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个狂乱怪公子






  “怎么了?”

  “王经新跳楼了。”焦英桐边收拾着东西边简洁扼要地说着。

  “王经新?”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继续睡,我先赶到现场去。”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太严重,因此焦英桐丢下了这句话后便连忙冲出房外,以至压根没有留意到祁望云嗓音中的瘩哑,以及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暗黑与诡谲……

  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焦英桐太明白这件事必将占领各报头条多天!

  王经新虽是个商人,却并不只是个商人。他虽年仅四十出头,但因独到的眼光与独特的操盘手法,让他不仅在财经界名响一时,其钻石单身汉的身份,更让他以花花公子的形象与众多名媛、女星的绯闻照片占据报章杂志的不少版面。

  这样一个看似什么都有、什么都不不缺的男人居然会想不开自杀,背后的原因自然引起了各界揣测。

  怪的是,在警方及众媒体的各显神通、共同“办案”之下,半个月过去了,竟什么古怪也没有查出来,到最后只能以不明原由的自杀结案。

  “好好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去自杀,一群人查了半天还查不出他需要自杀的原因,要是这不古怪,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古怪了……”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焦英桐见过王经新,甚至还有过一两次交谈,而她,怎么也想不出那个野心勃勃且热爱享乐的男人会有什么自杀的理由……

  “喂,阿白,现在走出灵堂那个黑衣黑帽的女人是谁?”正当焦英桐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望见由灵堂前走出的一名素衣清丽女子。“我觉得好像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哦,那是一个广告明星,叫徐芳绮。”听到焦英桐的话,她身旁的那名男子端起大炮照相机说着。“是王经新众多红粉知己的其中之一,在几年前拍了几支广告还算有点知名度,但自跟了王经新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萤光幕前了。”

  “那她倒也算有情有义了,在其他女人躲的躲、避的避的时候,她还有心来上个——”

  焦英桐正喃喃自语之时,她口中的那个“香”字却突然断在了半空中!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她怎么也不觉得会出现在这里的一个男子,低调的在人群之后踏出灵堂!

  祁望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望着那个虽将帽沿压得低低的,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颜,焦英桐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向来深居简出的祁望云竟然认识了王经新,并且还是那种会令他到灵前来上香的那种“认识”?

  更让焦英桐诧异的是,祁望云认识的人似乎不仅仅是王经新!

  因为接下来她竟看到他与徐芳绮一前一后走至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交谈,最后徐芳绮还彷若哭倒在他的怀中,悄悄地一同离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着眼前的景象,焦英桐真的足足愣了几分钟都回不过神来……

  初识?旧识?老友?老情人?

  “阿眩,我是英桐。”思索了五分钟没有结果后,焦英桐二话不说立即拨打了个电话给毒煦眩。“知道徐芳绮吗?”

  “徐芳绮?”毒煦眩先是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我几年前跟她合作过一支广告。”

  “什么来历?”焦英桐立即追问着。

  “我哪知啊,我只是跟她合作,又不是她的经纪人……不过在我印象里,她是个温柔、羞怯,羞怯中还透露一丝神秘的美丽女人。”

  “这样啊……那你知不知道她的经纪公司是哪家?”焦英桐想了想后又问。

  “我什么时侯成了你这个狗仔的线民啦?”

  “你有什么不满?”焦英桐冷哼一声,“那时要不是我为了义气泯灭良知、冒着《星期八》被那四个臭老头轰掉的危险,替你登了小亚的爆丑素颜照,你最后能抱得美人归吗?”

  “好好好,你功在党国行了吧……”听到焦英桐的话,毒煦眩苦笑了一阵后,给了一个答案,“新亚经纪公司。”

  “新亚……OK!”在笔记本中记下线索后,焦英桐顺口又问,“最近还有什么小道消息没有?一起说给我听听。”

  “喂,大小姐,当狗仔也要亲自站岗这项职业道德吧……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狂乱贵公子到底弄到手了没?”

  “哪个狂乱贵公子?”愣了愣,焦英桐一头雾水地反问。

  “那四个老头子房里堆满他的书,矢志要将他纳入“梦境街”旗下,以低调宅男着称的文坛狂乱贵公子——李易啊!”

  “什么……”听到“李易”两个字,焦英桐手中的笔霎时掉落地面。

  纵使她向来只对工作有兴趣,但也没有无知到没听说过这个当代最着名的科幻小说家,更何况由那四个死老头的口中,她也从没少听过这个名字!

  但当这个名字由毒煦眩口中说出,并特别强调“弄到手”这三个字时,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这个向来低调到不行的神秘作家,竟“也”是祁望云?

  为什么不?

  她知道的他每一个笔名,不是全低调到不行吗?

  “啊,我要去忙了,有空再聊,Bye!”

  电话那头急急收线,而电话这头的焦英桐,脸色却缓缓地白了。

  尽管毒煦眩说得不明不白,但她心中却怎么也抹不去一个令她浑身发寒的念头——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设计了……

  是的,设计。

  若“梦境街”这回的网罗对象是祁望云,根据她对那四个臭老头的深刻认识,他们的确就是会干这种缺德事的人,毕竟她很明白身旁那群“东南西北育幼院”的兄弟姐妹们当初是如何上当受骗的!

  该死的!

  若这回他们又故技重施,那么当初她之所以被“下放”到那里做蛋糕,绝对是那四个老头子的阴谋了!

  若这回他们又故技重施,那么显而易见的,这回她反倒成了一个饵,一个让祁望云这条肥鱼上钩的饵!

  回想着与祁望云相识的经过,回想着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切与一切,一股寒意,由焦英桐的脚底直达发梢……

  该死的,她怎么会那么粗心?

  在耳闻那四个老头又开始瞎搞胡玩时,她就该有防范,在毒煦眩与项若亚终成眷属时,她就该警觉“梦境街”的魔手又要开始伸出了,可她,竟然压根就没有防范、没有警觉!

  但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回想着这阵子发生的事,焦英桐的脑子彻底乱了!

  因为此刻她除了确定自己被“下放”的的确确是那四个死老头做的好事外,其他的,她全弄不清了!

  被告,是不是?祁望云手边的照片,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同学会,是不是?办公室遭放火,是不是……

  只如今,是或不是又如何?

  无论这些事的背后究竟有没有“梦境街”的介入,焦英桐都明白,她与祁望云能发展成如今的关系,绝不仅仅是那些外因!

  只她,竟都到了鱼已几近上钩之时,不仅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用处”,还与鱼一同沉醉在那份河面上的平静与清明?

  一想及自己与祁望云根本全在梦境街那四个老头的掌握之中,焦英桐的心彻底愤怒了!

  该死、该死的!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耍着人玩?

  这样做很过分的,他们不知道吗?

  但在那股愈来愈激昂的愤怒之中,焦英桐却发现,自己心底升起的,却还有一份远远压过愤怒,并且连她自己都无法形容的苦涩……

  因为一直以来,她总以为会遇上祁望云,会与他发展至今天的关系,全因一个“缘”字,全是出于自然而然,所以她也就随心所欲的任他们的关系自然的发展下去。

  如今,在惊觉到这个“自然而然”根本是个骗局之时,她还如何能任自己与至今不明情由的祁望云继续维持那种和谐与自在?

  她,向来憎恨欺骗的她,做不到!

  而她相信,向来低调处事的祁望云更做不到!

  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足够让她明白他。尽管一刚开始,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觉得古怪、疏离,但在了解他的背景与经历后,她早已见怪不怪,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古怪与疏离。

  并且,正由于知晓他曾有过什么样的经历,知晓他体会过怎么样的压抑与痛苦,所以她更清楚,像他那样低调、避世到近乎神经质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欺骗、更无法忍受自己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她,又怎能违背自己良心,在明知这是个骗局的情况下,还继续地为虎作伥……

  身子,突然变得好冷好冷。

  因为焦英桐明白,尽管事实还未全然理清,尽管她自己也算是个受害者,尽管祁望云在了解事实真相后,一定会有相当程度的不愉快,甚至勃然大怒,可她,能因此而继续将他蒙在鼓里吗?

  不,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所以,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反应,她都不能再对他隐瞒!

  她必须选择告诉他一切,选择让他自己决定一切,无论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在明白事实真相的那个午后,焦英桐便苦涩参半地开始了《星期八》的阵地转移工作。

  她将原本在祁望云住处中的东西一件件搬回其实早已整修得差不多的《星期八》原址,然后,独自一人回到这个大厅之中,等待着他。

  不过奇怪的是,自那日后,祁望云却似乎再没有回来过!

  去哪了?

  是又流浪去了?还是与那日哭倒在他怀中的女子……

  望着自己贴在门上、却多日后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纸条,焦英桐的心中有着千万种思绪,不过最终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个人留在大厅之中,一边处理着自己的工作,一边等待。

  七日后的一个夜晚,埋首于手边稿件一直坐到凌晨的焦英桐,终于在万籁寂静中听见了开门声。

  猛地抬头望向二楼,她望见的,是一个站在阴影下的熟悉身影。

  由于二楼并没有开灯,所以焦英桐望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彼此之间的空气,似乎存在着一种古怪的凝重与诡谲。

  “对不起。”

  或许是这样的气氛压得焦英桐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更重了,所以半晌后,她僵硬地主动开了口。

  她说完这句话后,祁望云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得咬牙继续说下去——

  “如果最近有个‘梦境街一号全方位经纪公司’联络你的话……你可以直接拒绝没关系。”

  祁望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眸望向那几乎净空的大厅。

  “任何时间只要你想吃蛋糕,通知我一声,我会让快递给你送上门来……还有,这是这个月的房租,我放在这里了。”

  不明白那阵静默代表的意义,所以焦英桐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许久许久之后,祁望云的声音由黑暗中传至焦英桐的耳中——

  “为什么?”

  “因为……”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的,焦英桐苦笑了一下后,僵硬地由沙发中站起,“你被骗了,我也被骗了,就这么简单。”

  “骗?”

  “‘梦境街’知道你嗜蛋糕如命,所以想用我做的蛋糕为饵,钓上你这个文坛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宅男成为他们旗下的一员。”尽管心中做了千百回的演练,但此时此刻,焦英桐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陈述事实。“而我,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任他们随意摆布的一颗棋子。”

  “棋子?”

  “是的,棋子。”将文件全部收到背包中,焦英桐缓缓转身望向二楼的那片黑暗。“我很明了这种被人欺骗与摆布的感觉,因此从今日起,我决定脱离这个无聊至极的棋局,往后——”

  “这就是你的决定?”未待焦英桐将话说完,祁望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是。”听着那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调,焦英桐的心猛地一抽痛,只她依然简单地回答着,然后举起千斤重的手,将背包背至背上。

  “我知道了。”

  未待焦英桐向前跨去,突然,门“砰”一声在她的眼前关上!

  霎时间,整个大厅寂静得那般骇人,寂静得焦英桐几乎都听得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这样?

  她等待了许久的人,她在心中抱歉了许久的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再度消失于她的眼前,彷若她从未出现过?

  望着那扇毫不留恋地关上,连声“再见”都不让她有机会说出口的房门,焦英桐的眼眸没来由地酸涩了起来。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