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明霞光灿





此平步青云,尽享人生得意……”
  “别说了!”方全现下心很乱,脑很慌,甚至自觉眼也发花,头也发昏。他的拳头也握得很紧,很劲,一拳下去,已打嘣了个桌脚。
  “嘘!”花怨暮纤长的食指放在唇前作了个很紧张的姿势,“动静这么大,万一惊动了秦浩的耳目岂不是打草惊蛇?”
  方全艰难地抬起头,面对着这个一向打从心底不太瞧得起的俊美庄主,“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花怨暮一个旋身从容坐下,“明天一大早,四大名捕的冷血也该到了。秦浩就是因为害怕六扇门的插手,才急急忙忙写了这邀功信的,想尽早撇清与我们这帮‘叛臣贼子’的关系。关键是,他以为我们还都在他的控制中,这就是我们的时机了。”瞥了眼蠢蠢欲动的方全,“方伯,我之所以把我对秦浩的疑虑对你说而暂不告知狄原,就是因为我知你老成持重,与冲动起来不可理喻的狄原不同,你做事一向周全。秦浩的武功比你还高上一筹,所以此刻我们不宜揭穿他。”
  方全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这事多亏庄主明察秋毫,不然我们都要上了秦浩那老贼的当了。有什么吩咐,庄主请明示,老夫,不,老奴万死不辞。”
  “我有个方法,可以保住你我的折花山庄,也可以反将秦浩及其背后的文臣一军。我们只要借助六扇门的调查以诬陷谋反之罪掰倒狄大将军的朝中对手就有胜机,也能为以后的大业进一步扫除障碍。”花怨暮瞟了他一眼,方全一脸惶惶的期许不安悉数落入了眼中,“光有我们手里的这张纸作为他们诬陷的证据还很不够,必须拿到秦浩与文彦博朋党来往的全部信件,从其中挑出对我们有利无害的部分作为如山铁证交给冷血。合谋陷害朝廷重臣,这条大罪已足够那些文官丢官弃职、告老还乡了。”
  方全大喜,双目一凝,“可我们怎么才能拿到那些信?”
  花怨暮嫣然而笑,“这就要仰仗方伯和冷血了。明天趁着冷血在场,我们口头揭穿秦浩的阴谋,读出纸条内容,他必然狗急跳墙。届时凭着方伯的摧叶拳、冷血的快剑、狄原的小神枪,要制服一个区区秦浩已不在话下了吧?”
  除去秦浩,要对付你自然好办多了。花怨暮在心里冷笑。
  “那么……”
  “你们与秦浩缠斗时,我与追命潜入他的书房,必能找出那些信件。”
  方全微愣。“追命?可他已被你……”
  “他很好骗。”花怨暮的语气一下不耐烦了,觉察到异样,又放缓了口气,“我说几句话就能让他乖乖与我们合作。再说他也略通机关之术,对我们会有帮助的。你不必太忌惮他。”想到了什么,他别有深意地对方全说,  “方伯,等这事了结之后,折花山庄的大事小事就更要操劳您了。”
  心里冷眼看着方全暗含得意的“惭愧、惭愧”之语,花怨暮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更美了,堪比花好月圆。
  可是花好月圆之美,谁能真正珍惜?

4 我是冷血
  沿路山花烂漫逶迤至折花山庄,晨色鲜美。
  冷血一报上姓名来历,山庄下人就恭恭敬敬地把他领至有朋轩。
  一剑在手,冷血凛然而入。
  庄主和两位总管俱在里面等候,虎视眈眈的狄原也在场,作好了随时死斗一场的准备。
  花怨暮和方全气定神闲,秦浩也是神闲气定。
  冷血并不只是为了追命的事而来。半路上他收到诸葛神侯的飞鸽传书。皇帝怀疑文彦博、明镐等一帮宰执大臣与折花山庄“过从甚密”,而该山庄似与狄青也有交往。文彦博已于日前上书朝廷,再提狄青武官不得担任枢密重责之旧事。皇帝密令诸葛查探这折花山庄与两派到底是有何私交,故而诸葛传信以六扇门独家暗语知会冷血。诸葛也隐隐猜到追命这事很可能与这些情况都有某种联系,吩咐冷血跟追命碰面后就想办法彻查折花山庄。
  冷血自然依命行事,他却知只有确定那个人没事后,自己才能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
  一入客厅,他星目一扫,径直走向首座的花怨暮,展示了那份“借追命一用”的信,“这信可是贵庄发出的?”
  花怨暮颔首,“南方总捕现下确在本庄做客?”
  秦浩满脸堆笑地插话了,“冷捕头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先坐,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崔捕头还在内院休养……”
  衣领被人顿然一揪,秦浩惊愕地看见了一双寒冰似火的眼睛逼近了自己,“休养,他受伤了?”
  “喂,你别太嚣张了,捕快了不起啊,也不过是走狗一条……”狄原欲上前开打,被方全硬是拦了下来。
  花怨暮若有所思地瞧着冷血的举止,眉毛不可察觉地一挑,浅浅的笑意又蕴上了眼角。
  秦浩也恼了,“冷捕头,我敬重你的威名,才对你如此客气。论年纪,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
  冷血松了手,剑柄盛气凌人地朝花怨暮一指,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教人胆寒,“带我去见他。”
  不顾方全死命地使眼色,花怨暮很有闲心地“逗”起他来,“你很关心他?”
  冷血冷冷地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一把清越沉朗的声音已直冲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一转头,冷血就见一道熟悉的白衫绰影闪过了身边。
  “花怨暮!”追命看也不看旁边一眼,风风火火地朝着花怨暮就吼,“想容到底怎么样了,庄里丫鬟说的都是真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精神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嘛,这人是什么身体?花怨暮微蹙眉头,想冷酷地坦呈,迎面却对上那张又心痛又焦急的脸,舌头一滞,叹息一声,稍扭了头,不敢正视道,“她,走了,爱去哪儿去哪儿了。”
  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满意这摸棱两可的答案,“那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别说她没通知你这个做哥哥的!”
  冷血抱着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竟然一见面就把他当作了空气。他实在是有理由生气的。
  冷血是个话不多的人,也是个不会欺骗的人,尤其不会欺骗自己。老实说,看见那家伙大呼小叫、活蹦乱跳地闯进来,冷血心里的高兴远远大于怒气。
  但他也有必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淡淡地、闲闲地、轻轻地咳了一声,姿势无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追命一愣,他好像听到了熟人的声音,是个非但认识而且还很熟很熟的熟人。不会是幻听吧,惑然地幅度极小地甩甩头。
  又是一声坚定了许多的咳声。
  终于掉过了头,疑惑顿消。冷血几乎可以说是有些享受地欣赏着追命此时白玉无瑕的俊容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变化,让他联想到挂在树枝上沾了露水反射着几点晨光的将红未红透的苹果。
  若换了是自己如此忽略追命,他早就跳起来要掐架了吧。
  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心虚,明晃晃地一笑,“小冷!”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由分说地缠上来,“怎么不出声呢?你就是这个毛病不好。”
  这就是他的三师兄,又粗心又大意又很会胡诌圆场的家伙,笑容仍是明亮漂亮得可恶。倒贴上来的温暖牌拥抱为什么不要?不要才亏了。是以冷血也大方地迎接了他的三师兄,他的,追命。
  好闻的淡淡的酒香,总是飘扬在梦里让他焦虑的长发,现在,总算是切切实实地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只有紧紧拥住了才不枉费他这么多天来心心念念的牵挂。
  “追命你这家伙!”咬牙切齿的思念终于咬牙切齿地蹦了出来。

5 乱成一团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道歉,可以了吧?”被冷血反抱住的追命拍拍他的背,一脸自得,“师父师兄他们都还好吧,少了我他们是不是无趣很多啊?”
  这一说冷血想起办正事要紧,松开怀抱,把诸葛的传书递与追命。
  兴致勃勃地拆开信正要细看,追命忽见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手上的纸,眉一拧,嘴一撇,挥了手跟赶苍蝇似的朝他们嚷嚷,“喂,你们有什么事要商量的继续谈,这信给你们看也看不懂,去去,别挡了我光线啊!”  那样的语调、表情,配合了那么流畅的手势,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秦浩、方全、狄原等人既是忿忿又是哭笑不得,情状有趣得紧。
  待追命读毕书信,冷血又把他的金腰牌和平乱珏掏出来,“戴上。”
  追命一喜,连忙接过戴好,还自我陶醉地戳戳腰牌,“哼,明明很好看嘛,哪里丑了?”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挑衅地看了花怨暮一眼。
  无语问苍天——是一件无聊人才会做的无聊事,花怨暮觉得追命总有种让别人变成无聊人的本事,因为自己现在的确很想做这种无聊的事。
  手上捏着信绕着大厅转了一圈,追命明明白白地看向众人,“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师父写了什么呀?
  狄原终是按按捺不住,提枪一举,“少卖关子了,你们六扇门来折花山庄到底是要干什么?”
  追命神色一正,严肃道,“我怀疑你们与谋反有关,在场所有人均为嫌疑犯,统统都要拿下,严查追究!”皱了下鼻子又加一句,“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冷血不可思议地看他,没想到一封信看完,追命竟采取了这种行动。快刀斩乱麻,倒也是他一向的做法。冷血抓紧剑,舍命陪君子,他要直截了当,自己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栽赃嫁祸!”狄原瞪他。
  “有没有嫁祸,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难道还指望我嫁福给你!”追命回驳。
  秦浩与方全暗运功力,“两位捕头若是如此不分是非,我等也断不会坐以待毙。”
  追命手一伸,一溜地指指各人,“好,拒捕是吧,罪加一等。”
  “慢着。”花怨暮最后发话了,安安静静地提醒道,“崔总捕,你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你二人对我整个折花山庄,请问有多大胜算?”
  “我和小冷可是代表了朝廷,你敢与整个大宋为敌?”追命围着他不慌不忙地打转,“我只要你们配合破案,如果各位没有嫌疑,自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走一步算一步吧。花怨暮的目光在秦浩身上一转,又安抚了下方全,“你爽快我也爽快。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谋反之说也非空|穴来风,却跟折花山庄无实质关系,而和远在天边的朝廷重臣当朝宰相文彦博有莫大关联。”不理秦浩虚白的脸色,语音更是咄咄,“惭愧的是,折花山庄的败类也牵涉于此事中。秦叔,昨夜放飞了只信鸽后,是不是睡得很好?”
  秦浩大惊,“庄主这是什么话?”
  方全朝他冷哼,“你与文彦博一党暗中往来已久,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么?”转而对狄原据实以告,“他受文彦博指使,挑唆你对朝廷生异心,好收集确实证据陷狄将军于不义。文彦博与他,一个朝上紧逼,一个私底下鼓动,巴不得狄党有所动作,你莫要上了他的当!”
  狄原原本不相信,方全拿了昨夜截获的秦浩的纸条给他看,才信服,神情立时委顿,“这么说,我岂非给我父亲闯了弥天大祸?”
  “听说苏州的狄氏义庄最近有异动,庄丁操练频繁,不知可有此事?”冷血记起临行前诸葛神侯一次退朝后对他们提过的文彦博的上奏内容。
  “那全是我做的,家父毫不知情。”狄原急急道。
  “喂,我们又没说你什么,你急吼吼地承认个啥?”追命用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十分纯洁地盯着他。
  “我……”狄原的舌头也生锈般说不出话。
  “狄大将军是我朝难得的一代名将,抗击西夏元昊,平岭南侬智高之乱,战功赫赫,万人景仰,以行伍出身而位居枢密使,是我们大宋武人的骄傲。”追命侃侃而谈,自然流露出一种仰慕之情,听得狄原面容上一片霁色,“话说回来,圣上既然重用狄大将军,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狄将军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嘛?所以我身为四大名捕,遇上这等事关朝廷重臣清誉的流言,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忠臣以清白,回小人以严惩,对不对?”
  冷血看着追命滔滔不绝的活泼劲儿,刚刚被他搞得剑拔弩张的空气似乎又被他挑弄得轻松起来。忽然想到了大师兄无情关于追命的一段话。
  那天冷血与无情下棋,冷血又输了十目,不喜欢认输的他不由皱眉,“大师兄,为什么我每次都输你这么多?”
  无情纸扇轻摇,“我这是在锻炼自己的棋力。”
  “你跟其他人下棋也是这样吗?”
  “对,师父嘛,要尊老,所以要输他一目半。其他人,铁手是每次赢他五目半,任头是二十二目,棋仙张非是半目,……总之常跟我下棋的人都有固定的数目。只有追命……”一度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