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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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 章**
江蓠使尽吃奶力气重重一击,手已感觉不到痛意。
她昂然抬首瞪视着他,“不忍妾身独守空闺,但造成妾身独守空
闺的祸首就是你!你难道只能找出如此差劲的理由?”
董君廷瞪大了眼,为她的转变。
“难道妾身看来就是如此不安于室、水性杨花之人?!”
“我并非此意……”最初的震惊渐渐退去,董君廷扬高了眉,饶
有兴致地望着她发标的模样。
“住口!”江蓠再也忍无可忍。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爹!
从他应对兄嫂的举止看来,他的应对进退及礼节机智是没问题的,
风度翩翮,措词乍听之下温而有礼,实际隐含反攻之势——爹说得没
错,他的独子有能力,偏偏不愿为之。
经商她未曾亲眼看过,不敢妄下断语,但依爹所说,相公该也是
有天分的。
可惜——他任才能生锈,恣意做他的闲雪野鹤!
每个人有权选择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尤其当他身为一个男人之时,
但凡事有为、不可为,端看他肩上所背负的重量。
说好听些,相公的行为是淡泊名利,符合当今国教之教诲;可实
际上呢?
父母在,不远游。他做到了吗?他让至亲终日悬他在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