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良人(寄秋)






    真会被他们害死,人家都言明了有毒还面不改色的进食,他岂能落于人后,泰山崩于前的从容态度是找死吧?要命一条。

    「酒菜再毒也毒不过妇人心,当年你不也是如此的设计我和五娘。」人心最险。

    一提起十二年前的事席慕秋满面春风。「谁叫你太不识相了敢拒绝我。」

    「因为我是人,不行畜生之举。」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伦不可乱。

    「呸!死到临头你还一口假仁假义,当年的我不美吗?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他是她唯一使尽手段却得不到的人。

    十五岁及笄嫁入天阙宫,次年生下儿子天麟,本该是满足的小妇人,她也一心期盼地与夫君享受画眉之乐,谁知他竟在她做月子期间又纳入新妇,四娘还是她情同姊妹的陪嫁丫鬟。

    这等於是双重背叛,她与表姊争夫,丫鬟有样学样地趁她不能行房时,勾引酒酣的夫君而受孕,因此才入了门。

    不过那孩子没生下,在没人察觉的手段下流了产,从此不孕地只能当个侍寝小妾,永远也别想爬到她头上。

    忍了几年,遭背叛的阴影始终存在,五娘的进门让她忍无可忍。而冷天阙已长成伟岸健壮的体魄勾动她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潮,一时难耐空虚地抱住他强吻,迳自宽衣解带地寻求一时快慰。

    「我就不信你能清高到几时,一杯加了春药的桂花酿就让你丧失理智的像头禽兽发浪,可真便宜五娘那骚蹄子。」要不是当时她已和胡东止搭上,真想自己尝尝他的剽悍劲。

    拳头一紧的玄漠冷沉著脸,「想必五娘也是著了你的道吧?」

    「呵……那个笨女人以为我是好姊妹呢!什麽事都来找我商量,别看她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随便一煽动就想跟旧情人走。」想来就好笑。

    五娘的死脑子开不了窍,她当然要推波助澜一番,不让她有丝毫犹豫的机会,人永远是不知福,得不到是最好,眷恋著旧时情。

    五娘有妇人产後的忧愁善感,想念昔日的美好时光,她稍稍敲敲边鼓就水到渠成。

    「相公还当她是宝捧在手心呵护,当初他娶我的甜言蜜语全用在她身上,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五娘的滋味不差吧?」

    「你……」玄漠松了松拳头目光鸷冷,「因此你连爹都害,在他饮食中下噬心散。」

    席慕秋先是一惊,随後想到他已中了毒而毫无隐瞒的道:「活著的人他不珍惜,镇日失魂落魄地想著死去的人,既然如此我成全他早日下黄泉去与五娘团聚不好吗?毕竟他和废人无异。」

    「秋儿,你当是恨我至此还是权欲薰心,我待你并不薄。」耄耄老者由冷夫人及冷天怜搀扶著走出。

    「你……相公……你……你还没死!」她一直以为他已断气了。

    席慕秋虽然震惊,但不及玄漠蓦地瞠大的双目,冷不防瞥向身旁一脸悠哉的小猫儿,她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丫头,还是行了逆天之举。

    「二夫人何辜,四夫人何辜,五夫人更是无辜,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造成的,你该报复的人是我。」他的不专情害惨了他生命中的女人。

    她怒极反笑,「我不是正在做吗?你最爱的女人死了,你最在意的天阙宫已在我手中,连你最得意的儿子也差点命丧你自己手里,我的报复是让你一无所有。」

    吓!好阴毒的城府,不直接夺人的生命,反而毁去其心爱的一切,叫他如游魂般生不如死。

    「你错了,五娘并非我最爱的女人,我承认是迷恋过她一阵子,你不认为五夫人和年轻时候的浣儿很像吗?」他低头看看依然不理会他的爱妻。

    是他错判了女人的嫉妒心,以为浣儿有容人之量,因此娶了救命恩人的独生女以报其恩,没想到夫妻情份却日渐淡薄,等他要挽救已来不及了。

    席慕秋的介入是意外,当时他得不到妻子的谅解而意志消沉,她的温柔慰藉适时地填补他一时失意,以至於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迎她入门。

    至於四夫人则是酒後乱性,他必须负起男人的责任纳她为小。

    「你说她是表姊的替身,你对她好是因为她酷似表姊?!」原来到头来他执著的仍是最初的那人。

    「你当她为何执意要走,想必她仍有羞於启齿的闺房之事未告知於你,只因我在与她交欢时喊的是浣儿的名字。」他对不起她。

    这些年来他的不管事是自恶,明明不爱的女子却娶进一堆,真正喜爱的人却无法亲近,眼见正室日渐疏远而不再带著当年刚入门的幸福表情和笑意。

    当他撞见五夫人和儿子乱伦的一幕会气急攻心,是因为他把她和浣儿的面容重叠了,心爱女子正受著歹人侵犯,故而毫无保留的击出一掌。

    「在我心目中最爱的是浣儿,而伤了阙儿是我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所以我无法宽心地像行尸走肉般活著,只因我伤了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人,我的妻、我的子。」

    冷宫主的一番言语叫人心动,让原本铁了心的冷夫人摒弃成见握了握丈夫的手,昔日的恩爱回到她犹是美丽的眼中。

    可是席慕秋却大受刺激,为何她总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不甘心。

    「少在我面前装深情,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我要你们命丧於此。」她要他们全都死。

    「哟哟哟!大婶好爱说大话,在毒祖宗面前下毒可谓班门弄斧,你还没发觉自己的手臂已出现红斑吗?」

    「什麽?!」

 第十章

    不用说该受的惩罚一定逃不过,席慕秋和她那一夥人中了奇毒,夜夜蚀骨难寝,如今全关在衙门地牢里等候秋决。

    十三皇子得知可不敢来为手下求情,因为他又惧又畏的「皇姑」又来了。

    天阙宫宫主自觉老了想把棒子交给长子,可是玄漠只要了属於他的那一把天阙剑,将宫主之位让予二弟,带著他的风骚小娘子回威远侯爷府。

    待了十几年有了感情,何况他知道猫儿的性子是待不惯严谨沉闷的天阙宫,为免她毁了先人的家园,先带她离开方为上策。

    不过冷天威以养病散心为由,跟著他回侯爷府,似乎还不打算接下宫主一位,有意要说服他重新考虑。

    人家是八月十五团圆夜,这威远侯府硬是与他人不同,过了十五才齐聚一堂,柚子、月饼一样不差地摆上桌,在大白天赏日。

    这会儿寒翊欢天喜地的拥著青梅妻吃酸梅子,九王爷凌拨云以口哺喂他的爱哭娘子,兜著算盘的应嘲风最命苦,一边算著帐一边还得剥柚子皮请他银子老婆笑纳。

    最轻松的当是尉大堡主及他的贼夫人杜丫丫,各自饮著茶吃著月饼,兴味正浓地瞧著某人卖弄风骚。

    「哎呀!好热呀!那来的骚蚊子,你不觉得穿太多了吗?」

    睫毛眨呀眨的曲喵喵娇嗔著软音,「丫丫,我晓得你嫉妒我比你美,我原谅你的自卑。」

    「你这家伙还是一样令人讨厌,早知道就不借钱让你开欢喜楼。」她和欢欢可出了不少心力,一个提供「赃银」,一个负责收集美女。

    结果呢?妓院却开成茶馆,卖起远近驰名的胭脂茶,还抢了「莫氏奉茶」的生意,差点没气死小气财神。

    好在贼猫儿懂得安抚,营利的银子全给了欢欢才平息她的怒气。

    「哟哟哟,好酸的味儿,难不成你想来我楼里当一天姑娘。」她鄙视的一瞧那张平凡姿颜,「等你变美了再说,我最怕丑东西了。」

    「你……你尽管风骚吧?女人是禁不起岁月的洗礼,看你能风骚几年。」早晚老成鸡皮鹤发。

    一听此言曲喵喵可不安了。「漠哥哥,你瞧瞧我可有变丑,没染风霜吧?」

    「你很美,无人能及。」放眼看去,众女之中当数她容貌最出色,行为也最放肆。

    其他人虽是亲昵却不造次,不像她直接赖在他怀中,一手勾著他的肩膀与他唇碰唇地分食柚子。

    「听到没,我家漠哥哥说我是天下第一美女,你酸到死吧!」哼!还是她美得老天都嫉妒。

    杜丫丫嘲笑的一嗤,「你问看看在座的男人,有谁承认你美过他们的妻子,情人眼中出西施呀!你能指望一根木头有多少鉴赏力。」

    「贼婆子,你敢瞧不起我举世无双的美丽?!」她不依,她要漠哥哥教训小贼婆。

    「骚蹄子,你不知道美女的行情已被咱们扬州名胜给破坏掉了吗?」她一手拍开丈夫由後探入前襟的魔指。

    「你……你……我要跟你绝交,咱们切八段。」她再也不理这个丑人。

    杜丫丫「哈」的一声,「我们几时成了朋友,上回由屋顶跌下粪池摔坏了脑子呀!」

    两人一来一往的拌嘴,看在云日初眼中有点急。「你们不要……吵……」

    「不许哭——」

    杜丫丫和曲喵喵不吼不打紧,吼声一出她当场泪流满面,哀哀切切地哭得好不伤心,惹得所有人都颦起眉,猜测她会哭多久。

    但爱妻如命的九王爷俊颜一沉,「你们吃饱了撑著,前院的灯笼还没挂,有空去爬爬柱子消耗一肚子污水。」敢让他的云云哭!

    「你等到死吧!我是来作客的。」哼!妻奴。杜丫丫心情不好的口一张,尉天栩马上喂她一口茶。

    啧!美人不做鄙事。「漠哥哥,你家王爷好凶哦!人家怕得心口卜通卜通的直跳。」

    「爷,你别吓著了小猫儿,小心她在你茶里放毒。」他有义务警告大家,猫儿爪利。

    凌拨云会意的一勾唇,似笑非笑地吻去爱妻的泪。

    冷天威忍不住插嘴,「曲姑娘,我大哥姓冷名天阙,你别再唤他漠哥哥成不成?」嗲得他浑身冒小红点。

    「唔——人家漠哥哥就爱我喊他漠哥哥嘛!你孤家寡人嫉妒我们恩爱是不是?!」死相,就爱跟。

    他打了个冷颤,晴天无风怎一身生寒?!「呃,我是认为大哥该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欸,你的认为可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认为,那天不该劝你进食的,好後悔哦!」曲喵喵一副大感救错人的模样直叹气。

    「你到底有没有下毒?」冷天威到现在仍一头雾水。

    谁说她没下毒来著,噬骨丹炼来不用她当宝呀!总要找人试试效用如何,而有现成的人愿意牺牲她何必客气,整整洒了一整包,足以毒死一溪的鱼虾。

    「你说呢?小——威——威——」媚眼一送,她喊得可亲热了。

    可是听得人却是汗流浃背。「大……大哥,你好歹约束约束她的行径。」

    「毒下在酒菜里。」约束?需要吗?

    「嗄?!什麽?」冷天威怔了一下,「你是指酒菜里真的有毒,但是我们并未有中毒迹象呀!」

    一道女声不耐地响起,「以毒攻毒,笨蛋。」真受不了,吵得她没法子数银子。

    莫迎欢拎起柚子皮就往冷天威身上扔,看能不能变聪明些,别像个摔坏的月饼难见人。

    「以毒攻毒?」他吃下两种毒?

    「咯……小欢欢真是知音呐!我真爱死你了。」一句话点出重点。

    莫迎欢不理会的勾起算盘一盘,「少给我嘻皮笑脸,这个月的营收若没有超过上个月,你等著去窑子里挂头牌当第一名妓。」

    吓!曲喵喵的笑脸当场僵住。「这……不关我的事吧!是姑娘们不尽心不尽力卖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那群懒姑娘在你手底下做事。」好好的妓院给我开成茶楼,枉她叫一群乞丐四下收集美女的苦心。

    「欢欢呐!你也是出钱的大金主,有本事你叫那群姑娘去卖。」一出口她就知道自讨苦吃。

    「小猫猫,你的美真是人间少见,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天下男人死光光,你来赚男人银子最适当……」

    「凤仪公主请自重。」冷冷的男音截住莫迎欢的卖友勾当。

    「冷面玄,要不是看在你的婚礼能为我带进大把银子的话,这只骚猫你是带不走。」嗯哼!你敢得罪我?

    太好了,她正愁没人带路逛江湖呢!

    曲喵喵的表情可是心疼不已。「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何必扯破脸。」

    「谁跟你是自己人,没有银子没交情,好自为之。」她是认银子交朋友,无银免谈。

    始终不得其解的冷天威担心体内留有残毒,不得不谨慎地压低声音请教,「呃,请问你的毒怎麽下的,怎麽我们一点事也没有,席三娘他们却中毒不轻?」没道理同饮一桌酒却有两极化的反应,再说银针测试也并未有毒呀!

    「酒菜无毒,只不过回风草的汁液若混上熏香便成了致命之毒,而谁叫他们事前全吃了解药,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