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小峂子?
小峂?
小佟?
晓桐?
莫非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
我有心想问他一句当今圣上大名,又怕被他一脚踢进井里去。只得躬身赔笑道:“不知公公唤奴才何事?”
那位仁兄撇撇嘴,“胡太医传你呢,快随我去。”言毕转身就走。
我不笑了,太医院,咱熟呀!
走出屋子才知道天已大亮,估计屋里躺着的太监都是值班的。我一边随他走向太医院,一边寻思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查清楚现在谁是皇帝才是正经!
双眼来回左右巡视,希望能抓住任何蛛丝马迹。夏末秋初的天气还略带闷热,蝉儿在树上‘知了、知了’不停的叫着,叫得我心烦意乱。你趴在树上是什么都知道,可我呢???
晕呀!!!
一样的幽深甬道,一样的红墙宫闱,却池着不一样的心境。离开时我只愿此生再不踏入一步,回来时却妄想他身在何方,我便去往何处。
太医院没有太大变化,大家一如既往的忙碌着。进进出出的小宫、小太监没一个眼熟的,我是越看越心惊胆战。他们口里只说这是娘娘要的,那是给娘娘预备的,然说哪嫔哪,我是越听越胆战心惊。
正在思忖之时,突然眼前飞过一张纸片,我立即伸手接住。
“快去抓药,一会儿咱们奉旨前去王府,给王爷请脉。”一位两鬓斑白、满脸橙皮的老者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没人影了……
诡异!气氛相当诡异!
我无奈地低头看看药方,多为一些去毒散湿的方子,对着药方长长叹了口气,直奔药堂而去。还好本姑娘当年曾经多日行走于太医院与阿哥所之间,按方抓药算是轻车熟路,要是把我穿到哪位娘娘宫里,可就虾米了!
刚抓完、包好所有药材,身后有人淡淡地道:“小瞧你了,动作挺麻利的么!”
我愕然回首,向胡太医低声探问:“敢问太医,咱们去为哪位王爷诊脉?”我的要求不高,最好是怡亲王。
胡太医一挑眉:“还能有哪位王爷?刚夸赞完,你就丢人。”
我瞠目结舌,不是为了他的话,而是为了他那副尊容!
方才没有机会,现在面对面仔细一瞧,这位不就是我的忘年之交,当年与尾同诊治胤祥失忆症的胡太医吗?
看他的样貌已是年过古稀,也就是说现在应是雍正年间,而需要去毒散湿药材的王爷除了爱新觉罗…胤祥还能有谁?
不,他现在应被改名为爱新觉罗…允祥。
而我该如何以现在的模样面对他?
我怎么颈上太监啦?
在我恍惚之时,胡太医诧异道:“犯什么愣,还不快随老夫走?”言毕拂袖离去。
我抬起手来用马蹄袖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从早上到现在,湿过三顷了,什么天气呀!
带上所有药材,先搀扶胡太医上车,自己也跳身上了马车,摘了帘子,再吩咐赶车的太监起程。
马车行驶速度很快,一路上颠簸前进,亦如我那颗颠簸起伏的心,七上八下。
我眼看了闭目养神的胡太医几次,终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道:“敢问太医,可曾认识一位叫富察…梦珂的姑娘?”
胡太医身子一怔,并没有睁眼,简言答道:“不认识。”
啊?
不认识?
莫非是我搞错了,此胡太医非彼胡太医?
其实太医院多为子承父业,老子当太医,儿子又当太医的比比皆是。当年我与胡太医闲聊时,他就提起过他曾祖父乃是前明的太医总管,而他父亲、叔根是太医。
而我眼前的这位胡太医与当年我认识的那位胡太医至少相差二十岁,是否真为同一个人,我不敢妄下雌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他父亲,还可能是他……孙子。
一路上胡乱猜测,却始终毫无头绪。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老先生已经睡着了,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冒了句:“你无须顾忌她是谁,安安分分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
嗯?他这话的意思还是认识我呀,那他到底是哪个胡太医,而且他这话中有话……
我正不知如何作答,马车突然停下,驾车的太监一挑帘:“禀报胡太医,怡亲王府到!”
果真是……怡亲王!
脑中一片空白,我如行尸走肉般随着胡太医进了怡亲王府。王府建造得宏伟气派,一亭一阁、一石一水、一一草、一树一木无不彰显王孙贵族的特酉味。可我现在根本无心于此,一心只想着他看到我时会是怎样?
没想到瑛笛会从后院出来迎接我们,我躲在胡太医身后眼观看,一身流光溢彩的兰缎旗袍,却掩盖不住岁月的沧桑。她老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曾经天真烂漫的季少已经变成高贵儒雅、气度雍容的王。她依旧风姿绰约、依旧丽如兰,可眼角眉梢却萦绕浓烈的郁悒气息。她爽朗笑着,浅浅的笑纹里挤满了憔悴,淡淡的眼底中藏匿了疲倦。
“胡太医年事已高,还要亲自来访,有劳了。”
胡太医看了我一眼,公事化地笑着:“福晋哪里的话,老夫也是奉旨请脉,皇上对王爷的病情非常关心。”
瑛笛点点头,笑着随胡太医的目光看向我,身子明显一怔,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她的嗓子,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态,“都快请进吧。”言毕转身先行,临行前还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稍作迟疑,但终究是走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你看我奇怪,我看我还奇怪哩!舔舔唇,压低帽子,灰溜溜地跟着胡太医进去。
阳光浅薄如纱,自狭长的窗缝中层层投入,片片光辉韵染在宽大的病榻上,泛起雾蒙蒙的光彩。眼前的情景如画亦如梦,那个满脸倦容的清瘦身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俊少年,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的懵懂青年,那个曾经死生契阔的痴情男子,此时正昏昏沉沉睡着,蜷曲的眉心,上翘的嘴角,淡雅的笑意,他在做梦吗?
拧眉梦?
天上一日,人间百年,我只是与太乙真人斗了间嘴,二十几年就这么匆匆而过。他最痛苦、最失落、最辛滥日子,我却无法在他身边陪伴。如今回来了,又是这番光景……
我狠狠地攥住双掌,甜与痛的记忆在心底纠结不清,五脏六腑随之缠绕蕴结,甜蜜最终战胜了痛苦!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纵使山无棱、天地合,这一次……我也……绝不放手!
“珂儿!珂儿!”胤祥突然低唤几声,挺直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瑛笛赶忙俯身坐于边,用帕子轻轻拭去他额头的薄汗。“爷,可是又梦魇了?”
胤祥点点头,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惨白的面也渐渐恢浮态的嫣红,言语略显兴奋:“我婴感,她就要回来了。”
“咳、咳。”瑛笛轻咳两声提醒,接回帕子,把茶水递了过去。
胤祥恍然发现立于不远处的胡太医,赶忙笑着道:“原来是胡太医来啦?”
胡太医点点头,走近前坐于榻边的椅子上,我低眉垂首藏在胡太医身后。瑛笛起身离开前,还别有深意的扫了我一眼。
一盏茶后,胡太医探完脉象,莞尔笑道:“王爷心中的结若是还解不开,以老夫的医术恐难再……”
胤祥平淡的面容起微漾,瑛笛急忙言道:“还望太医多费心思,开些结郁助眠的药也是好的。”顿了顿,她又面露忸怩:“太医与王爷多年的交情,也……也该晓得……”
“故人已去……”胡太医突然朗声打断:“愿王爷多为皇上着想,多为大清江山着想……”他看了看瑛笛又道:“多为生者着想。”
心中隐隐有根针在刺痛,我再次低头,伪装成鸵鸟。离开时有部分原因是为她,回来时我又怎能把她忽视?
瑛笛,是我心中永远的一根长刺,从喉至腹,稍有移动,全身都痛。
胤祥低下头并不言语。老胡竟敢如此对胤祥直言相劝,看来他与胤祥的关系非同一般,我心中苦笑,多年病患成密友。
胡太医长叹一声,拍拍胤祥纤长的手背,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开药方,我赶忙随他走过去背对着胤祥和瑛笛,专心致志看药方。
“皇上这次派小峂子与老夫一同过来,命他今后专门伺候王爷的汤药。”胡太医一边把药方递给我,一边淡淡地道。
不是吧!!!
我诚惶诚恐地接过药方,原想着回宫之后先想办法联系上四爷,啊不,应该是雍正,让他帮我想办法呢,现如今老胡这意思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哦?”胤祥轻声道:“小峂……小峂子?转过身来,让本王看看。”
我颤巍巍地转回身,心中思绪繁杂,还没完全抬起头来就听胤祥道:“麻烦皇上了,请太医把他带回去吧,本王明日进宫自会向皇上解释。”言毕扭身背对着大家躺着。
呃?貌似这小子生气了,好像还是生他每日膜拜的四哥的气?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又是关心王爷,那还是留下来吧。”瑛笛赶紧上前打圆场:“宫里的人煎药自当比咱们府的人要强些。”她讪讪笑着,带领胡太医与我出了屋子。
胡太医和我叮嘱了间,便只身离开。我无奈之下重新拾起老本行,坐在药房里煎药。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思忖:
第一,我要搞清楚现在哪年!八阿哥、九阿哥他们还在不在?
第二,我要搞清楚我为何会成为太监!
第三,我要想办法尽快长出头发!
第四,他为何那么反感我这个太监呢?
“福晋问汤药煎好了没?”一位俏生生的小丫头立在门口,笑颜问道。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药锅用箅子挡住药渣,将汤药缓缓滤入碗中:“姑娘来的巧了,有劳姑娘送过去吧。”
小丫头一撇嘴:“宫里来的就是不一样,第一天就会编排差事,你为何自己不送?”
嗯?我无奈地挑眉:“奴才贸然送过去,恐有不妥,再说奴才道路不熟,若再耽误……”
“一回生、二回熟。”小丫头抬腿迈过门槛走进来,笑盈盈地道:“今日我领你过去,以后你自己过去。”
啥?你分明是为了逃脱工作而狡辩,还敢向本姑娘抛媚眼儿,勾引一个太监,你也够不开眼的。
我无奈之下只得随她将汤药送了过去,小丫头在二道门就闪人了,我一个人继续往里走。
我就知道自己有机会趴墙根儿,所有主都如此被虐的。
只听胤祥在里面低声怒道:“你为何要留着他?”
瑛笛不慌不忙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是……你四哥……的意思。”
胤祥急道:“皇上是好意,但我不需要,以前他找那些三四分像的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找了个太监!”他急促地咳了几声:“咳、咳,四哥是在帮我?还是想看我笑话!”
“爷,别急!”瑛笛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皇上天南地北的帮爷找人,当然是好意。爷仔细看过那个小峂子了吗?真的很像……”
“不许胡说!”胤祥一声断喝:“他怎么可能像珂儿?多瞧一眼我都恶心!”
“爷……”
“你别说了,咱们也不好驳皇上的意思。再过几日,他的去留与否,我自会与皇上商议,此事你无须挂心。”
“小峂子,你为何还不进去?”小丫头不知从哪儿飞过来,诧异地盯着我问。
无名之火从天而降,我把托盘重重往她手上一丢,“有劳!”言毕拂袖离去。
跌跌撞撞不知走到哪里,眼前出现一片园,抬眼一望,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梦园”二字。
雾使神差推门而入,里面到处是奇异草、姹紫嫣红、翠绿葱葱,正中被草环抱着几间雅致木屋,颇为醒目。我恍惚地走进屋子,抬眼一看挂满屋子的字画,心脏的跳动骤然停止!
四面墙都是我的画像,纵马驰骋于千里草原的梦珂,扮男装英姿勃勃的梦珂,身着罗裙凝神抚琴的梦珂,一身旗袍千娇百媚的梦珂,手舞长剑缤纷落英之中的梦珂。
我呆呆地转了几圈,小腿一软,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瘫倒在地上。
“吱啦”一声,门开了,心跳从静止到狂躁跳动,好似要从胸腔中直接蹦出来。我急急忙忙爬起来面对来人。
瑛笛淡淡地道:“这间屋子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
我心中一凛,急忙跪下解释:“奴才该死,奴才迷路了。”
就在我半跪不跪,即将跪下时,瑛笛攥住我的手腕,秘把我拽起来:“梦珂,你还回来呀?”
我望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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