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昭华合着眼,脸色惨白,身上也轻轻颤抖。狱吏仍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恐怖的刑具。林潇不耐烦,一拍桌子,道:“说这么多做什么?把他押过来按住了。”
几个强悍的侍卫过来把昭华按在刑台上绑牢,林潇持着一把短刀,冷笑一声:“你快点招了罢,免受皮肉之苦,若是不招,我先切掉你一根小指,还不招,就切掉你一根无名指,直到你十指俱失,你再招也晚了。”
昭华脸色发白,却平静无惧色,抬头直盯着林潇,道:“我知道我活着,你们如芒刺在背,相爷要置我于死地,直接杀了我就是,何必搞什么莫名的罪名。”
“如果不给你安个罪名,怎么向皇上交待呢?”
“哦?这么说来是相爷要我死,不是皇上要我死了?”敏锐的昭华很快抓住了要点。
“哼,不要咬牙舌辩。”说着,林潇一刀落下,鲜血飞溅。
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昭华登时意识一片空白,昏了过去,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瞧见林潇冷笑着拿起一根被切掉的小指。
“看看吧,再不认罪,就让你把这个吞下去。”
昭华疼得大汗淋漓。仍然强撑着道:“皇上曾当众下令,谁若是陷害于我,皇上定严惩不怠,你对我严刑逼供,皇上知道必不饶你。”
昭华又气又恨,心里又发酸,这一刻再次盼着文康来救他,这人虐他,辱他,夺走他所有一切,他发誓绝不原谅,却还要一次次企盼着他的保护。
林潇犹豫了一下,道:“就是皇上的旨意命我审你。”
这瞬间的犹疑被昭华捕捉,他知道时机不可再至,强忍剧痛,道:“若是皇命如此,皇上只需一道旨意赐我一死即可,哪里还需如此审问,你分明是捏我个罪名,置我于死地,好在皇上面前交待,你可知皇上精明,哪里会被你这一套糊弄住。别忘了去年皇后对我用重刑,皇上一怒之下废了她。你如此残害我,看皇上如何惩治你。”
“不要拿皇上压我。”林潇恶狠狠掴了他一巴掌,道。“待我拿到你毒害皇上的证据,皇上怎可能还会袒护你。”
“你想要什么证据?我若有心害皇上,哪里需要用毒,皇上如此聪明,怎会不明白这点,你拿这供状呈上,皇上不信,定要亲自求证,到时看见我身上的伤痕,就知你严刑逼供换来了供状。”
昭华言辞愈发锋利:“林相爷身为臣子,应该知道什么是为臣之道,应该知道为君者最忌的就是臣下擅专,你不奉皇命私审于我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是目无君主。身为相国,所做所为不堪为群臣表率,岂不有愧先皇帝重托,有愧于当今皇上信任和百官拥戴?”
“你……你……”林潇被他一番无懈可击的言辞气得哆嗦,却无法反驳,只得转头问狱吏:“有没有什么刑罚可以让犯人认罪,身上又不留伤痕。”
“有倒是有,就是慢一点。”
“什么法子?”
“就是熬刑之法。”狱吏答道。“不使犯人睡觉,也不使他吃饭喝水,连番逼问,直到犯人崩溃招了。”
“确是慢了点,先这么熬着他,再想法子。”林潇下了命令。
狱吏领命,将昭华剥光衣服,摭住头脸,捆绑了吊在刑房外面的树下,也不鞭打火烙,只是吊着,令他不能休息,而且这样吊着,本来两臂就因以前受刑导致血脉不通而时常酸痛,如今更是疼得钻心。昭华疼得满身大汗,只希望晕过去,狱吏见他昏沉,就用针刺他乳/头,下/体,大腿等敏感处,或是冷水浇头,叫他一直保持清醒,并不停问话。
夜晚来临,树下杂草丛生,全身被蚊虻叮咬,一夜过去,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痛痒滋味令人绝望。
昭华只觉得生不如死,甚至想,若是认了罪痛快一死也好,可是想想复国之路刚有了转机,希望刚刚来临,这样死了如何对得起寄希望于他的先祖和父亲,如何对得起为他而死的将士和黄三郎,如何对得起把建功立业的指望放在他身上的杨蠡和岳青槐等追随他的人。
想到已身寄托多少人的希望,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痛苦得难忍之际,他仍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认罪。
眼看一夜过去,文康在宫里很快会醒来,必会问昭华的去向,林潇终是忍耐不住,命人用滚油铁靴让他穿在脚上。
昭华看着那盛着滚油的铁靴,闭了眼等待着剧痛到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一个清润的声音惊怒地在天牢响起,接着是铁器翻倒,沉闷的击打声。
昭华被折磨的昏沉沉,只觉得这个声音颇熟悉,一会儿,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着,接着听见争吵声,杂乱的脚步声。
头脑愈发沉重,眼皮也睁不开,全身麻痒疼痛,再醒来,发现自己不在阴暗的天牢,而是在皇宫摘星楼内的卧室里。
睁开眼就看见桑田和翡翠守在床前,昭华心里登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放松感觉,朝他们虚弱的一笑。翡翠又惊又喜,抹着眼泪去端汤水。
守在一旁伺候的桑田告诉他,昨日皇帝一服了药睡下,林潇就带人把他抓走严刑拷问,本想抓紧时间逼他认罪,正要动用酷刑时,林御风得知此事,闯了天牢,把他救了下来。
第二天,皇帝醒来不见他,就问内侍,本来内侍们受林潇恐吓不敢说,但是落月不害怕,还是说出林潇私下审讯之事,文康赶紧命人去天牢把他接回宫来。
昭华全身痛痒难耐,总管只得派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按住他,不使他抓破皮肤,涂了外用的水精膏,服了安神汤,才昏睡过去。
“看来我又逃过一劫。”昭华苦笑一下,略略动一下酸痛的身体。
被伤害的身体仍是又痛又痒又麻木又酸涨,那浑身虫蚁噬咬的感觉仍刻骨铭心,受刑时他虽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即死去,可是一活了过来,又怀着满腔希望。
桑田却面带忧色摇头:“事情还没完,胡御医诊治说是皇上中了一种怪毒,那林丞相在朝中放出话,说是你下毒暗害皇上,并联合了众多大臣向皇上施加压力,如果查不出皇上的病因,朝臣联手进谏,皇上就是想保你也很难做,所以,皇上先把你关在这里。”
昭华默然靠在床枕上,看着窗上粗粗的铁栏,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充满危险的牢笼,看看被白巾包着的手指,还隐隐透着一片血红,微微冷笑,若凭这些危险就吓退了他,可就小瞧了他。
昭华一掀被子下了床,道:“我要去见皇上,你去禀告。”
“这……”桑田有些讶异。
“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些。”、
“好,我这就去。”桑田看他坚持,只得答应。
过得一阵,皇帝寝宫派来总管太监传旨,命昭华进见。
那万虫噬咬只是损伤皮肤,增加痛苦,捆吊带来的筋骨伤害却让他浑身疼痛,动弹一下都困难。昭华勉强起身,命翡翠和十六架着他来到建章宫,一见到皇帝,立即跪下,道:“陛下明查,我是冤枉的,绝没有加害陛下之心。”
“胡说。”一旁的林潇斥责,“皇上受的是外伤,为何腹中剧痛还腹泻不止,你敢说你没有趁机下毒或是故意在饮食中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在彭州小村的时候,你说是去请大夫,结果一去不归,然后一帮卫国兵士就找到了皇上所在,若不是张将军恰好赶到,皇上就有生命危险。”
“我没有。”提起彭州城的事,昭华有些心虚,仍然辩解,“我真的是去找大夫,可是被卫国的楚将军绑走了,不是有意弃皇上不顾。一路上皇上和我吃的是一样东西,皇上是知道的。”
文康半躺在御床上,脸色仍是憔悴,精神也不大好。道:“朝廷上大臣们都说你在卫国下毒暗害朕,你怎么证明你的清白?”
“所谓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但是臣相信陛下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无辜。如果陛下愿意相信臣,请下令查证。”
“如何查证?”
“请陛下召太医院医官陈啸仙为陛下诊脉。他医术高超,尤其不畏强权,想必不会隐瞒实情。”
“你的意思是朕的御医胡澄海隐瞒了什么?”
“臣不敢揣测,只是臣敢断定,陛下的病绝对不是中毒。”
“也罢,你起来吧,朕不是不信你,只是这病来得奇怪,就依你之见召陈啸仙为朕诊脉。”
林潇百般阻挠,说什么皇帝万金之体,社稷之重,怎么可以让一个低级医官来诊治等等。
昭华却说,多一个医官来诊治,互相验证有什么不好,何况陈啸仙曾是先皇帝御医,位低却医术高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少了,下章补回来。
林相国:“你怎么不让我痛驳那牙尖嘴利的家伙一顿。”
作者:“不好意思,写完后发现,小华这番说辞偶也驳不了。”
其实小林是怎么知道这事并闯天牢救下小华,这个大家都猜得到,不用说了吧。
小华下一个要对付谁,也可以猜到吧。。。
其实小康病成这样,多少和小华有些关系,虽然他不是故意的。
第84章恨海无涯
陈啸仙遵旨入宫请脉,望闻问切一番,又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再检查了排便。说出结果:“陛下这病不是中毒。”
“陛下腹泻不止,高热不退,怎么不是中毒?”林潇阴鸷的目光盯着医官,饱含威胁。“你说话可仔细些,若是诊错了陛下的病症,误了龙体康复,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陈啸仙还是一脸木讷,好象没听见,仍然接着往下说:“原因有二,一是饮食不洁。”
“怎么可能?我和陛下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陛下病得这么厉害。”昭华吓了一跳不敢相信。
“当初你与陛下跳入无定河中,你会水性,可是陛下不会,喝了一肚子脏水,再加上受了外伤,着了凉,又没有及时医治,导致邪寒入体。后来你用石子为陛下煮汤喝,估计没烧开,不洁净的水喝下去,再加上路上吃了生冷的东西,没有好好休息,所以种下病根,你们在村里找的郎中医术也不高,处置不当,反而加重病情。”
昭华这才想起来好象有这回事,当时只顾躲避追兵没有注意,忘了帮文康把肚里的水吐出来,给他煮的鱼也有些夹生,后来去请大夫却和岳青槐、凤逸等人彻夜长谈复国之事,把他弃于农家不顾,致使卫国士兵寻来,让他伤上加伤,想到此,心里有些歉疚。
“这是其一。”陈啸仙继续慢条斯理的摆出道理。“其二,是水土不服。陛下自幼长于皇宫,饮用的水是玉华山的泉水,喝的牛奶是来自用玉华庄水草养殖的牛,吃的菜也不是济州城用地下带咸味的水浇的菜,而是玉华庄内用山泉水浇的菜,所以陛□内极其洁净,肠胃极娇嫩,忽然喝到不纯净的水,吃到外面的粗劣食物,很不适应。回到齐国,缓几天自然痊愈,陛下可放心。”
听到这话,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自然是失望。
“听你这么一说,朕就放心了。”
“陛下万安,即知病因,就好下药,从此放心养病。”昭华说。
文康一笑:“朕放心,是放心你证明了清白,不再被人攻讦了。”
又示意他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道:“还疼吗?”
“活生生被切掉一根手指,怎能不疼?”昭华神色黯然。“当时我疼昏过去,半天醒不过来,若不是右丞相大人怕被陛下怀疑为屈打成招,他就要把我十根指头一个个生生切下来。”
文康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一旁的林潇冷冷看着他,眼光如刀好象要把他捅死。
林潇告退出宫,临退下时狠狠瞪了昭华一眼,在他耳边道:“你别得意,皇上只是一时受你蛊惑,迟早会明白,你没有害皇上,无非是想利用皇上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皇上此人无情,可是一旦动了情就会钻牛角尖不能自拔,你居心叵测,日后定会负他,我拼着命不要,也不允许你伤害皇上。”
昭华神色不变,微微冷笑:“相爷,我好端端的没招谁没惹谁,是你们挑起战火,灭我国家,役我国民,杀我将士,又将我俘去为奴,百般凌/辱,想尽法子置我于死地,到底谁伤害谁,你看清楚,你怕我伤害皇上,你们就别做伤人的事,否则,怪不得别人反击。”
林潇连连冷笑:“好个伶牙利齿的贱奴,我看你玩什么花样,先警告你,不许打我儿子的主意。”
昭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思,想到打老鼠伤玉瓶,伤害林御风怕是难免了,不由得叹口气。
“你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文康在里间唤。
昭华进来,含笑凑了过去:“陛下,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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