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卿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抹了抹脸上的酒水和口水,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小的面容奇丑,惊到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我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恨不得一把抱住她,却又不得不忍住。
眼见她转身离去,我几要拽住她的衣角:师姐我不是故意的喷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
一人与师姐错身,清丽的容颜在艳光四射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出。双重惊喜啊,桌下的手掌微微颤开。
“大人。”她不卑不亢地行礼,引得众人注目。绿云高绾,斜插一枝鎏金点翠步摇。姿容雅致,见者莫不倾倒。不以色骄,却以质傲。
主座上秋启明摒开左右娇娃,探身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子名唤梨雪。”
秋启明把玩着手中玉杯,目露探究:“本少爷怎么没见过你?嗯?”
“……”她闷声不语,蹙眉颔首,最断人肠。
“嘿嘿。”师姐龟公搓着手,露出两颗黑牙,这容貌毁的还真够彻底。她猥琐地瞟了瞟上座,谄媚道,“梨雪原为官家妇,前些日子相公死了,这被家里大娘卖到咱们云上阁的。”
“喔~”
“真真可怜啊。”
座中众男故作叹息,语调中充满了猥亵之意。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位姐姐,猜测着其中机缘。
“梨雪。”一声轻笑打破了我的思忖,秋启明目露得色,向我扬了扬下巴,“去伺候那位大人。”
好啊,真好。我假作正经,心中却早已雀跃。“嗯嗯。”我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示意她斟酒。如梦姐淡淡含笑,倾身向我靠来。她身上的薄荷香一扫周围的艳气,让我的脑内越发清明。
“大人。”她臻首倚来,在我耳边轻语,“这房里燃的是艳香。”
闻言四顾,果不其然,众人面染酡红,目露浊光。怪不得刚才我体内一阵燥热,原来这薰香的缘故。
“这酒……”看着杯中微漾的香醪,我不禁皱眉低问,“也是?”
姐姐笑得清然,她将小巧的白瓷酒瓶放下,倚着我目露艳色:“刚才滟儿换过了,这壶是干净的。”
举杯轻呷,只一口就让我胸口翻江倒海。
“怎么了?”如梦姐挺直腰肢,帮我挡下主座投来的目光。
狼吞虎咽地喝下一碗甜汤,这才将胃里的酸涩洗尽。面对姐姐关切的眼神,我艰难地扯动嘴皮:“是白醋。”
“啊?”
师姐还是嫉恨了,嫉恨我喷她酒水。就用我最恨的酸醋来报复,在虎视眈眈的酒宴上,我还不敢造次只得认栽,真是太恶毒了!
一瓶醋喝得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好像硫酸洗胃似的不人不鬼。身体瘫软倚在如梦姐怀中,眼中含泪,视物朦胧。
“哟,终于开窍了?”秋启明轻快地笑着。
我被酸的神志不清,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来人啊。”我迷蒙见看到秋启明挥了挥衣袖,“去给丰侍郎开一间暖房,梨雪啊,你可要好生伺候。”
“是。”如梦姐乖顺地答应,扶着我慢慢走出充满浪语淫声的雅室。
“不行了……”我低低开口,捂着嘴不住干呕,“我不行了……”
在一边引路的师姐挑了挑眉毛,露出几颗黑牙:“嘿嘿,这样不是很好么,师妹你不用演戏,就把中了淫毒的神态表现个彻底。这都是本鸟的功劳了,哈哈哈。”
我瞪,我死命地瞪。
转过楼角是一个个独立单间,里面不时传来欢爱之音。我面上一热,连带着耳垂灼烫。
师姐推开最里面的那间房,装模作样地一揖:“大人,您请慢用!”她变着嗓子叫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随即将房门带上。
“啊!”我揉了揉脸颊,长舒一口气,瘫软地趴在木桌上。接过如梦姐递来的茶水,我轻沾了一口,随即敛神道:“不会那么简单。”
“唉?”
我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那秋启明城府极深,手段又很是歹毒,不可能就此放过我。”
“咚、咚、咚。”门上传来轻叩。
“谁啊?”如梦姐懒懒应道。
“小的是丰大人身边的行走,特来为我家大人送东西。”
是朱雀!我猛地开门、拽人、上闩,一气呵成。
阿律指着如梦姐低笑出声 ,“原来是熟人啊,这下可方便了。”
“殿下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锦囊?”我从上到下来回打量,“快拿出来!都火烧眉毛了!”
“锦囊没有。”阿律摊手摇头,“锦人倒有一个。”他撕下假面,露出与我别无二致的容貌,惊的如梦姐目光频动:“你……你们……”
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允之说出了午门一定要将朱雀随身带着,其中的蹊跷我怎么没想到呢?李代桃僵,好一个妙招。再不多说,匆匆交换了衣物。我将脸上的假面和喉结取下,恢复了真容。
如梦姐帮我将满头青丝塞入布帽,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记得低着头一路快走,不论谁唤你都不要回头。”
“嗯!”我重重颔首,偏身打开门闩,开门的那瞬突然想到了一点关键。盯着阿律,警告道:“记住,这是做戏,不准占我姐姐的便宜。”
“哈!”他自恋地摸了摸脸颊,“我还担心被她占便宜呢。”
身后传来低抽,如梦姐怕是被这个厚脸皮吓到了吧。打开门左右瞧瞧,见廊里无人,这才快速钻出。
“可怜神鲲第一美男子今夜就要献身于此了,唉!”
脚下打滑,险些摔倒。我扶了扶布帽,低着头一路疾行。快走到转角处,只见一名郎官搂着艳妓迎面走来,我紧张地加快脚步。未及擦身,只听身侧木门呀地一声,我的右手腕被紧紧抓住,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大力扯入。
“哟,可是猴急的。”两声讪笑。
“啪!”木门紧合。
我心上一慌,头皮猛地发麻。反客为主翻腕缠臂,快速转身手刀毕现。旋身的那刹,本就不牢靠的布帽顺势滑落,一头长发披散而下。
只两招,我就被牢牢制住。大骇,此人是谁?
“……”我喘着粗气,胸口起伏,背着身看不到那人相貌。只觉温热贴上,那抹熟悉感我收起了忐忑,“修远。”放松身姿,软软地倚着他。
无言的搂抱,空气中仿若飘浮着细雨般的音符,我沐浴在极度的温柔中。
“云卿。”极柔的语调,他仿佛是在优雅地吟喃。
“嗯。”我舒服地合上眼。
“这里是我的。”
“唉?”我猛地回身,当看到那双弯弯生春的凤眸,满肚疑问止在喉间。
修远伸臂将我勾入怀中,嗓音如潺潺清溪,蜿蜒在我心头:“云上阁是眠州的产业。”
“是细作?”我抬首轻问。
他幽幽颔首,清炯炯地看来:“我来云都的路上,正遇梧雨兄。”
“喔……”我长应一声,随即敛神,“秋启明原是串通了这里的嬷嬷,想要对我下重药的吧。”
修远眉峰轻蹙,将我紧紧拥住。他身体微僵,撒发出不尽杀气。
“其实,那嬷嬷也不知是我,所以……”话未说完,只听门外一片喧闹。
“来!来来!”秋启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大舌头,好像是喝多了,“都……都陪少爷好好……耍啊……耍……”
声音越来越近,又听一声重踹惊叫声四起。这人借酒装疯,也是针对我的么?
踢门声一记接着一记,我心跳加速,埋首于修远的胸膛。
“少侯爷,您醉了!”
“坠?少爷我……呃……”他响亮地打了个酒嗝,“少爷我没……没没坠!啊哈哈哈,露屁股露屁股!”
这两声让我如梦方醒,秋启明装疯卖傻、带着众人踹门窥淫,为的是看我真身吧。若瞧到我是女子,那来吃酒的都是人证,我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七殿下一党,着实阴毒!
近了,近了,怎么办?
惊慌中只觉身体横斜,整个人被轻轻放在了内室的床上。修远放下帷帐快速脱衣,看的我目瞪口呆。他将外袍甩在了地上,又将衣带扔在了桌上。我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手忙脚乱地脱起衣裳。
时间不等人,我埋头苦干,同腰带较起了劲。姐姐怎么绑了个死结,还是在后面。我皱着眉,向后探手,够不到,真是急人。自顾自地解袍,浑然不觉周围的异动。
“开……开……开门!”门外响起傻笑,我这才慌忙回神。却见修远瞳若灿阳,灼灼的目光直射而来。
“嘭!”一下,门闩隐隐作响。
我被他露骨的神色所震慑,愣在那儿一时无措。
“嘭!”再一下,可听到木裂声。
他气息促乱,猛地倾身将我逼倒。
“修……远……”喃喃出声,扯了扯快要将我勒死的布条,“腰带。”
一双凤眸水亮水亮还带着朦胧淡雾,优美的唇线微微上扬。
“嘭!”三!
“刺啦!”
几乎同时,门开的瞬间了,我的腰带恰被他震断。
“这里这里……呃……”透过帷帐看到一人歪歪斜斜地走来,“这里又是谁……啊谁……”
修远撑臂掩住外侧,两瓣充满热度的唇旋即覆来。不似以往的轻柔克制,这吻如疾风骤雨,瞬间充溢这我的感官。不仅仅是唇上的触碰,温暖的手掌在我的身上游移。
战栗,被他激放的情感吞噬,好似一叶孤舟,任由海浪涌动。
“找……找到了!”帷幔被拉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感觉到唇上的重压缓开,只听修远沙哑地低吼:“滚!”他长臂一挥,强劲的真气将秋启明震出门外。再一震,圆桌将木门抵住。
我急喘着仰视,从没见过这样的修远。唇上热热的,伸手摸去,好似微肿。身上有丝微凉,颔首看去,我衣襟散乱,大片肌肤外露。低呜一声拢起衣衫,两手掩容不敢与他对视。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
热源渐渐贴近,我僵直身体好似一条死鱼:他……他……覆上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云卿。”醇美的嗓音贴在我的鬓边轻喃,一声便让我柔软。
温热的唇触及发,其中的怜惜让我心湖荡漾。
“云卿。”如丝缎般低稳的声音,轻滑在我的心底。
他微冷的面颊贴上我的手背:“两情相悦并不是什么丑事。”
心头一颤,僵直的双手找回柔感。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看我么?”温温的语调浅浅低流,那般的柔,那般的让人不觉叹息。
“不……”我不禁回应,出声了才发现自己的语音有多虚弱。
双手被轻轻地拨开,入眼的是他被夜色隐柔的俊美轮廓,以及他耀着象牙白的肌理。这美色迷乱了我的神智,头脑一阵轰热。他浅淡扬唇,笑得极之醉人。黑滑的长发垂落颈侧,细软的发梢微拂在我的脸颊,痒痒的酥麻一直流入心底。
他眼中的细细思慕渐渐化为炙热情火:“卿卿。”低哑的轻唤似曾相闻。
在何时何地?我下意识地追忆。
啊,是在梦里。
可这不是梦,因为我感受到他的真实,他的隐忍,他的渴望。心头软软的,软的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不知何时霸占了我的心底,在我的心湖漾起涟漪。一段悄悄酝酿的感情,已如月光,在眼角眉梢静静栖栖。终是酿成了一瓮,让人思之欲狂的醇醴。
爱恋之情在胸口发热,我抛开了矜持,挣脱了赧意。伸出双手,轻轻触碰他的身体。
他惊颤,他低吟,发丝终是交缠在一起。
“唉!”门外一声高吼,“怎么关上了?”
肌肤渐渐加温,我听不真切,有些意乱情迷,眼中只映着他熠熠生辉的曜瞳。
“啪!”一记重响,将我从沉醉中惊醒。
“嘿嘿!劈飞拦路虎!”是师姐的声音,她进来了?!
修远低斥一声,撑起双臂,俯身轻吻我的眼睑。如丝细雨般,密密。
“卿卿?”师姐的声音很是轻缓,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卿卿?”
脚步近了,我手足无措很是慌乱。修远轻轻叹息,拿起衣袍将我细细裹紧。束胸的布条还在,勒得我有些难以呼吸。
“卿卿?”透过帷幔,只见师姐跳步而来,她刚要触及床幔,只见修远抓住帘缝不让她掀起。
“师姐……”我躲在修远身后,哑哑出声。
“卿卿你怎么了?”她有些急躁地扯动帘布,“受伤了?!”
“没没。”我急急应声,看着快要撕裂的帷幔,额角浮起冷汗。
“小鸟!”师兄你真是春雨突至,解救了我这棵快要枯死的禾苗。
“放开。”师兄低喝道,“不要胡闹。”
“梧雨兄,外面怎么了?”修远突然出声,惊的师姐向后几跳。
“咿?咿?”师姐出声低叫,“卿卿和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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