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
她的行为证实了袁存问的推论。她真是进化史上的奇迹。袁存问渴望对她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无奈,手头的设备有限。如果他去借用医院里的设备,只怕人多口杂,国家安全部或者诸如此类的机构,马上把潮生抢了去。
不,潮生是他的!袁存问的体内,燃烧起兴奋的火焰。这是一个做学问的人一生也难以遇到一次的珍贵机会,这样好的研究课题。
他拨电话给聂行简,要求:“你可有替潮生办理身份证件?”他不象聂家这般财雄势大,可是带潮生出境,非得替她弄到身份证件不行。
聂行简正忙得要命,不耐烦的答他:“有,我叫仲叔去托熟人进行。怎么?”
袁存问说:“她的情形很复杂,我需要带她去国外,利用我以前的关系做更详细的检查才可以着手治疗……”
聂行简眉心打了个褶。“需要多少钱?”带那小土女到文明世界,所来竟这样麻烦,真是始料未及。
“不,钱我可以去争取医疗援助基金,我是说,潮生需要身份证件与护照,这个我没法子办妥……”袁存问说明。
聂行简说:“我叫仲叔顺便去把她的护照也办了,你等我消息。我马上开会,不能再说了。”雷厉风行挂了电话。
袁存问擦了擦额上的汗。还好,聂行简忽视了美丽的潮生,他并不在意这个小女孩,否则,他哪有这么好说话的。
当然,聂行简的未婚妻也是一个出名的美女。袁存问唇边泛起一丝诡秘的笑意。只有他才是知道潮生真正价值的人。
他去看潮生。
潮生正在看电视。她是电视迷,只要打开电视,连续剧也好综艺节目也好少儿节目也好她全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她看的好象是一个科教系列节目,探索,电视里正在上演法医解剖人体,旁白在讲述,如何通过对死者某项体征的认定,推断死者死去的时间。
袁存问是学医的人,自然不怕这个。他笑吟吟的坐下,望着潮生,说:“怎么想起看这个?”
潮生不自在的别开头去。她说:“随手一按,就是这个了。原来人死以后也可以告诉别人这么多事……那个人,也是穿白衣服,他是……”
袁存问笑了。她说话好不天真。他说:“这叫解剖,尸体解剖。穿白衣服的就是法医。法医就专门解剖尸体以查找线索的。”
“法医……”潮生疑惑的重复,“那也是医生了?”
“是啊。”袁存问点头。
潮生惊惧的看他一眼。袁存问知道,潮生大抵是把他的形象与电视里法医的形象叠合了。
他正待解释,助手来通报:“袁医师,有你的电话。”他无奈欠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似煎熬。袁存问几乎每分钟都在等潮生的护照办妥。只要潮生的身份证件一办理下来,他马上带她赶往约诺夫教授处去。
他甚至不顾一向的礼貌,催过聂行简数次。
聂行简让袁存问催得不耐。可是感觉上,潮生是由他带到明阳市,现在袁存问一手把这麻烦的包袱接手过去,他只需要办理一下潮生的身份证件,若为着这个对袁存问不耐烦,似乎说不过去,于是只好叫仲叔加紧时间办理。
这天,仲叔终于拿到护照与证件。因聂行简吩咐过几次,他第一时间便送到聂行简的办公室里。
潮生的事情,按袁存问向聂行简的说法,为了不致引起不必要恐慌,最好不要向其它人说起,也别让其它人再接触潮生。所以,聂行简向仲叔的交待,也是把护照办好了交到他手里。他自然会通知袁存问来取。
可是仲叔赶到聂行简办公室时,聂行简并不在。他还在会议室里。
仲叔轻轻把带来的一干文件资料放在桌上,最上面,就是潮生那一摞证件护照了。因感觉这次拿来的并非十分机密的物件,于是他向只是聂行简的秘书小李交待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他还有许多事尚待办理。
仲叔这边电梯下去,不过一分钟,小李又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她抬头看,看到董事长未婚妻容宓儿牵着一条小狗出现在电梯外。
她问小李:“行简呢?”
因为聂行简忙,容宓儿会不定期的来这里找聂行简,争取约会时间,争取未婚夫更多注意。
聂行简对容宓儿的到来一向容忍。他能拨给容宓儿的时间一向有限,不得不在这些小地方上让步,破例让她时常光临他的办公室。
小李自然是知道聂行简对容宓儿的特殊的。她恭敬的答:“董事长在主持会议……容小姐,可否在这边稍等。”
容宓儿笑了,如春花初绽般。她说:“这个人哪,老是忙成这样子,象我爸似的。”十分娇嗔的口气。
虽然是千金小姐,可是容宓儿礼仪方面的教养真是不错的。聂行简不在,她自然不会主动进董事长办公室,就在办公室外的会客区坐下来,自然有小李送上饮料与小点心。
小李陪笑说:“容小姐,这边有新到的时装杂志,您要不要翻看一下消磨时间?”
这个时候,容宓儿带来的小狗却撒着欢,自行往聂行简的办公室跑去。
容宓儿喜欢这条小狗,带着它来过数次。此时它自然熟门熟路的往里面钻。也是巧,仲叔离开时,并未关上房门,而小李也没来得及关,小狗撒着欢奔了进去。
“天哮……天哮……”容宓儿赶快起身去追。这只小狗脾气可坏,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别人近不了它的身。
她跟着跑进了聂行简办公室。小李识相的没跟进去。那只小狗天哮一向不待见小李,一见到她接近,就低咆着露出牙齿。
天哮实在太调皮,容宓儿追了半天,才在聂行简的办公桌前把它揪住。
她一把抱住天哮,一边拍着它的毛,一边站起身。突然,她的眼光落在了聂行简的办公桌上。
那里有一份护照。
行简的护照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放在这里?她一边想,一边放开天哮,拿起护照。
要不要给行简藏起来,急他一急?她调皮的想,随手打开护照。
不是聂行简。
是一个女孩子。
容宓儿怔了怔。
护照上贴的照片,是一个极之清秀的女孩子。与她完全不同类型。长眉大眼,眼睛里,是一派未解世事的天真。
夹在护照里,还有一张身份证,用着同样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少女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灼灼的盯着容宓儿。
证件上的名字,叫做聂潮生。
容宓儿突然觉得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她缓缓的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她知道行简没有堂妹。这个女孩子,纵然顶着一个聂姓,可是,应该不会是行简的亲戚。
而且,她的照片,十分秀美清纯。
难道行简喜欢这个女孩子?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类型?
女人在爱情之中,都会患得患失。况且聂行简并无给容宓儿特别信心。他们是世交,家世相当,两家在商场上还各有仰仗之处。订婚,似乎是水到渠成。而且,一向以来,聂行简要她体谅他的难处,他们两个的单独约会,都少得可怜。
聂行简稳重自持。特别是在他父母双亡以后,加倍的内敛下去。他也会对她说情人之间的蜜语,会与她有一些亲昵的行为,可是,容宓儿从来觉得不够,她向往象火那样的激情。
只不过,她是千金小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心思。她隐忍了再隐忍。父亲也说过,要做商人妇,就要忍让要奉献,要为对方的事业牺牲时间精力。
可是现在,他桌子上,摆着别的女人的护照。这是他的情人?他拿她的护照来,是准备与她一道出国度假吗?
容宓儿心里泛起千百个疑问。
她也知道,大凡男人略有点钱或权,都爱在外头包养情人。可是聂行简……她原以为,他是特别的……
禁不住,泪水缓缓滑过容宓儿的面颊。
聂行简开会回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容宓儿梨花带雨的样子。
他一怔,马上加快脚步赶过去,揽住容宓儿的肩问:“宓儿,怎么了,有什么事?”这是一个未婚夫应做的最标准反应。
容宓儿还是哭,并且,别扭头去。
聂行简有点心惊。容宓儿这次似乎是针对着他发的小脾气呢。与翮远的合作案,还需容家参与才可能顺利竞标,这个时候,他们之间怎么可以生出隔阂?
他把声音再放柔一点,问:“宓儿,宝贝,怎么啦?是谁欺负了你?”
容宓儿重重的把手里一直攥着的护照啪的扔到桌上。她很想冷笑着说:“这才是你的宝贝吧?”可是,又不愿意真与聂行简一刀两断,故此还是把这话忍了下来。
聂行简疑惑的拿起护照打开来看。一看之下,笑了:“傻宓儿,你是嫉妒了吧?”他侧身拨一个号码:“喂,找袁医生……小袁,你天天催我办的护照弄好了,你过来拿吧……”
容宓儿听着聂行简的电话,忍不住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了聂行简一眼。
他还在对住电话讲,神色轻松。讲完了电话从桌上纸巾盒里抽纸巾替容宓儿印一印脸上泪痕,哄她:“还生气么?要不要我细细解释给你听。”
容宓儿脸一红,可是跟着心里再生出疑问:“谁知道你是不是串通了别人演这一场戏给我看的?”她没有信心啊,面前的男子,从来让她看不透。而身边所闻,太多的男子为了周旋于妻子与情人之间,使出种种瞒天过海的招式。谁知道,代人办护照,是不是只是一个搪塞她的理由而已。
聂行简笑吟吟的拍拍容宓儿的头。“你这多疑的小东西。”
他又说:“我在你眼里真这么不可以信任?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信我?”
容宓儿咬咬下唇。“眼见为实。”
聂行简皱一皱眉。“她有病,万一传染……”
容宓儿眼睛里闪出怀疑神色。
聂行简在心里暗暗叹息,女人,为什么都这样多疑。可是脸上,仍是温柔耐心神色,他对容宓儿说:“她一直呆在袁医生家里。你知道小袁吗?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以前是他父亲替我们家的人看病……”
容宓儿抬头,怔怔的望着聂行简。她问:“她有什么病?”
聂行简语塞。他哪里关心这个。
容宓儿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定他,然后,咬住下唇。
十分钟后,聂行简投降。他打通了袁存问的手机:“小袁,潮生她的那个什么病毒,是不是有传染性?”
袁存问一怔。他刚处理完手边的事情,该推掉的推掉,需要延时的延时,正准备驱车前往聂行简那里。聂行简这样问,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聂行简是不是担心他说的那子虚乌有的病毒会在机场或飞机上造成感染,然后牵连到他这办护照的人。他马上说:“现在看来,没有传染性,仅对她自身起作用。”
那边紧盯了一句:“真的,你确定?”
袁存问答聂行简:“当然确定。”他怕夜长梦多拿不到护照,还玩笑似的加了一句:“聂少,敢情你不相信我的专业水平?”
那头似乎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聂行简说:“那好,小袁,你不必赶来了。正好我现在有一个小时空档,我把护照拿来给你,顺便……看看潮生……”
袁存问一下子怔在车库门口。聂行简为什么突然要看潮生?他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聂行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说:“我们马上过来。”跟着就挂掉电话。
袁存问连忙去打点安排。首先书房里的一应X光片和检测报告要收起,就是关于那数本呼吸系统的大部头书最好也放到不起眼所在。他怕聂行简万一要与他谈谈,可不能有一点点可以引起联想的物事落在聂行简眼里。
然后他赶去看潮生。潮生静静坐着看电视。她最近都很沉默,也许是因为袁存问又逼问了她几次关于家人的事?反正她看见袁存问,都只是礼貌性笑一笑,然后垂下头去。
袁存问相信这次带来的消息不会令潮生抗拒。他温和的说:“潮生,一会儿,聂少要来看你。”
潮生蓦的抬头,果然眼睛里闪出激动喜悦神情。袁存问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他仍是用温和语气说:“那么你要不要换件衣服?他们很快便到。”
聂行简来得十分快。不过二十分钟,他便出现在袁家的诊所内。
只不过,前来的,并非他一个人。
容宓儿牵着她的爱犬,笑吟吟的伴在聂行简身边,一只手挽住聂行简,挽得那样紧。
笑得弯弯的眼睛深处,有一点寒芒隐约的闪动。这是一个以捍卫自己爱情之姿亮相的女子。
4
袁存问同潮生都在二楼的窗子前看着聂行简与容宓儿步进诊所大门。
袁存问没有想到聂行简还带了未婚妻来。聂这样做,有什么用意?他一边想,一边看了看潮生。
潮生小小的脸雪白,嘴唇紧紧的抿起。她的眼帘下垂,袁存问无法观察她的眼神。
他突然有了要保护这个女孩子的念头,虽然他将要深入的研究她,可是他仍不希望她此际受伤害。他不是一个过分敏感的人,可是,他也察觉到了潮生对于聂行简那样一份特别的少女情怀。
他轻轻咳一声,说:“潮生你还不下去欢迎你聂大哥?来我陪你下去。”他牵起潮生的手下楼去。
潮生默默的让他牵了一段路,到下楼时才醒觉过来,把手往后一挣。
袁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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