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
在自己即将开始为他服务了。她成了纽约县地区检察官工作班子的一员了!法学院
那漫长而又单调的学习生活终于结束了。不知怎么搞的,那些法律教授总是把法律
说成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詹妮弗却有法子透过这一切,看到光明的彼岸,那就是和
人类及其种种蠢事打交道的真正法律。 詹妮弗毕业成绩名列全班第二, 名字上过
《法学院评论》。她初次出马就顺利通过了律师考核,而与她一道应考的人中有三
分之一却名落孙山。她自以为她是了解罗伯特·迪·西尔瓦的,确信自己可以完成
他交给的一切任务。
詹妮弗早已在家做了一番准备。她知道地区检察官手下分为四个部门,分别负
责审讯、上诉、非法买卖和诈骗案。她很想知道会把自己分在哪个部门工作。在纽
约市有二百多位助理地区检察官。而五位地区检察官分属于五个行政区。自然,曼
哈顿是最重要的行政区,罗伯待·迪·西尔瓦理所当然地是最重要的地区检察官。
眼下,詹妮弗正坐在法庭的检察员席上。她的双眼注视着罗伯待·迪·西尔瓦
办理案子。她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强有力而不留情面的审问者。
詹妮弗瞟了被告人迈克尔·莫雷蒂一眼。她看过关于他的全部材料;尽管如此,
她无法使自己相信迈克尔·莫雷蒂是一名杀人犯。他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轻的电影明
星,正以法庭为背景在拍摄电影似的,她这样想着。
莫雷蒂坐着纹丝不动,只有青黑色的双眼的神色反映出他内心的烦乱。他的双
眼滴溜溜地不停转动,窥探着法庭的每个角落,似乎在盘算着如何伺机逃遁。然而,
想要逃之夭夭是万万办不到的。迫·西尔瓦早已做了周详而充分的准备。
卡米罗·斯特拉站在证人席上。拿动物来比,斯特拉酷似一只黄鼠狼。他狭长
的脸又瘪又瘦,一对薄薄的嘴唇,两排黄黄的龅牙,两眼贼溜溜地东张西望,使人
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撒谎行家。罗伯特·迪·西尔瓦并不是没有意识到他外表上的缺
陷。不过他认为这一点无关大局,重要的是斯特拉在法庭上的讲话。他将要披露许
多人闻所未闻的恐怖故事,谁听了以后都将确信无疑。
地区检察官走到证人席上,卡米罗·斯特拉已经在这里起过誓。
“斯特拉先生,我要本法庭陪审团注意到如下这些事实:按你本意,你是不愿
出庭作证的。为了说服你到庭作证,本州已经同意把指控你所犯的谋杀罪,减为过
失杀人罪。这一切情况属实吗?”
“是的,大人。”他的右手手臂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斯特拉先生,你认识被告迈克尔·莫雷蒂吗?”
“认识,大人。”他的视线避开迈克尔·莫雷蒂坐着的被告席。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曾在麦克手下干过事。”
“你认识迈克尔·莫雷蒂多久了?”
“大约十年。”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来。
“请你大声点,好吗?”
“大约十年。”这时他的颈部开始颤抖不止。
“你是不是说你以前和被告关系密切?”
“我抗议!”迈克尔·莫雷蒂的辩护律师托马斯·柯尔法克斯站了起来。他身
材颀长,一头银发,五十开外年纪,是犯罪集团组织的军师,也是全国最精明的刑
事犯辩护律师。
“地区检察官正在设法向证人套供。”
劳伦斯·沃特曼法官说了声:“确认。”
“我问你:你以什么身分为莫雷蒂先生工作?”
“你们可以把我称做排除障碍的打手。”
“你能不能讲得更明白点?”
“好。一旦发生了麻烦,比如有人背叛了,麦克便叫我去除掉他。”
“那你是怎么去做的呢?”
“这个——靠我的力气呗。”
“你能给陪审团举个例子吗?”
托马斯·柯尔法克斯站起身来。“我抗议,法官先生。这样提问问不到点子上。”
“不予考虑。证人可以继续回答。”
“哦。麦克放高利贷,对吧?两三年前,吉米·塞勒诺拖欠债务,没有按时偿
还,于是麦克派我去教训他一顿。”
“是怎么教训的?”
“我打断了他的双腿。喏……”斯特拉一本正经地做着解释。“要是轻易放过
一个拖欠债务的人,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学他的样子。”
罗伯特·迪·西尔瓦眼角一扫,看到陪审团的每个成员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除了放高利贷以外,迈克尔·莫雷蒂还干了哪些勾当?”
“啊,上帝!这些勾当还是由你来讲吧。”
“我要你自己讲,斯特拉先生。”
“好吧。喏,比如在滨海区,麦克跟工会厮混在一起,跟服装业也同样。麦克
还开赌场、夜总会,收废品,供应亚麻布制品,等等。”
“斯特拉先生,迈克尔·莫雷蒂眼下因谋杀艾迪·雷莫斯和阿伯特·雷莫斯而
受审。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噢,认得。”
“他俩被杀害时你在场吗?”
“在场。”此时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在颤抖。
“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
“麦克。”他和迈克尔·莫雷蒂两人视线倏地相遇,斯特拉慌忙掉过头去。
“是迈克尔·莫雷蒂吗?”
“是他。”
“被告当时告诉你为什么要杀死雷莫斯兄弟俩吗?”
“喏,艾迪和艾尔①登记赛马……”
①艾尔是阿伯特的昵称。
“你是说赛马赌博登记吗?非法的赌博,对吗?”
“是的。麦克发觉他们两人耍滑头。你知道,他们是他的手下人,他必须好好
教训他们一顿。他想……”
“我抗议!”
“确认。证人要据实回答问题。”
“事实是麦克叫我去请他们两个……”
“你指的是艾迪·雷莫斯和阿伯特·雷莫斯?”
“是的。请他们去参加帕列岗举行的一次不算大的晚会。帕列岗是滨海区一个
私人俱乐部。”说到这里,斯特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抖动不止,于是将另一
只手紧紧按在上边。
詹妮弗转过头朝迈克尔·莫雷蒂望去。只见他无动于衷地端坐着,脸部和身子
始终没有动过一次。
“后来呢,斯特拉先生?”
“我开车接来了艾迪和艾尔,将他们带到停车场。麦克站着等他们。两人走下
车时,我退到一边,麦克立即举枪猛扫了一阵。”
“你看到雷莫斯兄弟扑倒在地了吗?”
“看到了,大人。”
“他俩被打死了没有?”
“他们把他俩当死人一样埋了。”
审判庭里响起一阵喧闹声。迪·西尔瓦待恢复安静之后继续问话。
“斯特拉先生,你在本法庭上所作的证词会把你自己牵连进去,你明白吗?”
“明白,大人。”
“还有,你是宣过誓的;你也知道,本案关系着一个人的性命。这些你也明白?”
“明白,大人。”
“你亲眼看到被告迈克尔·莫雷蒂因他俩藏匿钱财就动手枪杀,对吗?”
“我抗议!他在套供。”
“确认。”
地区检察官扫视了陪审员一眼,他们的表情告诉他官司已经打赢。他转过身来
对着卡米罗·斯特拉。
“斯特拉先生,我知道你今天到庭作证需要巨大的勇气。我谨代表本州人民,
向你表示感谢。”他转身对托马斯·柯尔法克斯:“现在该你来盘问证人了。”
托马斯·柯尔法克斯从容地站了起来。“谢谢,迪·西尔瓦先生。”他看了一
眼墙上的挂钟,面向法官席说,“现在已快到中午了,我不想使我的盘问中途停顿。
我提议暂时休庭,待午饭后我再来盘问。不知法官先生以为如何?”
“很好。”劳伦斯·沃特曼法官敲了一下小木槌,宣布说:“本庭现在休庭,
下午二时继续开庭。”
大家纷纷站起身来。法官起立,通过边门朝他的议事室走去,陪审员开始鱼贯
走出法庭。四个武装法警簇拥着卡米罗·斯特拉,护送他穿过审判庭前端的一扇边
门,走进证人室。
迪·西瓦尔一下子被记者包围住了。
“你能向我们发表一项声明吗?”
“你认为到目前为止本案审理工作进行得怎么样,地区检察官先生?”
“审讯结束之后,你打算如何保护斯特拉?”
往日,罗伯特·迪·西尔瓦是不允许别人在审判庭跟自己纠缠不休的。可是眼
下,出于政治上的野心,他亟需报界的支持,所以他破例对他们客客气气。
詹妮弗端坐未动,静观地区检察官把记者们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挡回去。
“你是否打算给他定罪?”
“我不是星相家,”詹妮弗听到迪·西尔瓦彬彬有礼地说。“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之所以需要陪审团,原因就在于此。他们会判定莫雷蒂先生究竟是有罪还是无
罪的。”
詹妮弗注视着迈克尔·莫雷蒂。只见他神态自若地站起身来。詹妮弗暗自思忖,
这个人还带点“孩子气”。要她把此人和他被指控的骇人听闻的罪行联系在一起,
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想:如果让我来确定谁是罪犯的话,我一定会选中斯特拉——
那个右臂颤抖不止的家伙。
记者已经各自走散,迪·西尔瓦正在和他贴身的助手们进行磋商。詹妮弗很想
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着什么。
詹妮弗看着,看着,只见一个人对迪·西尔瓦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围在地区
检察官身旁的一圈人,急匆匆地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一只马尼拉大信封。“您是帕
克小姐吧?”
詹妮弗吃惊地抬起了头:“是的。”
“首席检察官让您把这交给斯特拉。让他把这些有关日期记清了。柯尔法克斯
今天下午会千方百计地推翻他的证词,首席检察官要求斯待拉千万别把事情搅乱了。”
他把信封递给詹妮弗。她朝迪·西尔瓦望了一眼,心里想:他倒记得我.这是
好兆头。
“您快去吧。检察官说斯特拉得花好一会才能记清呢。”
“是,先生。”詹妮弗匆忙站了起来。
她朝斯特拉刚才经过的那扇边门走去。一个武装法警挡住了她的去路。
“您有什么事,小姐?”
“我是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詹妮弗干脆利落地一边说着,一边出示证件,
“迪·西尔瓦先生让我把这封信转交斯特拉先生。”
门卫仔细地检查了证件以后把门打开了。詹妮弗走进了证人室。房间狭小,给
人一种很不舒适的感觉。屋里摆着一张破旧不堪的办公桌,一张旧沙发和几把木椅
子。斯特拉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右臂颤抖不止。房里还有四个武装法警。
当詹妮弗进去时,一个法警喊了起来:“嗨,谁也不许进来。”
门口的卫兵喊:“没事,艾尔。是检察官办公室派来的。”
詹妮弗把信封递给了斯特拉:“迪·西尔瓦先生要你把这些有关日期好好记一
记。”
斯特拉朝她眨眨眼睛,右臂仍在不住地猛烈颤抖。
第二章
詹妮弗离开刑事法庭大楼去用午餐,走过洞开的审判庭门口,瞥见里面阒无一
人,便情不自禁地信步走了进去。
詹妮弗一边看着,一边暗自思忖,这是个普通的审判庭,朴质无华,甚至还有
点儿简陋。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自由的核心。这儿和所有其他审判庭一样,标志
着文明和野蛮的分界。詹妮弗止不住浮想联翩: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就是缺乏这么一
间看似寻常的法庭;在这些国家里,人们说不定哪一天会在睡梦中莫名其妙地被人
——那些不披露真名实姓的仇人——从床上抓走,遭严刑拷打,直至迫害致死。这
样的国家数目之多,实在叫人寒心。
詹妮弗想,如果美国的法庭一旦丧失了自己的权力,如果美国公民被剥夺了由
陪审团进行审讯的权利,那么美国便不再是一个自由国家了。现在,詹妮弗已成了
这一权力机构的一员。她忙立沉思,心中感到无比自豪。为了给这一神圣的事业增
添光彩,使它留传久远,她甘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她感慨良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
开。
突然,从大厅的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喧哗声越来越响,最后变得震耳欲聋。
接着传来了急促的警铃声。走廊里脚步声响成一片,持枪的警察向法庭门口蜂拥而
去。詹妮弗的第一个念头是,也许迈克尔·莫雷蒂不知怎么冲破了卫兵的防卫,逃
跑了。她急步来到走廊上,这儿一片混乱,人们像疯了似的四处乱跑。有人大声吼
叫着下达命令,声音几乎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