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良人(寄秋)





  日子无聊呗,只好杀出江湖,
  要世人别忘了她响当当神算玉猫儿的名号,
  顺便找到未来良人让她玩玩好解闷,
  可这冷面夫婿怎么越玩越闷?
  当街暖玉温香送满怀他不要,
  奉茶捏背美女陪入浴人家也不领情,
  她都牺牲闺誉自己送上床他还忍得了,
  这块朽木实在大大污辱了她的美,
  瞧瞧,这会儿还当她是庙祝算免钱命,
  捉贼、雪家丑都靠她神指一掐,
  想逢凶化吉就要她和老天爷套交情,
  罢了罢了,看来她还没玩死他,
  她的七十寿就折得活不过三十岁了……

 楔子

    话说扬州三十里外有个姊妹坡,坡上有座人来人往的欢喜楼,欢喜楼内卖脂粉茶,姑娘们个个娇美无双,一双媚眼儿挑得男人的骨头都酥了。

    可这儿不是楚馆秦楼、倚门卖笑的烟花之地,是真真正正的卖茶维生,三两银子才喝得一盅好茶,没钱的别上门。

    上至女掌柜是绰约美妇,下至扫地的娃儿都有一副好皮相,清一色的女人当家,因此过往商旅笑称这盅好茶是脂粉茶,其雅称也就由此而来。

    为何此地会聚集了这麽多无夫无父无兄的美人儿呢?说起来就令人欷吁。

    这年头世道不太好,有人家道中落,也有人家中难过,一些落难的世家女儿来到姊妹坡,无以维生地悲凄终日,这才引出了个闲事非管的玉人儿。

    瞧软榻上躺著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双眉染黛地如弯月,美目盈盈恰如天上星,朱唇微勾似笑非笑地带著几分邪气。

    吹弹可破的肌肤像水做的一样非常嫩薄,一张瓜子脸顾盼之间流露灵秀之美,光是瞄上一眼就叫人晕陶陶了,忘了家里的老婆今年贵庚。

    她的美不在刻意描绘的庸脂俗粉,纯然素净著绝色娇颜,娇慵的妩媚像是软了骨似,眼波一转看似多情地要勾人魂,其实淡漠无情。

    平时宛如骄傲的猫儿斜倚雕花贵妃椅上,爱理不理的懒看百般讨好的卑贱男人,打著哈欠用她如玉柔荑拎颗葡萄含在嘴边,又是一种风情。

    唉!男人们就是犯贱,偏爱看她迷人的小动作,整座欢喜楼终年坐无虚席的贪看她偶尔出来走动的媚态,甘心沉沦在她无心的一颦一笑中。

    因此,又有人叫欢喜楼为狐狸窝,因为专养让男人流连忘返的狐狸精。

    这会儿她又觉得无趣地想打盹。

    「花姑呀!你会不会觉得日子越来越无聊?」闷得她快生虫了。

    拨著算盘的中年美妇心下一惊,「我的好小姐,你又想干什麽?」

    别怪她心惊,楼里的姑娘都害怕这位反覆无常的主子,一时兴起就拿人来消遣。

    上个月她大喊日子太平淡,学人家搭起高台要嫁姑娘,随手一点点上十四岁的小菊花,然後她居然跟人家比喝酒,赢的人就可以带小菊花回去当老婆。

    也算小菊花运气,连饮十大坛酒的男子是山上砍柴的俊俏樵夫,性子倒还不错,娶过门之後非常疼小菊花,舍不得她碰一点阳春水,夫妻俩恩爱得很。

    再一回她喊闷,抓了姑娘们去游湖,见湖里鱼儿游得无忧无虑,她想知道鱼儿是否真的很快乐,於是把姑娘们一一踢进湖里学泅水。

    若非有一队官差适巧经过,姑娘们可就要香消玉陨,葬身湖底。

    更别提以前数不清的无聊事迹,她简直是人人头痛的女罗刹,偏她生得叫人无从相信她有多恶劣,生怕少疼了她一分。

    「人家胸口好闷哦!你帮我瞧瞧是否生了什麽不治之症。」

    花姑敷衍的一笑,「小姐不妨去江湖走动走动,玉猫儿曲喵喵可非寻常女子。」

    「说的也是。我该去哪里?」她苦闷地托著腮思考。

    「三川五岳任你行。」

    只要不留在欢喜楼害姑娘们提心吊胆就好,随她爱去哪残害忠良都成。

    曲喵喵随手卜了一卦,卦上说:宜远行。

    好吧!就出去走走。

    而江湖——

    多难了。

 第一章

    「玄漠、玄漠,小漠漠哟!你在哪里?快出来呀!我帮你卜了个好卦哦!你快出来……」

    一身雪白衣衫的男子行走在庭榭小径,新植的花木绿意犹新,迎风的月李似说年关不好过,莫要惊扰了它短暂休眠。

    威远侯爷府里气象一新,昔日的莺莺燕燕改嫁做商人妇了,十三座阁楼在九王爷的一声令下全铲了,取而代之是为了讨好爱妃云日初而兴建的日初楼、抚琴楼、观日楼,显示鹣鲽情深。

    只不过受了两位恶友影响,爱哭成性的扬州名胜以哭声来软化向来冷硬性情的侯爷,新婚不到一个月就买下颓圯的归云山庄加以整修。

    如今归云山庄是名副其实的凌拨云归处,大半时间方便夫人去串门子,扬州三奇花虽嫁了人还是离不开扬州,屹立不摇的名胜再度令扬州百姓郗殻Р灰选?br />
    但是,原本纯朴的民风有些改了,长得越美的女子越是嫁不掉,相貌普通又别具个性的闺女反而抢手,这全拜三个姿色中等的扬州名胜所赐,因为她们所嫁的相公都非池中之物,个个是人中之龙呀!

    这年头不流行妇德、妇容、妇工,一「技」在手才能旺夫旺婆家,还能顺便旺娘家,造福乡里呢!

    瞧!一个侯爷、一个堡主、一个庄主带来多少生意呀!全扬州城的商人或多或少都能因此捞点油水,日渐的繁荣引来不少外来客定居於此,扬州是更加兴盛了。

    所以呢,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气势雄伟的威远侯爷府少了当家主子,英武雄壮的玄武将军和精於五行八卦的术士军师便成了门口的左右石狮。

    看门的。

    「哟呼!小漠漠,快来吃糕饼,你躲到哪去,别再害羞了,快出来哦……好事不听会後悔……」

    母鸡般的呼唤让斜躺在枝桠间的黑衣男子颦起浓黑粗眉,闭目养神的宁静时光全被破坏了,一坨鸟屎差点砸在他鼻梁。

    少了叫人心哀的哭声应该过个太平日子,可是整巢的麻雀依旧在,镇日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连偷得半日闲的机会都不给。

    除雀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屑用,刀子一抹不留痕迹,只是怕人家说小题大做而作罢。

    像此刻若宰了那只成天乱叫的疯雀肯定不会有人说话,难得的平静是没人肯舍弃,牺牲一人以成全侯府千百个下人的安静是值得的。

    如果他还是聒噪不休的话,那张媲美西施的绝色容貌可要遭殃了。

    「哟——小漠漠,没死请回个话吧!老鼠洞太小容不下你的雄壮身躯,蛇窝狭窄恐怕搁不下你一根雄伟壮大的……」

    「你说什麽?」冷冷的声音由树上传来。

    俊美如女子的白衣男子抬头一瞧,「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是说你的一条腿粗壮雄伟。」

    真是的,人在也不应一声,害他喊得声嘶力竭、口乾舌燥,满宅子的乱跑找人,只差没磨破那一双御赐的金镂鞋。

    「猫哭鬼叫了大半天你不累吗?」真该有人在他嘴里塞一块骡骨。

    「兄弟,你的反应太迟顿了吧!好歹发个声让我知道你在上头看风景。」纵身一跃,一黑一白的两条人影在枝叶茂盛的枝干间相对。

    拉开一条眼缝,玄漠的表情是汉不关心,「我对废话没兴趣。」

    「别这样嘛!给点面子,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将会影响你一生。」深远的一生内!

    「有空做些娘儿们的事,不如想办法让爷儿回府来,你我也轻松。」他的一生不需要取决於烂卦术。

    在官言官,在野言野,像他们是身在官中心在野,许多事不该由他们管辖,该由正主儿自己去发落,权力大过了头可会引来民怨。

    先前十三皇子闹得那档事著实让皇上头疼了一阵,但毕竟是龙家骨血,稍加惩戒送往边界反倒是另一种放纵,更加无法无天的鱼肉乡里。

    碍於凤仪公主莫迎欢的缘故,十三皇子是不敢明目张胆找九王爷麻烦,可是其馀孽仍不时有小动作扰事之嫌。

    皇室宗亲的内斗他们这些为人手下的是插不上手,动辄有可能引发两方冲突,官与民将无所适从,不知该维护封邑或是皇室。

    一句「拨云见日初」,爷儿当真遇见了令他痴狂的云家女儿,一结成良缘就怠忽应负的责任,将一切交给他们。

    一个玄漠,一个玉浮尘就能顶著一片天吗?

    「呃,这个……好男不与女斗,扬州那位皇姑手段可厉害了。」他……怕呀!

    推托之词,无用的阴阳术士。「用银子砸,砸到她头昏眼花为止。」

    「对哦!我怎麽没想到……」等等,他哪来的银子?「兄弟,你要上哪生银子和扬州首富比阔?」

    「皇上。」难不成皇上的宝库会逊於民间女子。

    「啊!」玉浮尘当场目瞪口呆地猛咬舌头。「你……你要我……我去皇宫大……内抢……银子……」

    一脸蠢相。「说说而已,尊师没教你聚财之术吗?」

    例如点石成银,金子人家还挑剔呢!

    「违反正道之事不可为之,修行之人自该五念皆空。」不存杂念。

    反正他用不上什麽银子,锦衣玉食是一天,两袖清风亦逍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记挂在心。

    所以他没钱。

    「狡辩,你何不直接说拿『扬州名胜』没辙。」一个比一个难缠,而且靠山都很硬。

    「贪婪嗜银、窃癖成精、好哭成性,我就不相信你有本事制伏她们。」想想都心寒。

    玄漠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别再提起她们,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像恶梦一场。」

    怕是难以消灭由心底发起的冷意,三名无法叫人轻忽的惊世奇女子。

    「你还好逃过一劫,光我的『美色』就够引起她们的妒恨。」吓!背脊有点凉。

    啊!入秋了,是季节替换的凉意,害他以为被探子——乞丐——盯上。

    天下有多少乞丐呀?每个街口总有那麽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儿躺著,不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是真乞还假乞,丐帮的乞子乞孙真是无所不在,深入民间。

    「叫你别提还触霉头。」玄漠黑眸一冷,他不想再和那几个女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小气财神。

    非常无辜的玉浮尘眨眨眼,「不能怪我,我本来想要破天机的。」

    「和我有关的事就别说,我最近会很忙。」提气一跃,他飞离枝桠落地。

    「是很忙。」他眼露促狭的也跟著往下一跳。「忙著终身大事。」

    「玉阴阳——」他倏地抓住他白色衣襟往上提。

    「兄弟,你是恼羞成怒吗?」他总是这样容易害羞,火摺子才一开就冒火。

    「我说过别拿我当你的逍遣,你是听不懂还是聋了?!」他简直是半夜里盗墓——找死。

    他笑著拍开好友的手,不太正经地继续说:「男大当婚羞个什麽劲,讨杯喜酒喝不为过吧!」

    「喝自己的喜酒去,我祝你多妾多妻多福气,最好一年娶十个、八个。」侯爷府应还养得起。

    「嗟!好心当驴肝肺,我是闲来无事为你卜上一卦……」啊!好可怕的脸色。

    「闲来无事?」冷哼一声的玄漠真想在他美丽的脸上留下拳印。

    「呃,你也晓得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你镇日为侯爷府忙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玉浮尘一步步往後退。

    「武林谱中榜上有名的阴阳先生几时这麽客气,你的身手不在我之下。」非不能,是不肯为。

    他双肩立即垮下,「你想以我这张脸信服的能有几人,不被生吞活剥才怪。」

    不是他爱当缩头乌龟不敢见人,实有难言之隐,全因「貌美如花」之故。

    从小到大他真的为这张脸吃了不少苦头,男人当他是女人强著要求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非要他为妻为妾当贤妻良母,千金抛却毫不可惜,可他要真生个子出来才叫稀奇。

    女人们更是痴狂,他走到哪跟到哪,若是天公不作美缺雨水,往他身後一接是一湖口水,不用担心稻作收不了成。

    平常出门他一定得和冷面漠或冷血爷并行,不然会一身清爽的出去,破烂全身地像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归,发乱如寇地地被吓得魂不附体。

    女人可比土狼可怕,别说是使君有夫的小嫂子、小婶子,连未出嫁的闺女都追著他跑。

    其中更别提大户人家的千金、知府小姐等等财大势大的「恶势力」,逼得他必须投靠九王爷来躲避她们的气焰,想来他真是令人同情呀!

    天生这副面容非他所愿,总不能要他自残颜面、毁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