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元朝
酒过三巡,伯颜在旁笑道:“张大人不光文采出众,还弹得一手好琴,当日在颜大人府上弹得那曲十面埋伏,四壁回音,令人叹服。”
太后笑道:“是吗,快把那面古琴取来。”宫女应声去了,一会儿取来一面桐木瑶琴,摆在琴榻上。太后抬手道:“张大人请。”
我看着那面瑶琴,心中一动,很快离座躬身道:“微臣遵旨。”走到琴榻前坐下,轻拨琴弦,弹了一曲苏轼的《水调歌头》,琴声铿锵有力,水一般的音符从指下跳跃而出,汇成小溪,奔涌而去,流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处宫院中。
阿妍对弘吉烈道:“娘娘,今日皇太后招了朝中几位重臣在滴翠亭赏月,皇上在昭明殿宴请安南和高丽的使臣。”
弘吉烈缓缓站起身,望着窗外的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妍在旁道:“娘娘,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弘吉烈想了想道:“也好,就去御花园吧。”阿妍忙伸手将一件粉白色的披风披到她身上,扶着她出了宫门,缓步走到御花园中,坐在一个四角亭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皎洁的月光无声地洒在地上。这时,忽然有一个奇异的声音响起来,很婉转,很悠长,象是在吹奏一支充满思念的曲子,从空中慢慢飘来,带着一股浓浓的乡愁。
弘吉烈凝神听了一阵,对阿妍道:“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吹的?”阿妍忙躬身应了,快步走过去,过了一会,带来一个身材高大,模样清秀,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男子见了弘吉烈,忙躬身道:“属下王阁,拜见贵妃娘娘。”
弘吉烈见他举止温文尔雅,语气温和,不禁疑道:“你好象不是蒙人,莫非是汉人?”
王阁道:“不瞒娘娘,属下的父亲是宣慰使都林,母亲是个汉人。”
弘吉烈笑道:“原来如此,你方才吹得是什么?听起来不象是笛子。”
王阁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海螺,递给阿妍,阿妍接过去,放在弘吉烈手中,弘吉烈拿起来看了看,只见这个海螺上面雕着几条海鱼,顶上穿了一个孔,样子很奇巧,不禁笑道:“这个是谁做的,很漂亮嘛。”
王阁道:“是属下的母亲给属下做的,娘娘见笑了。”
弘吉烈把海螺递还给他道:“你方才吹得是什么曲子,好象很忧伤啊。”
王阁道:“是福州的闽南小调,今日是中秋节,属下想起家中的母亲,心中思念,所以吹了这支曲子。”
弘吉烈笑道:“吹得很好啊,也是你母亲教你的吗?”
王阁道:“正是。”
弘吉烈道:“我听闻都林大人只娶了一位妻室,莫非就是你母亲?”
王阁道:“确实如此。”
弘吉烈奇道:“你母亲本是汉人,怎会认识你父亲,又如何会嫁给他为妻?”
王阁道:“不瞒娘娘,属下的母亲是福州人,出身大户人家,父亲随先帝收复台湾时,与她相识,两人一见倾心,所以结为夫妻。”
弘吉烈闻言叹道:“真是好教人羡慕啊。”
王阁听了,不禁看了她一眼,慌忙低下头,不敢言语。弘吉烈抬手道:“你坐。”
王阁拱手道:“属下不敢。”
弘吉烈叹道:“叫你坐,你就坐吧。我听说你们汉人有很多民间故事,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王阁只得道:“谢娘娘。”转身轻轻坐下,又道:“不知娘娘想听什么故事?”
弘吉烈道:“你就说嫦娥奔月的故事,我小时候听我的汉人奶妈说过,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记不太清了。”
王阁道:“是,娘娘。”
昭明殿。
殿中灯火通明,铁穆耳在殿上宴请安南和高丽进献贡品的使臣,数十位穿着艳丽宫装的美丽少女,踏着轻盈的舞步,在殿下翩翩起舞。使臣们看得心醉神迷,目眩神摇,铁穆耳面含微笑,坐在龙椅上,频频举杯,脸上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这时卫良从后面躬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铁穆耳鼻中嗯了一声,轻轻挥手,卫良无声地退了下去。
铁穆耳依然转头看着殿下的歌舞,只是眉头略微皱了起来,眉间似藏着一丝忧虑,又过了一个时辰,酒宴终于散了,待使臣叩谢离去,铁穆耳急急起身,赶往慈安宫来。
远远地便听到风中传来的琴声,哀婉动人,听了令人伤感不已,铁穆耳略略皱了皱眉,脚下加快,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大步向前走去。
阁内一曲即罢,似有余音绕梁,众人脸上都露出沉思之色,仿佛还沉浸在哀伤的琴声中,难以自拔,只有驸马脸上神情颇为不快,瞪了我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伯颜率先击掌道:“好,张大人果然弹得好琴,令人叹服。”
九王爷把目光从我脸上慢慢收回来,轻摇折扇,淡然一笑:“好是好,只可惜太过忧伤,今日本是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张大人作此哀伤之调,于情于景皆不合,不知是何用意?”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九十二章 湖畔相会
太后在上笑道:“王儿说得很对啊,张爱卿的琴艺果然超群,连哀家听了也不禁生出伤感之意,以至有些失态。只是哀家也不明白,张爱卿才华横溢,前程似锦,又得到皇上的器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为何作此哀伤之调呢?”
我缓步走到中间,向太后施了一礼,眼中含泪道:“不瞒太后,微臣自幼父母双亡,未婚妻又死于叛军之手,值此团圆之日,想起家中逝去的亲人,触景伤情,难以自控,以至弹出此等曲调,请太后恕罪。”
九王爷闻言心中一动,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不待我有所察觉,很快又移向他处。
太后脸上露出怜惜之色,徐徐叹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张爱卿竟然是位孤儿,中秋佳节,却没有家人相伴,心中生出伤感,也是人之常情,哀家绝不会怪罪于你,你家中除了逝去的父母和未婚妻,可还有别的亲人?”
我用沉痛的语气道:“家中还有姨父姨母,年纪都已老迈,膝下空虚,一直将微臣视如己出,百般疼爱,如再生父母一般。微臣自上朝为官以来,已有许久未曾回去探望他们,不如何时才能回到他们身边尽孝,思念之情,难以言表,每当想及,痛沏心扉。”说完眼中流下泪来。
太后沉吟片刻,道:“这好办,哀家……”
话未说完,门外太监忽道:“皇上驾到。”话音未落,铁穆耳穿着一身龙袍,飞快地走了进来,向太后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众人一起跪下道:“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稍稍停留,很快移开。太监早已搬来一把龙椅,放在太后身边,铁穆耳转身坐下,抬手道:“众卿家平身。”众人齐声道:“谢万岁。”纷纷落坐。
太后对铁穆耳笑道:“方才哀家正打算准张爱卿的假,许他回家乡小住几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铁穆耳脸上露出笑容,朗声道:“好啊,朕正有此意,只是下月十五是皇祖母的寿诞,每年此时,朝中百官都要为皇祖母庆祝寿辰,不如等过了下月,朕再下旨,准张爱卿回乡探亲。”
分明是缓兵之计,敷衍我嘛。我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跪下道:“微臣叩谢皇上,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缓缓站起身,坐回自己椅上,偷眼看铁穆耳,见他板着一张脸,也不看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身后的宫女很快给他满上,他又端起来喝了。
我不再看他,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低头看着小几上那几碟样式精美的点心,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九王爷看看座上的铁穆耳,又转头看看对面的张好古,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太后在上笑道:“这些点心都是宫中御厨精心所制,今日坐在这里的都是朝中重臣,皇上的左膀右臂,大家不必拘礼,只管随意吃喝。”众人齐道:“谢太后,皇上。”
夜渐渐深了,太后年老喜睡,掩嘴打了个哈欠,铁穆耳见状笑道:“夜已深了,皇祖母早些歇息吧。”
太后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今日就先散了,你们回去吧。”
我们从座上起身,拱手道:“臣等告退。”太监提着灯笼,走到前面引路,一直将我们带到宫门前,九王爷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我扭过头只作不见,这时众人一起拱手道:“恭送王爷。”我也跟着飞快地拱了拱手。王爷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很快大步出了宫,上轿离去。
驸马回头朝我哼了一声,同龙卫将军一起出了门,也上轿走了。
伯颜转身向我和都林道:“老夫先行一步了。”我们一起拱手回礼:“大人慢走。”伯颜微笑点头,坐上官轿,径直走了。都林待他们远去,向我拱手道:“张大人。”我心知他有话要对我说,迎上去向他笑道:“下官此次能够脱罪,还要多谢大人之力,本想早些过来拜访大人,奈何这些日子事务繁忙,未能前来,请大人恕罪。”
都林摆手笑道:“不过是小事一桩,大人一心为国,本来没有过错,只是朝廷法度难违,本官为你说情,也是出于义愤,你若再言谢,便是不把都林当成你的朋友。”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我耳边低声道:“张大人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来找老夫,老夫一定鼎力襄助大人,绝无二话。”
我心中大为感动,忙拱手道:“多谢大人。”
都林看了我一眼,笑道:“大人不必言谢。老夫早就听闻大人写得一手好字,老夫在东大街新买了一座宅院,想请大人题一副匾额,不知大人可愿意?”
我闻言忙道:“只是下官的字不过尔尔,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都林摇头笑道:“大人何必谦让,上次大人在颜右丞寿宴上题了一个寿字,在大都城中早已传为佳话。大人若再推辞,便是看不起老夫,不肯赐墨宝给老夫了。”
我不好再推辞,只得道:“那下官就要献丑了。”
都林笑道:“好,明日老夫在府上恭候大人大驾。”话音刚落,卫良从一旁飞快地闪出来,向我躬身道:“张大人,皇上宣你晋见。”
都林闻言向我笑道:“老夫先走一步,大人不要忘了明日之约。”
我想到要见皇上,心中大为不安,勉强笑道:“大人慢走,下官绝不敢忘。”转身随着卫良向回廊上走去,出了回廊,来到一处湖边凉亭上,铁穆耳背着手站在那里,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清冷的月光把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衬托得无比寂寥,身为王者,高高在上,享尽万丈荣光的同时,也有着深沏心扉的孤独感吧。我轻轻走到他身后,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头,我跪下道:“微臣拜见皇上。”
第六卷 官场浮沉(上) 第九十三章 天涯共此时
铁穆耳慢慢转过身,弯腰扶我起来,一双鹰眼探究地看着我,我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低声道:“不知皇上招微臣前来,有何旨意?”
铁穆耳轻声向后道:“你们去把那两盏孔明灯拿来,再准备好笔墨。”提着灯笼的太监转身退了下去。天上的明月渐渐东移,一片浮云飞来,四周顿时暗了下来,铁穆耳在黑暗中凝神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一颗心登时怦怦地跳个不停。
铁穆耳微笑地看了我一眼道:“爱卿可知朕的皇宫中为何种满了梅树?”
我有些惊讶:“微臣不明白,请皇上明示。”
铁穆耳柔声道:“因为有一个人很喜欢梅树,朕这一年多来,为了思念她,在宫中移植了几千棵,看到它们,朕就会想起她。也可略解相思之苦。”
怪不得御花园,御书房,湖畔,所到之处,满眼皆是梅树,原来他竟是为了我。当年在川中的往事,忽然从我脑海中浮现出来,“四弟,不如我们一起去林中踏雪寻梅吧。”二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过去的一切,以为已经忘记,却深深地铭刻在心,再也无法用时间抹去。
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铁穆耳慢慢伸手过来,牵着我的手,对我笑道:“等会我们一人放一盏孔明灯如何?”
我努力平复自己如潮水般起伏的心绪,低声道:“微臣遵旨。”
一个太监走过来,提着孔明灯站在我们面前,另一个太监端来一个托盘,盘里放着笔墨,铁穆耳提起笔,饱蘸了墨水,在一个孔明灯上挥笔写了几行字,把笔递给我道:“张爱卿请。”我接了笔,想了想,在另一盏孔明灯上写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铁穆耳过来看了看,笑道:“爱卿和朕真得很有默契啊。”我转过去看他灯上写得竟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看完我的眼眶忽然潮湿了。
铁穆耳道:“张爱卿,我们一起把它们放了吧。”
我忙拱手道:“是,皇上。”
太监打着火折子,点燃孔明灯,铁穆耳拉着我站在湖畔,看着两盏灯慢慢升起,向茫茫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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