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夺
「哈哈哈哈——」他这般笑著似是乐透,和尚反而极怕,都说大情大性亦同
喜怒无常,伴君伴虎这种日子和尚也不愿嚐了。果然此念方起,背上就抵上冰硬
一脚,公子把他人都踢反了,却乐得轻嚐这种种惊惶。「哦?淫僧,怎麽不说老
纳老纳了?嗯,细瞧你也不老……」
「兄……兄台……对你下药是我不对,可如今……咱们也是两清了……」他
把手贴脸抚著,和尚却只觉一面刀光贴腮晃了又晃。筋骨虽痛可也不及惊怕之烈,
和尚硬著身子,只敢轻轻颤抖,又哪会把人从身上推开?
「两清?淫僧,你听著,从来都只有我算计人,可没遭过人暗算的!」公子
见他乖巧,倒更贴服而下,耳间温柔一吸,若非昨夜温存之意,听得和尚胆战心
惊,挖了心肝也不足赔他。「你若是药死了我,看我怎费功夫亦要把你拉下去…
……」
「那个……那个……」公子越贴越上,压著和尚胸肺,灵欲交烈,只害他感
到气闷难当。
「我呸!」公子见他不情愿的模样,却又是生气了,一个巴掌打下去,烫得
满脸灼灼。和尚想要掩痛,却被公子扳直了手,两臂裸露空中,吹得人颤栗发凉。
公子恰时笑一声:「你可别以为我讨了你便宜,谁讨谁的便宜,现在可说不准。」
温温暖热,就在经刻,人心也变了。
「……说不准,也就不必说了……」忽然和尚转了声,但是柔和笑了。一切
都恰似当日、当时、当刻,和尚入魔般唇慢声甜的一字一字说,当下,却唤走了
手上束缚。「反正现在你也跑不了,是不?」
五指温婉的贴入公子脸面,和尚幽幽摸著,也不知看的是谁。和尚恃著手肘
半爬而起,神色诡异,却平添几分艳丽。公子也不知和尚在打何主意,只是那一
词一语,却说到他心上著来:「你这个好人家的公子,无端被人剃了个平头,就
是千言万语亦难解释。反正最後只会落得个浪荡子的罪名,惹得高堂伤心,若是
他们把这当真了,说不定也会送一间绝妙好寺来助你清修,只怕是到时候,你就
与高门荣禄富贵无缘了……」
是留是走,早在手起刀落一刻,经已胜负完满。
公子双目紧闭,抚脸的再己不是曾经的几许青丝,却是那教人恨不得咬下来
的指头们。「你……」你想干的什麽?公子欲语,却没有问,只是握著那几根苍
白指头,俯视而下,对著和尚的反覆,心机早已暗算几重。
和尚笑笑,抬起头来,寻的却是那抹白玉圆雀,等到见了,满怀愉悦轻笑,
动身却又被公子总肩膀来。「我说的都是道理……」和尚转过头去,也顾不得
公子阴冷神色,懒懒只应得一句。
「你以为这都是谁害著来?你……」公子瞧著怀中人,越看,却越是可爱,
於是不经意的、轻轻的、悄悄的被迷走了神智,却是一吻细下。
「嗯……」和尚人冷得昏深,猫咪般腻了上去,跌入公子怀抱之中,左右互
拥著,越发驱得走身体恶寒,散出温吞声音。「反正也遭算了,偏僻野寺,就是
待上一年半载,也都於你无害啊……」
他把脸埋在公子胸怀,搓来搓去,直揉得公子半衣都皱了。眯起眼睛,却是
一副渴睡模样:「你若是另有去处也罢,只是也先得把我扶到床上去啊……。瞧
这地上多冷的……」
「床?」和尚话没完,就教人拦腰抱上,他还不解何因,人就己被压倒在床。
对上公子的视线,却是一副甜笑模样:「淫僧,可是你让我把你带到床上来的…
…」说著嘴巴温温的抵到颈上,似吻还咬,低低的扯著和尚雪白皮肉。
还来?这个怪物……和尚想起了昨天那一夜腾折,软了手脚无力的叹倒一声,
亲热的湿温还在上扬,明明都被强了被打了吓怕了,为何还恋恋不舍? 颈际又
添来搔痒,和尚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
骗来了,骗来的,竟然还是到手了。
其之二 亦同两相欺 (中)
和尚抑郁的躺在床头,手指梳扫著床边被枕,半肩坦露在外,心里也未尝不
悔。枕在那人大腿间的头颅一转,温软的贴著皮肤吹气,其实这个人也不是不好,
就是晚上太坏。不是说一天几次,就是一天一次,这人偏要当个不倒金刚,也就
已经够他消受了。
现在和尚倒知道,为什麽他易服出门在外,身边还张扬的带这麽些人。不是
不想,大概只是不得不如是吧了。和尚想起当初那位书童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今
只是悔不当初,可眼泪一这般在黑瞳里转,下腭就被人轻轻托在手里了。
「你这是在想什麽?淫僧……」
想就想,若是能跟你开口,这不就说了?和尚不甘的歪过头去,情事过後,
就是公子再三呼唤,亦不理睬,恨得公子牙痒痒的捏他一把肉,才迫得和尚泪眼
相看。「哼!」和尚挥一挥,也不枕在他肉上,偏头就往硬床睡去,可到底抵不
过公子强扭,一下又重回他怀抱。
「你啊……。我记得你叫作云静……」公子脸皮厚,腻著腻著,又把脸面贴
上那俊削肩膀。「那可是真的?」
什麽意思?和尚回瞪过去,一刹,却无用的抵不过一个吻。
「你说在你以先前有一位师传,真的吗?」他摸著他的手,把握住直抚下去。
和尚的掌纹轻擦著自己的血肉,瞬息的抵抗,敌不过温热的触感。他就这样顺著
他的心意,迷迷糊糊的,卧在公子身上听著。「叫什麽?」
和尚被他呢喃的温度哄了,傻傻吐露:「云静。」
「咿?」他自然是要奇怪的。
「呀!……继承…我是继承了他的号……。」和尚吱吱补充著,被捉著的指
爪,却轻刮上自己的脸。
「那……那你真正的名字呢?」他瞳孔的颜色有点淡,浅浅的一环啡诱人不
经意的踏进,马上,又为中心的黑暗淹没。「这麽说来,你们这间寺世世代代的
大师都叫云静吗……」
「这些事儿……。知道了又怎样?」和尚身体微硬,撇动著,已生离意。
可惜是局促的房间、小巧的床,窗棂把光辉一转,就把里里外外的一点尘灰
扫遍。白色的尘土如雪飘零,碰上漆红的几盒,不过是污垢一点。和尚看向半旧
的白纱床帐,衬在身下的竹席恰时亦擦得肌理生痛,他正想撇动身体,往置在房
间中心、小木桌上的破茶壶走去,冲一擦冰冷的茶水,看那淡黄痕迹结在白瓷茶
杯。
可,他一动,就从腰际给柔力抱回去。「你叫什麽?」
和尚的眼睛瞧向镜台,看到黄铜颜色下,贴耳的暧昧与那腻人的侧脸,斑剥
的团积掩掉了自身的表情,可粉红部份仍自顶上升腾。美丽的画,可人的部份,
他瞄向遍地飘逸不再的青丝,心里越发蒙胧一片。
「麻雀……小麻雀……」——在笼里养不住,抱在手里但怕捏碎,无法,只
好任你逍遥自由,在外飞翔……
骗子。
「胡扯。」但是沉厚一声。
「嗨,反正你也不信……」和尚转过脸去,碰到的,不过是嘴上温柔。
「小麻雀。」
到底地方太少,太过在意彼此存在,和尚想了想,终归认清了,此间不过是
他的斗室。「什麽?」
对方喜而笑,似是此际他的神色,有几分滑稽在内。
「既然也是要留下的来,何妨现在收拾一下?」公子边说,边把方才掉弃的
衣衫重新裹在和尚身上,细致的打了襟怀衣结,又默默套上泥黄薄裤,期间自不
忘讨了他屁股便宜,又一推把惘然人扶到床下来。
公子向和尚讨了笔墨,和尚遥遥一指,不久,就站在後头看他疾笔而书。纸
墨渗透,不是朱红,而是墨黑,和尚有些奇怪,瞬而又知道是什麽回事。他笑一
笑自己的痴,弯过腰来但作捡拾模样,等到公子回过头来时,但听到漆盒闭歇一
刻。
嚓。
彷佛许多深藏的、不可知的东西,就在那一声中消亡,顿入迷津。
公子看著和尚手中的漆盒,笑笑,又转脸挥动笔杆。「小麻雀,你说你那位
师传,是真个圆寂了麽?」
「随你不信。」和尚爱理不理的应一声,支著疲乏腰躯,但把漆盒随手收入
柜中。
「呵呵,你又何需气怒?在下不过是受人所托,不得不谨慎查明而已。」公
子把那封条一折,又嘻笑道。「还幸我家素来礼佛,就是一时不归,亦无人多说
半句……」
他自言自语一番,又惯习的扬声喊:「烟式!」
公子那一声起,和尚忽然惊觉,连忙阻止道:「我把你的人都叫回去了……」
「什麽?」公子叱声一挫,扬眉而威,抬手正欲折笔而起,门外却又逢异音
——「公子,你唤小的什麽?」分明是那个小童声音。
「咿?」和尚错愕而视。
「嗯?」公子狐疑一看。
「公子?公子?……」
默默无声,公子正欲弯嘴而笑,未几还是被接连的关切之声给唤过去了:「
烟式,你去替我办件事。」
「公子请吩咐。」
公子敲著几桌声音,别有用心的回视和尚,又绵绵吩咐下来:「给我「回府」
送封信,就说,事情经已办妥了。」
「咿?公子要起行了吗?」门外声音跳跃,既惊讶,却又带有半分伤心……
「怎麽了?你就舍不得?」公子得意弹指碰击茶杯,起身,只往门外露出半
袖。信,随即被谨慎接收下来。
「不,小的怎麽敢。」虽知他人站在门外,可那副慎重模样,连抚怀中藏信
的举动,却如在和尚目前。「公子吩咐的事,小的会从速办好。」
「呵呵,这趟你不必去,烟式,你留下来侍候我。」公子想了想,却又下令。
「其他人,就都给我回去吧。」
木门上的窗纸泛著微光,照得公子半脸阴深,他眼里带笑的看著和尚,嘴上,
却耐烦累赘的再说:「你就跟他们说,「品尚」公子要他们做的事,办妥当就好
了。」
蝉、螳螂、黄雀,雕在窗花上的,到底是个寻常故事,还是别有襌机?
其之二亦同两相欺(下)
这是京城北大街外一间破寺,靠东是群山,朝北是耀阳,不远处有些小摊挡,
专安放陈年字帖笔墨、秀书名画、银钗玉剑宝贝,式式陈置但愿请君入甕,愿者
上钓。一个个老人半蹲其摊外,含口水烟肆意一喷,彷佛为珍玩添上些许年岁,
谁知满地也只有他一个老古董。
寺前小街别有一个名字,故且唤作「阑珊兴」,虽也置有些小楼别馆、茶楼
歌厅,可这儿始终是北大街外一条冷巷,若非喜兴时节,自然冷冷清清。满街上
养著的,不过是些过气名流、失意仕人,就是那媚眼俏生的卿卿,也不过是些潦
倒落藉的妓女而已。
可不,这街上还住著比他们更落泊的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在寺中入定的
和尚。这寺名字已不可考,姑且命名为「破破寺」,可那恶僧的名字总是知道的,
不是就叫作云静?说来这个云静当真可恶,从不守佛门清规,吃肉喝酒已是担閒
事,若是有人愿费唇舌言正词严的教训一通,他还拉屎撒尿的当街叫骂呢!
此僧之恶素来是久仰的了,可著皇田皇粮,平素师徒五人困在寺中,倒也是
相安无事。坏只坏在每月初一、十五,恶僧出门行讨之时,可最近几天也没见过
他出门活动活动,想来今月亦该是无事终了……咿咿?这个……啊,他出来了!
……。
「这什麽鸟天气?」和尚瞅瞅顶上半阴不晴天色,搔抓著肚皮痒意,踏了几
块砖石,别过脸去又再恩威并施。水寂这些孩子见了,也不敢轻慢,操持扫帚乱
扫,不过是左一团右一团的移来换去。
「水寂、山清、秋离、春去,你们……」这著实是胡闹不过,和尚气极一喝,
转息却被人挡了……
「素来供你调度的,就这儿几个人吗?……」突然耳边温声几许,和尚浑身
一颤,捉上双臂的却不出意外是那个人。
这一张閒口的主人,唤作品尚,擅自穿了和尚的僧服,衣不称身的也在这儿
住上了三数天。和尚一见他那短促的裤脚就笑,他却毫不在意地穿著晃来晃去,
也许到底不是寻常人,也鲜管这些寻常事吧?
和尚无力的挥挥手扫开那位,转而又想开口骂街,可徒儿们脑瓜是垂得低低
了,自己却又被公子抓在臂中不能放,气是闷了一口,那声音倒是清晰:「这般
辛苦,我让烟式也剃度助你好不好?」
不寻常人到底时有出奇主意,此时就是一直侍在身边的小童听了,也不禁张
口结舌:「啊?公子,我?……」
「反正你在此侍候,不依从这里规矩到底不便吧?」公子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