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他一看我又端着碗进来,小孩气的扭过头去,看样子,是拒喝了。
“药,退烧的。”扳过他的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他也没办法,只好一口气喝了,呛得直咳。
看他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手笑的都抖了,哆哆嗦嗦的帮他擦干了嘴色的药汁。
他有点恼怒的看着我,随即却又对我烂然一笑。
我的大脑自动罢了工,呆呆的看着他的脸。
他本来就很漂亮,这一笑,更是灿烂如阳,极是耀眼,却又很纯真。
我的心头,呼啦啦的涌出了两句诗:“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再恰当不过了。
我听到了坚冰了破碎的声音。
我夺门而逃。
屋外凉凉的秋风,吹到我滚烫的脸上,我却没感觉到凉意。
轻轻抚上脸颊,却换得两行清泪。
有多久,我没见到过这么真心的笑容了。
我的周围,一直都是虚伪和欺骗,冷漠和残忍。
我早已心冷如冰,麻木不仁。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会讲他们的话,后来渐渐的能听明白他的语言了,又稍微会讲点话了,就投身了到刘府,却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心已死,活着不活着对我来说没有一点意义。
所以,来到这里,我逆来顺受,苟且偷生。
依风,遇到他,纯属意外。
他的不幸,成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给他幸福,成了我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个世界,我有了第一个亲人。
擦干眼泪,抬起头,融融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散发出银白的光,冷冷清清照着大地。
亘古不变的,是这月亮。
端来一盆热水,将布巾润湿,我给他擦脸。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任我摆布。
如花的容颜,如玉的肌肤,如画的眉目,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一边擦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我叫袁惜,异…国…人,无…父…无…母,也…没…成…亲。这里…只有…你…我。”
我说完这些,他明显的放了心,脸上有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擦完脸,又拉过他的手,慢慢的擦去血渍和污泥。
“你…安心…养…病,这里,没人…来…打扰。”
将他稍微往床里挪了挪,把他的双腿垂下来,端过水盆,把他的脚泡进去,还好,脚上没有伤。
“你…多…和…我…说话,我…在…学…你们…的…语言。”这句话有点难度,我一边琢磨用词,一边艰难的说。
“好的,我尽量多说话。”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看来,他的领悟力很强,我这么糟糕的话他都能听得懂。
擦干他的脚,扶他在床上躺好,看着他带血的破衣服皱眉头。
这里没给他的换洗衣服。
想了想,去外屋拿了上午我刚买的衬衣衬裤。
“给你换。”我把衣服放到床头,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扒了下来。
他满是伤痕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的脸刷的就红了,象只煮红的虾。
看到他身上仍有不少血渍,又换来一盆热水,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笨手笨脚的将衬衣衬裤帮他穿上,忙出了一身汗。
给他拉上被子,压紧被角:“好…好…睡,明天…伤…就…好…了。”
他回我一个安然的笑,却仍睁着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我。
“我…洗…漱。”我结结巴巴的说。
他这才闭上眼睛,我轻喘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粥已经冷掉了,也懒得再热,就凉着吃了。
灭了灶里的火,草草洗了洗身上,又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回到屋子里。
依风已经睡了,睡颜很安静,没有了刚见他时的倔强。
呆呆的在他床边坐了会,起身熄了灯,摸索着来到外屋,轻轻的躺到床上。
虽然忙了一天,很累,却了无睡意。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我的床上,窗棂的格子一格一格的印在我的被子上,如棋盘。
窗外,不知名的小虫呜呜咽咽的唱着歌,越发显得夜静如水。
里屋,依风细细的有节奏的呼吸一声声传来。
心,竟然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很平淡,却让我感觉幸福。
准备过冬
一夜好眠。
天刚麻麻亮,我就醒了,看看天色还早,不想起那么早,反正就两个人,什么时候吃都一样。
躺在床上,我盘算着要做的事。
家里要添一些日常用品,厨房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买全。
还得买点药材,给依风做泡浴用,这样伤口好的快。
天凉了,依风和我都得添点衣服。
买个火炉,还得多买点柴和木炭,要预备过冬。
为了安全,去买几把锁把现在的换掉,万一哪天败家子走投无路了,想回来摸点东西,这倒好,连墙都不用爬。
花园里的草木得去看一看,不耐冻的都得用草盖起来。
检查一下围墙是否有缺口,不知道的地方会不会有大的狗洞。
房顶的瓦是不是都全,有没有漏的地方。
……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要办的事情好蛮多的。
等我把要办的事理了个头绪出来,天已大亮了。
穿衣下床,先去看了看依风。
他还未醒,沉睡的俊颜如一株西府海棠,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轻吁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看来,老女人的药还真灵,以后,看病抓药就去她家了。
站在院子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有点冷,呛的我咳了下。
昨夜下了霜,院子里的树上都挂了白白的一层树挂,象毛茸茸的猫尾巴。
地上的花草也盖着一层薄薄的霜,如玉石的一般。
天气已经有点接近冬天了。
洗脸刷牙,做好早饭,熬上药,早晨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收拾利索了,去看依风,他已经醒了,苦于动不得,巴巴的在床上躺着呢。
“这么早啊。”他微微一笑,向我打招呼。
“睡的可好?”我拧来布巾,给他擦脸。
“很好,好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
他的脸上没有了疲色,刚睡醒的样子,自有一股慵懒的美。
我不禁看傻了,只是看着他的脸发呆。
他的脸慢慢的红了,白里透红的肌肤如桃花花瓣。
好大一会,我才收回自己的眼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漱口。”我慌里慌张的将青盐水灌到他嘴里,等他吐出来,我端起来杯子匆忙走了。
在厨房站定,我抚上胸口,心跳的厉害,脸也热得吓人。
想当年,和纪君泽谈恋爱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失态过。
早已过了怀春的年纪,这般心跳为哪般啊?
平定下心情,若无其事的端粥去喂他。
他有一眼没一眼的总是在我脸一瞟来瞟去,亮若星辰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闪得我的小心脏一抽一抽的,脸皮一阵阵发热。
我在这里煎熬着,他却一付心安理得的样子,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早饭后,我躲闪着他略带戏弄的目光,喃喃向他说:“我去…买点…东西,你…自己…在…家,我…一会…就…回来。”
他点头,我逃难似的冲出家门。
我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天理国,天化城就是它的都城。天理国地处北部,国内多山,地势险要,国虽不大,却因了地势,倒也平安的在这一隅偏安了几百年。
按正常估计,这个时代和我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大概隔了几千年。因为人类社会是在不断进化的,最先结成的社会形态是母系社会,进化了千年,才慢慢进化到了父系社会,等进化到我们那个男女平等的时代,怎么也得五六千年吧。
不过,也会有特例出现,就象中国的摩梭族,在别的民族都发展了好几个阶段以后,它还保存着母系氏族的状态。
看这里的生活状况,却也不是很象以前书本上学到的母系社会,我也搞不清到底和二十一世纪隔了多久,不过至少应该有千八百年吧。
天化城也不大,卖东西的也不多,地势偏远,和其它国家交流的不是很多,因此所卖的物品的花样远没有其它国家多。
青石板的街道,两旁的房屋都不甚高大,年代都久远了,显得有点破破烂烂,店铺也都不甚大,招牌灰暗,要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是卖什么的。
要是非让我说出对它的感觉,我觉得它就象一张水墨山水画,远远看着很有韵味,特别适合酸文人的口味,但要真的生活在这里,估计没几个人会愿意。
如果有人非要争辩的话,请看看我半天的收获,要是你还有痛快的说你就喜欢这里,那么,我只能说你在装大头蒜。
青菜,只有白菜、黄瓜、葱、蒜、和一些我不认识的野菜,当然,这也可能和深秋菜少有关系。
油都是动物油,当我问卖油的有没有植物油时,她拿看傻子的眼光同情了我半天。
醋,酱油,味精什么的,全部都没有,唯一算得上调料的就是花椒大料和食盐。
想给依风买几件衣服,成衣店却没有男装,老板说男人的衣服哪能让别人经手做,都是自己做。
我要的药材有好几样药店也没有,倒是老女人听我比划了半天,对我说的药很感兴趣,一再和我预约,要是以后我采着那些药,一定要告诉她。
煤自然是没有的,在街上问了半天,才找着个卖木炭的地方,到那一看,全是乡下人自己烧的炭,每人挑着两筐来卖,凑了半天,勉强凑了大约四百斤。
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东西,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送货的,浩浩荡荡的回府了。
一路上,风头尽出,我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在前头,怎么看,怎么象一削剥人民血汗的民工头子。
东西一一放好,把钱付给他们,众人一一散去,我这才逮着空跑去卧室看依风。
他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我一来,眼睛贼亮,活象在黑暗中活动了三十年的地下党遇到了党组织。
“刚才外面怎么那么吵,象有好多人。”
“我…买…的…东西,拿不了,让…人…送…来…的。”打来水,洗了把脸,坐到他床边,探探他的额头,烧确实是退了,没有复发。
“累不?”他温和的看着我,抬起手帮我把垂下的发丝挽到耳后。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有点脸红。
“不累。”
掀开他的衣襟,他身上的伤基本都结了疤,一道一道的伤痕看得人难受。
他的伤看起来很重,其实都只是皮肉伤,没有真正伤到筋骨,死人妖还指着他赚钱呢,哪会真下狠手把他打残了。
“还痛不?”我问他。
他轻轻摇头:“不痛了,你放心。”
两个人的相处
午饭也吃的极清淡,只用肉炖了个白菜,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我也做不出什么珍馐佳肴来。
下午把花园的树用茅草暖上,那些矮小点的花就直接用草帘盖上了。
围墙屋顶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多大漏洞。
门上的锁都换了,门口张府的扁额也摘了下来,明天就去订个袁府的挂上。
折腾完这些,半天就过去了。
吃完晚饭,将火炉烧的旺旺的,等屋里暖了以后,我弄来一大桶热水,将我买的药泡进去,试试水温差不多,把依风轻轻放了进去。
依风脸都羞红了,一个劲的说:“我来,我自己来。”
我也没理他,不是我想占他便宜,只是他的伤口还没有长好,我怕他一动就又挣开了。
将他的长发散开,一绺一绺的揉搓着,他的头发很硬,很直,就如他的人一样。
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弥漫了全屋,整个屋子就象雾蒙蒙的。
一个帅哥裸体泡在水里洗澡,一个美女给他洗肩擦背,这气氛怎么说都有点暖昧。
依风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你以前见过我?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啊。”
呵呵,就知道他会问我给他赎身的原因。
我轻轻的用布巾将他洗好的头发擦干,用一根头绳绑好。
“大前天,我…去…替…人…送…东西…给…云烁…公子,看见…你…被…打,伤…得…厉害。我…就…想…让…你…离开…那。昨天,我…买…了…这…房子,买好…了…就…去…接…你…了。”
“这房子是昨天买的?”他声音有点轻颤。
“恩。”
“那你以前在哪住?”
“我…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我…受伤…晕…倒…了,醒…来…后,就…在…你们…这里…了。刚来,我…听…不…懂…你们…这里…的…人…说话,做…了…四个月…乞丐,后来…会…说…一点…了,就…去…西街…刘府…做…丫环,直…到…大前天,看见你。”
累死我了,学门外语可真不容易。
“那你的家是哪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