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诗02 瑞香郁情(寄秋)






    三天前的恶梦不是早过去了,她正庆幸瘟神远离她的世界,接下来他所言的一切她都自动替他消音,专心地研究雷射透过镭石所造成的杀伤力是否危及人类生命。

    目前她设计了一套K3T的医用器材,若是测试无虞,可取代雷射手术成为无痛无感的腹腔内直接治疗法,免去开刀的风险及血浆的供应问题。

    大体上她只是提供原创意让开发人员去制造更精密的仪器,数据表、代码和分解物质是她事先分析好送往呈样,大部份的完成品由专业精英合力完成,她不喜欢常花脑筋投注在科学实验上,那是件非常累人的事。

    享受生命而不是挥霍生命,前二十年她的生命步调走得太快,超过一般人的三倍,现在她要停下脚步做个富贵闲人,将过去错失的遗憾补回来。

    而他,山下忍魈,绝不会是她悠闲生活的破坏者,她要彻底的否定他的存在。

    他,们,不,熟。

    “小容容,你的脑容量萎缩了吗?”她敢给他忘记,好样的。

    倪想容退到浴室口漱干净口腔泡沫。“别叫我小容容,感觉很幼稚。”

    “你也知道幼稚,我说过的话你复述一遍。”看谁比较幼稚。

    “要说哪一句?”这对记忆超人的她不成问题。

    “三天前的那段话。”他要求不高,只要她一字不漏的从头到尾背来听听。

    “嗄?!”眨了眨眼,她有片刻的意外。

    “小冬瓜的脑袋不是一流的,你把它拿来种菜心了吗?”他一脸阴狠的走向她。

    小冬瓜是她在校时他替她取的绰号,嘲笑她人矮脚短长不高,一颗脑袋瓜像冬瓜一样被敲只会咚咚咚,一无是处。

    “呃!我……我饿了,可不可以先……”她比比那桌超级丰富的早餐。

    “不、行。”大刀一落,他残忍的砍断她的垂涎。

    脸色一黯,倪想容显得有气无力的靠在书柜。“做人要凭良心,你用我的厨房总该奉献些什么。”

    “我何必。”山下忍魈说出叫人气闷的话,神情倨傲的冷视不及他肩膀的小女人。

    “伟大的山下先生闲来无事路经敝厨房,敢问你是来串门子还是练手艺?”她是得罪了哪一尊神,烧香拜佛不知来不来得及脱离苦海?

    他定睛冷声道:“喂狗。”

    拿去喂狗也好过给忘恩负义的女人吃,瞧她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叫人可憎,竟然忘了他殷切交代的话,实在不可饶恕。

    三天前他说要回去整理行李再搬来和她同居,当时她没反对的直点头,让他很不是高兴她的随便,谁知是一场敷衍。

    取行李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利用管道追查是谁在幕后策动暗杀她的计画,以及原因为何,三天来不眠不休没一刻放得下心。

    好不容易稍有眉目追查到一点线索,他想起三日前之约打包回到大厦来,可是瞧他为谁辛苦为谁忙,她压根不把那场意外当一回事,犹自优哉悠哉的混日子,宛如山中无岁月。

    而她的住所只能用狗窝来形容,满地满壁的书堆积成塔,简单的家具和五指一数有剩的电器,他真不懂她是怎么过活的,居然还活得下去。

    更别提她空空如也的冰箱,两瓶矿泉水是仅有的口粮,他不难理解她袖珍型的体态是打哪来,根本是饿成营养不良少长了些个头。

    “我家没养狗,你要走下楼梯出大厅到对街,沿着风化街过三个路口有个野狗集合所,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你的好朋友。”说得够诚恳了吧!

    “惹火脾气不好的男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该先切下她哪个部位。

    “我一没姿色二没财,顶多命一条,如果你喜欢吃人肉干又另当别论。”打一开始她就没怕过他。

    一份了解吧!

    打从他奋不顾身救下她,她的命等于交到他手中。

    当年十岁的她和一群十五岁的女孩男孩混成一班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大部份的人以大哥哥、大姊姊的身份对她照顾有加,可是智商上的差距仍叫她不太适应。

    应该说她无法忍受和不够聪明的人共同学习,那时的她是骄傲、任性,一心要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智压倒所有人,唯独他偏爱和她唱反调。

    肉体上她没受半点伤,但是精神上他欺她甚多,好象不把她弄哭很不甘心,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三不五时落井下石,她快恨死他了,暗自剪了纸人用拖鞋打了三天。

    事隔多年想想,他只是性格恶劣并未造成她重大伤害,有些时候他的羞辱反而是一股助力,激励她由困境中爬起来。

    他们是敌人,彼此的存在是为了印证正与邪,谁也消灭不了谁。

    这些年来大家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信任,她相信他一如从前的敌视是天命,可是保持敌对的完整性也是他的使命。

    就像黑与白,日与夜不可分,它们是并存的,而且是为了对方存在。

    她不怕他,即使他口出威胁要她屈服,他所能做的不过是逞口舌之勇,在她危急之际肯伸出援手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春江水,花弄月,一笔胡涂帐。

    山下忍魈攫住她下颚一瞧。“关上灯你还大有用处,某些偏远地区十分缺女人,尤其能生养的女人。”

    “你抓痛我了。”明明长得一副人模人样,举止言语粗鲁得像畜生。

    “死都不怕还怕痛,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出乎他意料中的多。

    除了他,真没人能保她周全。

    “你不是在吓唬我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他害她心开始不安了。

    望着他,倪想容望进他眼里的担忧,那份认真叫人不由自主的跟着认真,希望不是因为盛名之累招来祸端,她已经收敛了很多。

    “谁规定坏人才会引来杀机,好人不长命你没听过吗?”无菌室里的小天真。

    “你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开玩笑地穿过他腋下跑到餐桌前。

    “坏人。”他直言不讳地拍掉她准备取食的手。

    她失笑的舔舔沾上蛋汁的指头。“坏人保护好人,好人保护坏人,本末似乎倒置了。”

    “少卖弄逻辑学,去拿筷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几岁了还舔指头,真不卫生。

    “你不喂狗了?”歪着头,阳光扫过倪想容的面颊,瞬间增艳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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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你讲话客气些,我并非没脾气。”倪想容警告地以眼神横视。

    “吃不吃?”不吃他拿去喂狗。

    人与狗同级。

    “吃。”有得吃为什么不吃,骨气和志气不能当饭吃。

    嘴角一句,山下忍魈没发觉自己正用一种宠溺的方式纵容她,目光柔和地不见戾气,他的坏只在她面前表现,真实而无伪。

    敌人,不一定永远是敌人,曙光来临前的那一剎那,日与夜是紧紧结合在一起,为短暂的和谐和平相处,一日复一日。

    摩擦久了,石头也会迸出火花,何况是心智成熟的男人女人,他们都不再是青稚的孩子。

    线是红的,系上小指。

    缘定,一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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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常地,平日小猫三两只游荡的国立图书馆一口气涌进一大群梭鱼,清一色性别是雌性,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开化装舞会,极尽美丽展现最诱人的一面。

    来到图书馆照理说应该人手一本书,至少做做样子装淑女也好,多少保持一些端庄优雅的气质。

    但是在她们手上看不到一本书,有的是相机、签名本和个人名片,上面写满了某种暗示和挑逗,胸线一个露得比一个低,只差没露点。

    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手捧一大束玫瑰花,鲜艳欲滴地召告其野心,抢在前头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一副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姿态。

    辛苦的是哭笑不得的图书馆管理员,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偶像明星莅临剪彩呢!

    喧闹的嘈杂声令一向平静的环境变得不安定,空气中弥漫着各式昂贵的香水味、粉味,完全污染了圣洁的书香味,使得人心浮动。

    而引起骚动的男人像个冰雕似独立人群一侧,不言不语眺望窗外的风景,神情似在冥思,其实是一心两用的过滤周遭可疑的人事物。

    女人有一种要不得的心态,越冷越酷越不容易到手的男人越抢手!花招百出地想成为雀屏中选的唯一。

    “倪姊,你能不能请你的男朋友别天天陪你来上班。”是叫人羡慕啦!可是他们很难处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一浸淫书本世界即忘我的倪想容泰然的说。

    苦恼的男职员捧着一堆新进的书进退两难。“你们吵架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有几分无力感。

    “情侣吵吵架是常有的事,但意气用事的冷战拖得太久会拖垮你们的感情,所以……呃,你……”他局促地看向被一群女人围困住的冷漠男子。

    “我再重申一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表达能力退化了吗?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哪有人要买她的命,三、四天来风平浪静和往常没两样,真不知道他哪来的毅力非守着她不可,还硬是规定她不得乱跑。

    虽然不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但是以不离开他视线范围之内为原则,连她最爱在窗边阅读的悠闲也在禁止之列,说什么那个位置正好当枪靶。

    结果呢!他自己还不是凭窗而立,像橱窗内的模特儿吸引外面的蜂蜂蝶蝶一拥而入。

    她都快怀疑图书馆已沦为交谊中心了。

    “是,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但是吵架有一定的限度,你的情人快被那群狼女给撕吞入肚了。”男职员换另个词用,依然肯定两人的亲密关系。

    喔!天哪,谁来解救她,她和山下忍魈真的是没有交集。“小童,你哪只眼看见我和他吵架?”

    “两眼。”很明显嘛!两人大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一开口便是风雨交加,闪电又劈雷。

    “你看错了,他是来闻书香增加一点气质。”这话连她都不信,更遑论说服别人相信。倪想容在心里翻个白眼。

    “倪姊,你就别开我玩笑,他像是会看书的人吗?”说他是殡仪大亨还比较符合。

    一脸阴寒不苟言笑,眼神冷如三月冰潭,叫人多看一眼都嫌畏寒。

    “既然你认为他不像爱书者,那么赶人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她以任重道远的严肃表情将责任移交给他。

    “我?”小童瞄了瞄八风吹不动的山下忍魈打了个冷颤,“我不行啦!倪姊你想害死我呀!”

    他还年轻有大好前程,他还有一打保险套未用完,他还没娶老婆,他还要升官发财养一家老小,还……一连串的“还”表示他尚未丧失理智当先烈。

    纪念碑是纪念为国捐躯的勇士,而不是没没无闻的菜鸟管理员。

    “他不敢当众行凶,他是有品味的杀手。”倪想容以取笑的口吻安抚他,丝毫不觉猜得有点贴切。

    “嗄?!”小童骇白了脸,身子微瑟缩地吞吞口水。

    甫踏出校园的他是一位同性恋者,他向兵役科申请替代役将在图书馆服务一年九个月,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七天,也是他人生最低潮的一天。

    喜欢男人不代表他没选择,偏爱阳光型男孩的他最怕遇上寡言阴柔的男人,那会让他浑身不自在像缺水的鱼,腮帮子一掀一掀地直翻白眼。

    并非排斥,而是磁场的缘故,相同属性的灵魂才能相互结合,冷性子的人不适合他。

    所以他鼻子摸摸苦着一张清秀脸庞,一脚跨前随即倒走两步,越来越往后地隐至书架后方,假意忙碌地排排凌乱不齐的伟人传记。

    耳边少了唠叨声,远处的莺声燕语显得微不足道,好不容易静下心记录缺页现象的倪想容大喘了口气,偷觑一眼大受欢迎的宽厚背影。

    最近男人缺货吗?怎么这个阴晴不定,古里古怪的家伙也沾染上一身桃花,他摆酷给谁看,不过是张令人生厌的死人脸罢了。

    算了,算了,他爱跟就让他跟,像这样少来烦她大家开心,她照过平静的日子。

    但是天不从人愿,一道庞大的阴影遮住她的光线,人未到声先到的笑弥勒招牌笑声已然响起,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接近……

    “呵呵呵!年轻人真有活力,谈恋爱谈到图书馆来了,我要不要加抽恋爱税呢?”一人一百很快就能扩充视听室的器材。

    “馆主,你不要来当笑面虎,我已经够烦了。”面对六十出头的老馆主她更头痛了,他是出了名的好管闲事。

    在古代叫作古道热肠,像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