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舷铝惶濉!?br /> “是啊,北伐。江南方面要求我们派一名使节前往金陵,以便于双方合力出兵北伐。”元元转头看向陆子周,微微颦了眉道,“虽然正式的公文里没有一定要求我们派谁出使,但是,赵瑟的意思很明白,她希望是你亲自前往金陵……”
“自然是只有我去金陵……”陆子周将目光投向远方,很是坦然地说道。
元元的目光里有一些复杂。她的心情也是复杂的,难以分辨这复杂是怎样一种复杂。或许,是这一次和以往多次的尝试不同,他们和赵瑟必定合作的缘故,她想,这一次是不同的。
然而究竟是怎样的不同呢,似乎又不像说出来的那样的简单。元元的心里总有一种忧虑,晦暗难辨的,无法宣之于口的。于是,她再三踌躇,还是说:“你说‘只有’吗?其实你如果不想去,我们也不是非要屈从于江南方面的特殊要求的。”
然而,这一刻,陆子周并没有注意到元元心里的矛盾。因为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上,并为此忧虑不已:“我们和江南结盟北伐。当然,我们是为了争夺天下。可元元,你知道赵瑟为了什么吗?她要北伐可不是为了争夺天下,至少首要目标不是为了天下,而是在天下之外。”
“从来衣冠南渡,整合江南都是个大麻烦。我不知道叶十一在长安大杀宗室权贵,是出自欧阳怜光的谋划,还是他自己误打误撞。但是,无论如何,北方士族由此大举南迁逃亡江东避难毕竟都是事实。”陆子周说道:“数以十万计的士族、大臣还有私兵一股脑涌进江南。南方士庶门阀秩序井然的局面立时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南北相争斗,士庶相争斗,门阀相争斗,各种利益相争一起爆发出来。这样,当初赵瑟凭借赵氏一族多年以来苦心孤诣的经营,最终通过和曹秋何的联姻实现的对江南的控制,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维系下去了。”
“这个时候,对赵瑟来说——不,对任何江南的权力者而言都是一样。当务之急,不是争夺天下,而是收拾人心,重新整合江南。要实现这个目的,普通的手段是没有用的,必须,也只能祭出一桩法宝,那就是北伐。”
“北伐,是一面大旗。也只有以其号召之力,才能调动起整个江南士庶的人心和财富,从而控制局面,彻底整合江南,重建秩序。所以北伐者,对于江南内部的政治意义更甚于北伐本身的意义。可以预料,这一次赵瑟发起的北伐,势必会沦为江南门阀大族之间争权夺势的工具。”
“北伐啊……”元元不禁摇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我都开始后悔了,真是靠不住的盟友啊,你说我们不会被拖后腿吧?唉,可惜我们也别无选择。能否打败叶十一,问鼎天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错了这一次,我们大约真得就该想一想还有没有办法可以归隐山林。”
陆子周沉默半响,然后说道:“也不是完全靠不住。江南的各方势力一天得不到彻底的整合,江南就必须出兵北伐。有们配合自两淮正面出兵中原,我们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力攻打关中。江南的各方势力得不到整合,用兵不能长久是必然的。我们应该做的是抢在他们达到极限之前攻下关中。如果不能在叶十一在中原战场上开始反攻,江南的北伐军全面崩溃之前攻下关中,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相反,我们真正的危机在于赵瑟整合了江南……”
“一旦江南的门阀大族争夺出了结果,而我们还没有攻下关中。赵瑟就有可能和叶十一停战,甚至合作,反过来夹击我们。如此,才是真正的大事已去。”
陆子周露出一个苦笑,心中想:这只要看傅铁衣会不会参与中原之战就清楚了。”
“子周?”元元轻声呼唤陆子周。
陆子周回过神来,一口气说道,“所以,既不能让江南整合得太慢太差,更不能让她整合得太快太好。这其中的分寸。我也并无把握,只能待到金陵之后在见机行事,尽力而为罢……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是说,如果真的有哪一天该怎么办?”元元停住了脚步,侧过头去看陆子周。在他的目光里,是波涛翻滚。
她可能把你留下来,永远都不让你走了。甚至她可能干脆杀掉你!
元元的胸口起伏,有声音在里面大声叫嚣着,然而,却终究一句话都发不出声……
“不知道……”陆子周说。语气说不上茫然,却有一般静静飘落的寂寞,如同枝头芙蓉花的花瓣无声地凋零。
……
两个“不知道”,一个由赵瑟说出来,另一个由陆子周说出来。就在这两个“不知道”的茫然与寂寞里,轰轰烈烈却又无比漫长的凤仪元年终于走到尽头。新的一年到来了。
新年的爆竹声一响,全体人民就体会到叶十一的好处了。由于叶十一本着“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的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的大无畏的精神干掉了皇帝李芛,这一下大家伙儿就都可以放下包袱,撒着欢使用自己早在去年就宣布了的新年号,而不必担心任何人地指责——没办法,谁让凤仪元年初李芛失踪的时候,大家就紧赶慢赶在自己的地盘立了新的天子呢。这立了新皇帝就必须要改元,当时大家也都宣布了新年号来着,只不过照例当年不改,要到第二年才改。表示咱不急,等你棺材板凉了我才做主。所以到了新年,这个后遗症才算是表现出来。
关中方面,叶十一给自己老婆办完丧礼之后,抢在过年前让邯郸郡主登基做了皇帝,用的年号是宅光。江南和巴蜀都是早在凤仪元年初皇帝李芛第一回死的时候就宣布的,江南方面采用的年号是如意,巴蜀方面采用的年号是载初——幸好李芛又死了第二回啊,不然这三个年号中至少有两个算是报废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凤仪元年之后的那一年,天下就同时有了三个皇帝,天下百姓就得同时用着三个年号。同时有三个皇帝不要紧,乱世嘛,虱子多了不咬,皇帝多了不愁。可弄出三个年号来就很是缺德了,尤其遭到广大文字工作者的唾弃。比如说写小说的吧,讲评书的吧,偷摸写史书的吧,这拨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恨得牙痒痒。
道理很简单,三年号,你说咱用哪个不用哪个?按他们这一行一惯的潜规则来看吧,就应当统一用将来能得天下的那一个。可问题是,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啊,形势这么复杂,万一蒙错了咋整?可谁要说归那家管,就用哪家的年号,那更是缺德挂冒烟。要知道,搞文字工作这一行最有风险了,那是白字黑字要留证据的。这隔个三五十年的翻出来搞一搞文字狱,掉脑袋都得算你走运。
于是,广大的劳动人民(当然也包括馒头)再一次发挥了其堪称伟大的智慧,将凤仪元年之后那一年依照夏历称之为甲申年。
甲申年开年头一桩大事,就是吴蜀联盟。
二月初八日,武昌城外红旗招展,战舰林立。分别占据了长江长下游的两大势力,在江面上举行隆重的仪式,歃血以为盟约。之后,林小乙率领的巴蜀水军全部撤出武昌,曹秋何则以大都督的身份代表江南方面接管武昌,并派水军进驻。作为回报,同日,江南方面将襄阳通往中原的战略要道南阳交给了坐镇襄阳的狄桂华。
这一天,陆子周和曹秋何在长江水面上举杯相碰,代表了他们自已,也代表他们各自背后的女人握手言和。至此,巴蜀和江南正式结盟,长江上下里连为一体,约定戮力同心,北伐中原。
仪式之后,大船顺流而下。二月初九日,陆子周抵达金陵。作为巴蜀方面正式派遣的使节,他首先前往宫殿拜见江南所立的大郑皇帝。之后,照例还不能办正事,而是欢迎的宴会。
宴会承袭了宫廷宴会一惯的喧嚣、奢华和空洞。因为近来北伐是个时髦的事儿,所以宴会之中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气息。甚至于许多士族的女性都穿了改良过重量的盔甲,佩戴着长剑前来赴宴。到处谈论得也是北伐,从北伐的日期到出兵的方略,每一个话题都是大热门。男人、女人,侃侃而谈,似乎每一个人都成了王导谢玄。
陆子周发现他得同时应付四五拨以上的谈话。因为他在长安时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曾是士族宴会上的大热门,所以当这些士族们来到金陵之后,他悲剧的发现,认识他的“熟人”可真多。尽管换了身份,今时今日所有的人都只当他是巴蜀的国相,决计不会记起他曾是赵瑟的侧夫,就像那件事情从他生命中抹去似地完全不存在,但却一点儿都不会耽误她们用她们所特有的口吻称呼他“陆郎”。
赵瑟在宴会的后半程出现。她没有穿官服,幸好也没有穿那种改良版地盔甲。她穿着华丽的裙子,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步入眼帘的一瞬间,她像凤凰一样高贵美丽。
赵瑟径直走向陆子周,向他伸出手。“欢迎你来金陵,子周。”她笑着对陆子周说,而后,目光流转,“我想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战争了,因为我们终于拐来了一位过硬的军师。”
所有的人都笑了。陆子周握住赵瑟的手,一种陌生了的熟悉直击他的心脏。有些事情,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只要发生了,就将永远存在。
握手的同时,赵瑟身体略微前倾,在陆子周的耳边轻声道:“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盼望有一天你真正为我做一次谋士。”
“这一天也是我所一直盼望着的。”陆子周答道。
事实证明,赵瑟的确拐来了一位过硬的军师。在陆子周的谋划下,甲申年三月初三日,江南与巴蜀正式联合出兵攻打几乎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的叶十一,拉开了北伐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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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北伐,兵分三路,自淮河、山东和荆襄出兵。
荆襄方向上的进攻由巴蜀方面负责,兵分两路北上:狄桂华亲率襄阳的八万精锐,从南侧进攻洛阳;罗小乙率五万自武昌撤出的大军趋武关;另外,元元也将派军出剑阁,进行牵制性作战;
两淮、山东方向战局由江南一方负责。大将军张襄出两淮正面,自寿山向徐州、洛阳方向进攻,水军都统王余,沈林率水军溯汴水西进,以为后继。
山东方向,杨同督前锋诸军由彭城溯泗水,开巨野泽入黄河;大都督曹秋何亲统大军待水路开通后,由泗水入黄河,再沿黄河西进,进取关中。根据赵瑟之前与傅铁衣的协议,傅铁衣将借道给北伐大军,但他本人则不参与这次战争
这次北伐,可谓布局宏大,几个方向的进攻互相配合,足以撑开全局。一旦出兵,就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各路大军势如破竹,一路高歌凯尽,所向披靡。
三月十九日,战局全面铺开。曹秋何终于也率着主力大军出发了。自家夫君出征,赵瑟自然是要亲自送行的。喝过了送行酒,曹秋何很不要脸地将赵瑟往自己身边一拽,背过人去说悄悄话。众人皆腹诽鄙夷之。
事实上,曹秋何正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老婆说:“小赵啊,这一次我看就把陆子周留在金陵,不要让他走了吧。反正他又没傢人,你还可以取,破镜重圆也是佳话一段嘛。”
赵瑟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于是劈头盖脸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哪!”
连胜
胜利,前进,再胜利,再前进。
甲申年的北伐,一开始就表现出令人极为振奋的形势。
这理所当然。
东南立国,其攻守之势,虽然是以长江和淮河为根本,但从历史的经验看,以南伐北,出两淮正面就实在是太远了。一般说来,如果没有山东和荆襄两翼以为支撑,这样的进攻往往就会失去依托,从而导致旋得旋失的局面。所以,但凡有所作为的北伐,大抵都是从两翼着手。以山东蔽翼淮泗上游,以荆襄屏护长江上游,是为历代北伐的最好态势。
甲申年的北伐,就是在这种所谓的“最好态势”下展开的。由于赵瑟和傅铁衣私下达成的协议,江南首先确保了山东一翼的安全。即便出于“金匮之盟”的约束和幽燕方向的牵制,傅铁衣不大可能直接出兵攻打叶十一,但至少他也绝不会出兵江南,威胁淮泗。更美妙的是,他天然地阻止了其他人,比如幽燕的卢文瑶和韩德功,以及常山的庞玮对山东乃至整个中原东部的干扰,并且他会慷慨地借道给北伐军,使之可以无所顾忌地从山东侧翼出兵。紧接着江南和巴蜀的盟约又使他们得到了荆襄一翼。再加上两淮正面,三个方向同时展开,一下子就将整个局面都撑开了,从而获得了战争的主动权。
那么,从战争布局上看,这一攻略将东南乃至整个长江以南的整体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将中原乃至整个北方的战略空间压缩到了最小,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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