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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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景帝干脆道:“画眉已返乡嫁人了。”

“咦?”天骄诧异地抬头——画眉返乡?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总之你不必再找她了。”景帝转眸望来,深黑的瞳子间满布阴冷,“日后,就由三喜顶替画眉的位置。”

“是,孩儿明白。”

景帝转挪开视线,凝视着内殿墙角一盆开得正好的花木。窗扇轻启,有瑟瑟凉意自窗外侵入殿内,金红纱帐悠然款摆,一室清苦的菖蒲气味被冲得更淡了。墙头的宫灯并不明亮,而多宝格上的一尊玉佛却似上了釉般,一片水滑油光。

半晌,他才轻笑出声:“……天骄,你觉着尉迟骁是个怎样的人?”

“阿骁?”天骄一愣,大约没想到景帝会问及他,便垂头想过一阵:“阿骁他……很好。”

“很好,是怎样个好法?”景帝面色温柔。

“唔,阿骁他会提醒孩儿批阅奏折,会陪孩儿一起玩,还会替孩儿办事……”

景帝嗤笑一声:“提醒你批阅奏折,这本是内臣之责,陪你一起玩,便不是他该做的了。至于替你办事……你身为赤帝,手下亦会有无数臣子替你效命,不是么?”

天骄忽然有些慌了:“父皇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问问罢了。”景帝将颈侧的散发拨去一旁,动作缓慢而优雅。“尉迟骁四岁进宫伴驾,至今已近八年,如今任羽林卫少将军一职,倒也当得……”他松开天骄的手腕,又问:“那么,那位昭仪又如何呢?”

“啊,昭仪善解人意,对孩儿也十分体贴。她还帮孩儿照顾皇祖母呢。”天骄连忙道。

“哦?看来你很喜欢她,对不对?”

天骄立马点头:“昭仪和阿骁都是很好的人,孩儿真的很喜欢他们!”

“当初让尉迟骁入宫做太子伴读,是你母后的意思……”景帝微微眯起眼,眸光中浮现出一层迷蒙雾气。“你说,当时你母后为何一门心思地想让尉迟骁入宫来呢……?”

天骄想了一阵,摇头老实道:“孩儿不知。”

“可惜你母后去得早……不然,她现在一定很高兴有了个姓尉迟的媳妇。”景帝转过头去,看着宝榻内侧大片式样繁复的雕花,“让尉迟采进宫来是你皇祖母的意思,我也不打算干涉……不过天骄啊,那个女人,不会成为你的皇后。”

天骄愣了愣,并未全然明白景帝的意思,只习惯性地接口:“是。”

殿内沉默了一阵,景帝并未看他:“最近舒家的小姐进宫来了?”

知晓父皇指的是芙姬,天骄扁了扁嘴,满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你要对她好一些。”景帝低声笑道:“可莫要辜负了你皇祖母的一番期待啊。”

“……哦。”天骄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犯了迷糊:

期待?皇祖母在期待什么呢?

***

尉迟采半睁着杏眸,感到腕间有人隔着一方丝巾用手指试探按压。

额际覆上来一只温热手掌,耳中听到楚逢君的嗓音:“奇怪,没有受寒啊,怎会莫名头疼呢?”

御医试了半天脉,脑门上满是细汗:“这个、这个……恕臣无能……”

“庸医!”楚逢君凤眸半眯,暗色的眼底冷光熠熠,“陛下点你随行,你便是这样伺候昭仪的?连个病都诊不出来,还留着你作甚?”

御医大骇,立即丢下尉迟采的手腕伏地求饶:“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

“不必这样,我就是有些不舒服罢了。”尉迟采翕动嘴唇,手上轻轻捉住楚逢君的袖摆:“兴许是水土不服,吃药也没法子的……劳相爷挂心了,真的不碍事。”

楚逢君长出了口气,蹙眉睨着跪在地上的御医。

“……你起来吧。”

“多谢相爷!”御医如蒙大赦,拜谢起身,“这个,微臣这就给昭仪准备调养的方子……”

“赶快去。”楚逢君不耐地摆摆手,御医哈着腰退出房门,门前不小心撞着了武丑,又惹来一记狠瞪。

屋中一时寂静,尉迟采觉着气氛有些诡异,遂开口说话:“……那个,相爷,咱们何时能启程去霜州城呀?”

“还惦记着走人?你这副模样,去哪儿都能折腾死你。”楚逢君冷哼道。

尉迟采脑子发晕,明显笑得底气不足:“没关系啊,总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耽误了陛下交代的大事吧?”

话音刚落,她的左右脸颊立刻传来疼痛。暮舟瞪大眼,瞧见惯常温文优雅的楚相竟然伸手揪着昭仪的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给我闭嘴!”

“嗷动……以葛舞晃偶……”(好痛,你给我放手=_=。)

“叫你不听话!叫你穿那么少!叫你没睡相!”楚相教训人了,“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啊?冬天就要穿厚衣裳!凭你那个身板,还想拿去诱惑谁?晚上睡觉不许把手露在外头,说了那么多遍,你的记性都给狗吃了?”

等等,她冤枉,她要申诉!“你啥时候说了这些?我怎么不记得……”

“我……”

楚逢君提高嗓音,只喊出来一个主语便没了下文。

瞪着眼沉默一阵,他道:“待你好些了再说,去州城也不过是方便发号施令,实在不成,本阁令刺史一干人到丰川来便是!”反正眼下丰川也有蛊民要抓,不愁这帮官员没事做。

尉迟采悻悻看着楚相的侧脸,英挺的轮廓隐含怒气,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只得小声道:“其实也不是那么严重……”此言甫出,立即召来相爷的一通白眼,直逼得她敢瞪不敢言。

虽说如此,可为何老觉得楚逢君他……嗯……在宠着自己?

两人正尴尬间,忽见御医捧着方子跑进来献宝:“相爷,昭仪,方子开好了!”

“开好了还不拿下去煎药?”楚逢君扫去杀气腾腾的一眼,“迟钝!”

御医只得顶着一头冷汗往门口跑,正好同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上了。

“哎哟喂疼死我了……”御医捂着脑门正要开骂,发现来者脸色不善,溜到嘴边的粗口又吞了回去,冒出句软话来:“哟,这不是相爷的……”

冷面男子盯了半晌,脚下绕开他往楚逢君这头来:

“相爷,骆城有消息到了。”

***

屏退众人,房中只剩下楚相、尉迟采和冷面男子三人。

“九王的叛军占领了骆城县衙,全城封锁清道,县令一家被羁押在县衙大牢内。叛军还占领了城中几处大的粮仓和银号,还在征收城中百姓的余粮,看样子最近还会有大动作。”冷面男子翻看着手中的信纸,“而且骆城内的火云骊,除去种马与幼仔,几乎被全数征用。”

楚逢君微微眯起凤眸:“有趣,征粮屯银还征收马匹……取舆图来。”

冷面男子迅速递上一只羊皮卷轴。两人一同展开来细细查看。

舆图?尉迟采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在说地图。

羊皮轻薄,明亮天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她使劲盯着舆图背面,想要从透来的纹路字符中辩出些名堂来。

楚逢君的指尖点在图面上,袖摆轻垂,腕间的沉水香气丝丝沁入呼吸间。

“往西是雷仞山脉,九王定不会走西面。”他语间笃定,指尖一寸寸移往东边。“云池、柚城,以及朱岭……嗯,这几个地方倒是比较有可能。”

冷面男子点头:“不错,北面是绝地,南面有云江。要渡江风险太大,毕竟他们越往南走,州军开拔便越容易。”

尉迟采开口问:“为何不走山地?进了雷仞山,不是就可以摆脱州军的追踪,迂回到更靠近州城的地方了?”

“雷仞山脉不是个好走的地方。”楚逢君微微一笑,对她的认真听讲表示满意。“况且他们还带着火云骊,山地束缚战马的能力,万一遇上野兽,这些马就玩完了。”

“有这么麻烦?”

楚逢君点头:“而且走雷仞山耗时太长,他们的时间可拖不得。毕竟这头襄州人还等着与他们的接应。”否则也不会冒着危险占领骆城……九王的目的,除了夺取火云骊和补给,他不做二想。

尉迟采明白了些,讷讷地收回视线。又听楚逢君轻笑起来:“你看,过了朱岭和姚县,便是枫陵郡的地界了……真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怀疑?”尉迟采眨眨眼:此话何解?

“枫陵王世子已经等在州城了,先前本阁也说过了,他来得不可谓不蹊跷。正该他坐镇枫陵郡的当口,跑来州城作甚?”楚逢君摸摸下巴,漫笑道:“不过再等上一阵,或许就能知晓他的目的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绿眸世子(2)
'更新时间' 2010…01…31 19:00:00 '字数' 3228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绫面折子“啪”地掷在地上,虽说力道不大,可到底是赤帝动怒的信号。众人皆小吃了一惊,莫不挑眼看向王座之上的那个小孩,暗自噤声。

堂下站着的尉迟尚漳不动如山,反而眉梢一挑:“陛下,臣只是把霜州的情况呈报于您而已,请您息怒。”

“什么土偶流泪、泥土渗血!简直是一派胡言!那种土捏的玩意也会流泪?笑话!”天骄的脆嗓回荡在龙仪殿内,带着来由不明的焦躁:“还母鸡司晨?母鸡要是会打鸣了,那公鸡又该干嘛!”

“陛下,两日前霜州丰川便出现了如此异象,臣只是据实呈报。”尉迟尚漳再揖。

在他看来,泥偶流泪、泥土渗血、母鸡司晨不过是民间用异象来做谶语,究竟有几分实几分虚,都还值得考量。只是这些异象大多不会自然出现,也就是说……有人打算用谶语来造势。

造谁的势呢?只要想到这等异象位在霜州,答案便不言而喻。

天骄努力平息下怒火,小胸脯的起伏慢慢变缓:“……那依尉迟卿看来,此事当如何处置?”

“回陛下,自然是先摸清异象来处,再详加勘察。”

立在左侧的寿王微微眯起眸子,琥珀色的瞳孔中凝起一丝锐利雪光。

“母鸡司晨……么。”他轻笑出声,“陛下,只怕这些个异象意有所指呢。”

天骄斜来一眼:“哦?依皇叔的意见,这‘意有所指’指的又是什么?”

“牡鸡无晨。牡鸡之晨,惟家之索(注)……”寿王的视线在殿内朝臣的面上走了一遭,最后定在了不远处的冯子秋处。“冯老,您想必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如由您替陛下解释一番?”

好大一个烫手山芋!冯子秋脸色一沉,躬身答道:“微臣浅薄。”

寿王的笑意更盛,转身面向天骄:“陛下,前些日子霜州境内的禀阳县县令猝死家中,此事已上呈吏部和刑部查察,目前还不知死因为何。只是听说当地正流行着蛊术,有人称这位县令是遭了蛊。”

“禀阳县?”尉迟尚漳眉心一蹙:离丰川倒是近得很……

“此事朕知道。”天骄摆摆手,“皇叔的意思,莫非是说这些异象皆由巫蛊所为?”

冯子秋终于冒头了:“陛下,我赤国千百年来禁绝巫蛊,那些阴使巫蛊之人该杀!”

“会有人无趣到对当地母鸡下蛊么?”寿王嘴边带笑,眸光却是森冷逼人。

“所以才说那是巫术!”冯子秋断言。

果真一派无稽之谈……寿王冷笑一声,对天骄道:“陛下,臣听闻楚相与昭仪一行已到了丰川。”

此言甫出,殿内登时哗然一片。

“这牡鸡司晨莫非是指……”

“哎呀呀胡说不得,没瞧见尉迟大人还在那儿么?”

“可是现下在霜州的不正是……”

尉迟尚漳施施然回过头来,正对上寿王的眼神。两相冰冷碰撞,寿王怡然地勾唇,而尉迟尚漳则是从容地拂去袖口的褶子。

对面的金庭秀咳嗽一声:“诸位大人,请肃静!”

殿内群臣收声站好,目光不约而同汇到了寿王与尉迟尚漳处。

天骄深吸一口气,亮开嗓子:

“既然昭仪在丰川,此事便交与她处置。”

尉迟尚漳蹙眉,寿王却是笑吟吟地向天骄一揖:“陛下英明。”

***

睡过两日,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精神。尉迟采在榻上坐直身子,左右晃晃脑袋——很好,不疼了。她伸长脖子往门缝里看去,除了武丑,似乎没见到其他人。

可是肚子饿了……她掀开锦被,随手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下床来。

屋内的桌上摆着两本书,翻过封皮来,是《襄州图志》和一卷没名字的手稿,看上去颇有些年代了。

这不是她带来的书册,那就该是楚逢君的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霸着他的床榻,那他睡哪儿?地上?

想到这里,她讪讪地牵动嘴角:不可能的,楚逢君有各种地方可以睡去,比如花楼……

“这种情形下,丰川的花楼还照常营业么……?”她扁了扁红唇,嘟哝着转过身子来,“吓?!”

楚逢君正卷了帘子靠在门边看她。

“啊也……”尉迟采挤出俩字,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相爷剑眉一挑,面色不豫:“嗯哼……”

“我好了!”尉迟采赶紧抬手,嘿嘿笑着比了个V字。

站在门边的武丑不敢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