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狂沙 by 戈阳







行李很简单,就一个动运背包,风予诺抱着它坐在飞机上。 
飞机还没有起飞,他疑神疑鬼地盯着不断入内的乘客,对每一个肌肉纠结的男人行注目礼,尤其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他用反法西斯战士的眼神对着人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足足扫描了五分钟,害得那位猛男最后不得不要求空姐换位子。 



他不是想当变态,只是害怕沙穆会派人来追捕他,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啊! 


终于捱到飞机上空,他才定下心来,轻松地抿了口机上派的红茶,虽然味道不够纯正,但足以令他心情舒畅。 


一低头,入眼的是在纸杯中轻轻晃动的金褐色液体,就像——他的眼睛。 


昨天他打电话回局里查过了,沙穆其实并不真是哪一国的王储,而是埃及某个古老王族的后裔,这一族繁衍流传至今,在最后近百年的时间控制了大半个沙漠,所以被人称为沙漠中的王者。 



因为太过神秘,传真过来的只有最笼统的资料,其中有一点令风予诺意想不到——那个无法无天的男人居然只有二十二岁!比他小了整整四岁,那他岂不成了老牛吃嫩草? 


沙穆的恶名传得很远,连一向自负的岑越也视之为大麻烦,可是在他看来,他虽然霸道,也有点单纯;虽然凶狠,又有点可爱。 
他啊,只是个被宠坏了的男人! 


当然,这么客观的评价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当面讲出,他的“缪斯”一定又要暴跳如雷了。 


他真的很可爱,得意的时候不管心里偷偷笑地有多欢,为了维持老大的形象常常会摆出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冰山样,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拱成弯月亮的眉毛和茶色眼里眨出的小星星早就出卖了他的秘密;被惹毛了的时候那弯月亮会变成两把锋利的小刀,气势汹汹地想砍人,那寒毛倒立、张牙舞爪的样子在别人眼里是头杀伤力十足的黑豹,而他总是会想起以前养得那只爱使小性子的胖猫咪。 



想到这,他不禁莞尔。 
傲慢如他、易怒如他、任性如他…… 


“啊!” 
突兀的惊呼打断了他的遐想,机舱内的乘客都向声音处探去—— 
后排的一个男人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晕倒在地上,邻座的女人吓得直叫,几位空中小姐马上冲了过去。 


还好,不是劫机。他缩回脑袋,安心地靠上椅背,才舒了半口气,喇叭里传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 
乘务人员用非常抱歉的声音告诉大家,那位先生得了心脏病急需治疗,所以飞机不得不立刻返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种千分之一的概率居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风予诺的叹惜混在机舱内的一片哀怨中,但人命关天,除了各自叫几声倒霉,只能听从机长的安排。 


一回机场,立刻有医务人员用担架把患者抬走,而诸位乘客又被告知飞机要加油,只能三三两两、拖拖拉拉地到机场安排的休息室里“坐禅”。 


这场意外太过巧合,让风予诺心头起了小小的疑云:这会不会只是个前奏,而自己就是这幕戏的主角? 
虽然他衷心祈祷一切只是他的被害妄想症,但很不幸的,当他用完洗手间,就遇上迎面而来的两个大汉。 


 


风舞狂沙 5 
 

沙穆很无聊!他推掉一切应酬,冷淡了所有床伴,在游泳池里一圈一圈地游着,他要降火、他要去燥。 
这几十个时辰里,原先的一腔怒火不知在何时变为莫名的焦躁,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就像是困在漫天飞雪里的一蹲雪人,期盼着阳光的降临,又屡屡在阳光的戏弄下化为一泉冰水。 



猫儿猎玩小鸟,有时一击不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掌中物飞走,除了气愤不平外更夹杂着对那双翅膀的羡慕。 


连败两场,心有不甘,他现在的心情一如猫科动物,隐隐一丝折服缠绕在吹胡子瞪眼的情绪里,奇异的波动。 


“哗——”黑色长发拐出无数水珠,散开,滚到他身上,争宠。 
冷静啊冷静……沙穆在心里暗暗低语。 


人生如此坎坷,英雄需要磨练,他要在困境中奋发,在挫折中保持一颗平常心。 


“殿下,”下人弯了个腰,恭敬地禀告。“你要的人带到了。” 
唏哩哗啦—— 
他的平常心碎了一地。 


冲出水面,七手八脚地用毛巾抹干净身体,那种风风火火的样子就像是急着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殿下——”灰色人影靠近,冷硬的五官、刀削的气势,找不出一点年轻人该有的热度,只有对着自己的主人才会奉献出全部的忠诚,这个人就是飞影。 


“什么事?”他正忙着呢。 
“殿下,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现在正是选出继承人的关键时刻,殿下不去见见几位长老?” 


“那些个老头理他们干嘛,烦得要死,每次都是罗哩叭嗦的一大堆。” 


“可是殿下现在不回去的话,很多人都会支持戈图殿下的。” 
“他们爱选谁就选谁。”他自有一方天地,何必去争什么族长之位,别人一听这个称谓肯定以为他七老八十,那他可就亏大了。更何况现在色字当头,一律六亲不认。 
沙穆无所谓地走掉,留下飞影僵硬地站在那,脸色阴暗。 


哼哼,看你拽,还不是又落到我的手里了!我要XXOO,然后OOXX,顺便再来个XOXO…… 


原本焉了的眼神在一瞬间燃烧、蒸腾、发酵。 


还是初夜的那间屋子,只是里面的摆设大不相同,原来的那一套已经在主人的迁怒下化为废墟,包括那盏尽忠职守的水晶灯。 


推开房门,沙穆第一次在白天的光线中看到他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冤家。 


沉睡着,淡淡扬起唇角,一瓣拈花的微笑。 


有点无奈、有点懊丧,因为他居然暴力不起来,脑子里的千百条毒计都在这一抹清清淡淡中化为飞烟,如水如云,缠得人心里发软。 


手,不自觉地压上静无声息的唇,抚过,软软的温柔, 


细长的眼睛倏忽睁开,清亮的波光让沙穆一惊。 


藏匿在黑丝绒质地下的眸子轻轻眨了眨,薄唇复又绽开一朵小花,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什、什、什么! 


看来迷药的量用得太多了,一睁眼就是一张厚脸皮。他讨厌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他? 


刚要开口否认,小石头窜入溪水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好像,也有一点喜欢你。” 


他…… 
有点…… 
喜欢…… 
他? 


鬼计!一定是鬼计! 


可是,话又说回来,像他这么美形这么多金这么浪漫这么体贴这么温柔这么阿莎力的男人谁会不痴迷?放眼望去,又有谁能躲得掉他微微勾起的小手指头?再多一个怨女旷夫也是很正常的嘛。 



心,跳得好快。 
呃,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表示也许、可能、大概他也有一点喜欢他? 
只有一点点! 


“你为什么要一直追着我?”眼波如丝,入人骨髓。 


“因为我要报……抱你。”本来想说“报仇”,偏偏最后一个字迷失在一片乌木森林里,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却又临场变节。 


“那……就抱吧。”释然的语气,不像身处困境。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连吃了两次亏,不得不防着。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你了。”他很累,昨天玩得太久,今天又在机场里上窜下跳的,正幻想有张暖暖的大床让他梦里飞扬,如果有个免费按摩师那就更好了。 


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的颈项,缓缓拉下,仰首,唇瓣相抵,轻轻婆娑 ,只一记碰触,俄而离开。 


一点星火,瞬息燎原。 


四唇于下一秒内再度胶合,烈焰疾燃,沙穆不甘被动反守为攻,在那一挘嗌泄慈≤跋恪?br />

一双黑色晶石掩藏在细长睫毛的下,像在思索,抑或沉吟。 


“你在想什么?“沙穆看不透他。 
“我在想这个吻。“掀开眼帘,一双清辉。 
“这个吻?“沙穆紧张了,盯着那张决定他喜怒哀乐的嘴,要是敢说他吻技不好,就……吻晕他! 


勾起唇角,他的眼睛幻成一弯彩虹。“你的那些风花雪月昨日种种,来日未知,可是这一分这一秒这一刻的这个吻却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为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吻,我好高兴。” 


清醒的时候,酒和水是一样的。 
如果被酒气熏到,接下来注定就要醉了。 


心中狂喜,表面镇定,努力把翘起的嘴角摆平,沙穆轻轻“咳”一声,“你现在想讨好我已经来不及了,不过,继然你这么高兴的话……”不行,好想大声笑哦,他没办法再横眉冷对了。“本殿下就再赐给你一个吻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当然更难过关。 



现在是下午四点,可是男人的冲动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只要人物对就行了。 


风予诺安安静静地躺着,什么事都不用操劳,有人主动伺候着,他只要闭着眼睛享受就可以了。这就是和男人做爱的好处吗? 


高三时有个直升大学部的学姐缠上他,交往了一个星期零三天后就进行人生初体验。那个学姐身体暖暖香香,可是他却觉得比她身体更软更香的是两人身下的那张床,他对这意外的发现惊喜不已,恋床癖当场发作很快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佳人不甘冷落主动出击,一身香汗后只得呼噜声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娇俏学姐化身为雪夜叉,咬牙切齿将风予诺一脚踢出别墅,可怜他半夜三更在街上梦游,糊里糊涂不知撞了多少根电线木头才回到家中。 


天生兴懒情疏,自糟糕一夜后他宁愿泡图书馆也不再接受任何邀约,懒得去费力而已。闲淡如水的平凡生活却在若干年后的某年某月起了重大的变化,如果说岑越是他人生的转折点,那沙穆就是他美丽人生路上的一座里程碑。 



这座里程碑正忙着呢,在一片烟飞云动,香烟袅袅中努力干活,非常地努力。他的唇贴在风予诺软软的颈项上,停留,辗转,感受脉动。 


稍歇,微温的唇下滑,踏雪,寻梅。 


喉咙里发出难觅踪迹的细微喘息,风予诺缓缓地合上双眼,此刻感官比视觉更为敏锐、纤巧。仿佛回到春日西斜的午后,风儿跳进窗户嬉戏他的黑发,吻在脸上痒痒的,全身的毛孔都懒洋洋地张开,有沙砾在细胞中滑过。 



气氛极好,一簇蓝色的文火在体内微弱地燃烧着,化蝶的灵魂在男人的手指下轻盈飞升、物我两忘…… 


几分油几成热才能把青菜抄得生青碧绿? 


这是一种技巧、一门学问,沙穆无疑是高手。他不是粗人,美人临水的优雅姿态需要慢慢地磨合。 


前戏都做得差不多了,他不落痕迹地移到关键部位,满腔激昂,整装待发。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本殿下要进去喽! 
吸气、收腹、挺腰、前进—— 
他成功了! 
他做到了! 
他进去了! 
礼花与玫瑰齐飞,天使共魔鬼同舞。 
多少艰辛、多少磨难,今日终于一偿夙愿。 


他很体贴,一波一浪中仍不忘观察对手的反应,会不会弄痛他了?低头看去,身下人眯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地呼着气。 


嗯,这种表情让他满意。“怎么样,很舒服吧!” 
“……”呼气、吸气,没声音。 
“风予诺?”沙穆有点疑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臀。“说话啊!” 
“……”细长的眸仍然闭着,呼吸均匀。 
心脏漏跳三拍,手足开始发抖,沙穆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狂跳。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咬牙、切齿、皱眉,不定时炸弹在五秒钟后暴发,“风、予、诺,你给我醒过来——” 


…… 
回应他的,除了空气里一阵颤动,还有如小动物一般低鸣的呼噜声。 
神啊,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风予诺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他很少会这么早起床,扭头看看了身侧躺着的男人,多亏了他啊。不同于岑越的温柔,沙穆很勤劳,每一寸肌肤都不愿放过,比手指更好的按摩术是他的唇舌。 



一夜好梦,梦里有他。 


肚子有点饿了,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不过还好,有秀色可餐。 


睡着了的男人是毫无杀伤力的,横冲直撞的性子全部隐藏在他的黑发里,那丰润热情、有太阳味道的唇瓣此刻无邪的像一个孩童,那些叫嚣霸道的话乖乖地闭门不出。 


他记得他的吻,也记得他在他身上的种种流连,虽然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依稀感觉到他的进入,一点也不痛,那种律动就像在微风吹拂的海面上缓缓飘浮,比他以前买的水床还要舒服。可是……后来呢?好像他就在那片水波荡漾中睡着了,一定又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