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福全望着我;“这次臣是真的自惭不如了!”

    一个熟悉而又痞痞的声音插了进来;“好一个九珠连环啊!”

    我循声看去;常宁穿着一袭宝蓝的箭袖常服骑着我茨那匹大宛汗血马立于树下;“三哥;当年谙达教我们这招;我和二哥怎么也学不会;还是你厉害!”

    我正接口;眼光先瞥到又一个人驭着马从树后转了出来;笑容便不自觉的凝在了脸上。

    “奴才纳兰德;给皇上;裕亲王请安;皇上吉祥;裕亲王吉祥。”

    “起喀吧!”我坐在马上淡淡的开口;容若清减了许多;原本极为合身的一等侍卫朝服现在显得空荡荡的。他的脸有些苍白;两颊瘦削;眼睛也有点下陷;下巴微有些青茬。下了马;我把震天弓和缰绳交给了阿格尔;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我微笑着问容若;“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容若的目光低垂;声音波澜不兴;“回皇上;礼部的文书都私了;皇上新茨宅由奴才的二弟打点着;纳采的事也正在办。”

    “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七巧节了;可赶得及么?要不要朕再派几个人来?”接过李德全递上的汗巾子擦了擦;我又问。

    容若还未答;常宁左顾右盼了一下;“三哥;我好容易得了空拉容若来南苑玩玩;您能不能别问这些个有的没的;没的扫了兴致!”

    “五弟!你怎么说话呢!没规矩!”福全急急的呵斥。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无妨;常宁要是朕面前突然守了规矩;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转过头;我再度看向容若;“朕再调几个人帮你;如何?”

    “多谢皇上好意;皇上为了奴才的婚事已多有费心;奴才不敢再劳动皇上!”容若的声音里透着隐忍。

    注意到他已经握紧了拳头;我微微一晒;常宁满不在乎地开了口;“不就续个弦吗?实在阑及;就把那些个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呗!三哥;你叫了二哥出来消遣;然叫我;真不够意思!”

    我不理他的撒娇;扫了一眼常宁胯下的马;“朕的好东西都教你得了去;朕还不够意思?”

    常宁嘻嘻一笑;“嘿嘿;皇上待我自然是好的;对了;皇上;这是去布库房的路;您和二哥比完了射箭;接下来是要比布库吗?”

    “不是;总是布库有些腻味;朕今日是要和福全比剑术。”

    “皇上恕罪;臣只怕要让皇上扫兴了。”福全苦笑着揉了揉肩膀;“皇上的天狼之星太过厉害;臣不自量力;如今这手臂正隐隐作痛呢!”

    “可伤调害?”呜切的问;福全的膂力本不弱;只怕是方才的金鸡独立用岔了力才会如此。“要不要传太医?”

    福全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事也麻烦太医;传出去我还象个爷们吗?回家自己拿点药酒搓一搓就好了。”他无奈的看我;“只是不能陪皇上练剑了。”

    我好笑的刚想说不碍事;容若已经抢上一步打了个千;“皇上要是不嫌弃;就让臣替裕亲王陪皇上练一练吧!”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常宁怔在一旁;我眯着眼睛看着容若;他一脸沉静;眼神淡淡的;眸子里没有以往我常见的亲和;但也没有挑衅。只是定定的望着我。

    我咧嘴一笑;“好啊;容若的流云剑法不知长进了多少;朕正好试试。”

    “万万不可!”福全已经磁口结舌中回过神来;“哦;臣是说;其实臣的肩膀也没有伤得动不了;还是让福全陪皇上练吧。”

    我朝福全勾了勾嘴角;“容若既有心;便让容若来吧。”福全还要再开口;我敛了神;“你也不想别人说朕胜之不武吧!”

    布库房里;青的砖块在六月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容容已经换上了一身白的劲装;俊秀的眉峰微微蹙起;丰神如玉。他用手中的青干(4)挽了个起手势向我行了礼;算是无言的邀请。

    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抽出了鞘中的湛泸(5)。剑法贵在凝神静气;心剑合一;容不得半分虚华。

    轻喝一声;容若已是揉身攻上!

    容若剑走轻灵;身形飘逸;青干斜挥,剑尖分;我定住心神;全神贯注;横剑当胸;手稳心平的折过一招。

    容若招式渐快;挥打点刺;挽起道道白练;剑走游龙;将我全身裹在剑阵之中;我谨记太极剑的将展未展;意连形不连的要旨;以虚御实;只把湛泸舞弟不透风;水泼不进。

    我与容若的膂力本就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墨龙银蛟翻滚来去;平分秋;十几招一过;容若一声大喝;青干剑光暴长杀气陡盛;招法突变;流云剑法一改轻灵飘乎;剑式变得沉重凝滞;一招使出;竟隐隐含着金石之音。我暗叫一声不妙,使了个撩字诀想要甩开他的剑,谁知他的剑进如放箭,退则如抽丝,竟象是牢牢粘在了我的剑身之上!我长啸一声;一招“手挥琵琶”,右捺左收,借力打力将容若逼得“蹬蹬蹬”连退三步。然料容若身势丝毫未缓,右足在青石砖上狠狠一点;手腕轻翻;挺剑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奔我的面门而来,我只见眼前无数把青干难以分辨;剑朵朵闪成一片;正是他《流云剑法》里的最后一招,万莲朝宗!耳边依稀听得福全嘶声高喊;“容若不可!”大骇之下;我唯有险中求胜;手腕一抖;湛泸长剑如电;凌厉的直冲容若而去;正是和容若一模一样的万莲朝宗!——

    (1)古时弓力野石”为计算单位(1石=94斤)。所以小康的弓有五石已经非常厉害了。

    (2)通常射箭;都是左手执弓;右手拉弦搭箭;人站在地上射时是没什么问题;但在马上骑射时;射自己左边的猎物时还可以;但射自己右边;特别是右后方的东西时就比较困难了;人在马背上;腰要扭到极限;有时还是会有射击的死角;但对于左右都可以开弓的人来说就完全没有死角了。小康就是左右开弓的。我记得里的布占泰也是左右开弓的;好象他的左手箭比右手的还要厉害。

    (3)震天弓:公元661年,薛仁贵奉命率军在大山一带与突厥人决战。突厥人为北方游猎民族,强悍善骑,素有弯弓射雕之风。突厥人方面率军作战的就是号称为“天山射雕王”的颌利可罕,率兵十多万。战斗一开始,对方突厥军就精选十几个骁勇强壮的将士向唐军挑战,颉利可罕最赏识的三员大将元龙、元虎、元风出现在前面。只见薛仁贵镇定自如,持此弓射击,三箭连发,龙、虎、凤应声倒下。顿时,突厥军吓得乱作一团,纷纷投降。唐军取得重大胜利,金军欣喜若狂,薛仁贵的威名大震。“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成为唐军长期传唱的歌谣。

    (4)青干是徐克的里杨云聪用的剑。青干剑奇钝无比,非极锋利,可抵挡天下最锋利的武器,可克制“由龙”,是最高防守兵器。“青干”是晦明打的最后一把剑,剑以陨石炼成。青铜感觉,表面不平,有颗粒感觉,可以折射光线。剑身有菱形反光钢珠,挥耍时逞彩虹光晕。杨云聪是天山派晦明大师二弟子,为人敦厚。但他的格比较软弱;和纳兰和飞红巾两段无果的感情让人吹嘘之余总觉得杨少了点男子气概;杨是君子;是男;但他不是人可以一生所托的良人;他少了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只会消极防守;或者说要他豁出去的时候他总要犹豫不决;注定负了一个又一个。我觉得容若和杨云聪比较象;所以让他用了青干。

    (5)湛泸在上古十大名剑里排名第二。湛泸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湛泸:湛湛然而黑也。这把通体黑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它就象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古语悠: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欧冶子铸成此剑时,不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所谓仁者无敌。湛泸剑是一把仁道之剑。我心中的小康应该还能算得上是个仁君;所以我让他用湛泸。跟大家打个招呼;小康的太极剑;我借鉴了间金大侠的

    

    

    

    院深疑无路通之四——康熙番外(二十一)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幻象都在瞬间消失不见;竟是容若突然收了剑势;他的表情清晰无比的展露在我面前;深深的望着我;他突然凄绝一笑;门户大开;手一松;“咣当”一声;青干倏然落地。福全和常宁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如此一来大变乍起;我促不及防;情急之下;我猛提一口气;手臂往外狠甩;“嗤”的一响;湛泸堪堪避开了容若的要害;直飞出去钉入一旁的柱子里;饶是如此;仍是将容若的肋下划开了一条血痕。

    “皇上!”福全抢上一步挡在我和容若中间;上下打量我;“您没事吧?”

    我平稳了一下呼吸;方才发觉浑身大汗淋漓;从里到外的衣服竟然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了;粘腻腻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朕没事!”我抬手随意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轻轻的拨开了福全;我用目光审视着仰面朝天躺在青石砖地上的容若;他的伤口虽不深;但仍不断的渗出血来;洇到他雪白的衣衫上;显得触目惊心。容若好似浑不在意身上的剑伤;他的直直望着高高的房梁;目光深远。“你何苦如此?”;踱上一步;我缓缓了开口。

    容若的唇边滑过一丝苦笑;“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1)我已一一尝遍;容若生又何欢;死亦无惧。”

    叹了口气;我转头看向布库房外;六月里灼热的太阳不如何时已经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得不见踪影;风吹过;带起土腥味阵阵;容若;赐婚真的让你如此难以接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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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李德全呈上的君山银针抿了一口;我淡淡的开口;“容若的伤如何了?”

    “回皇上;太医那天已经瞧过;伤口不深;无大碍。”

    “咸福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良主子那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有动静?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十天了;小菊对容若的事是一无所知;还是故作不知;又或者是真的毫不在意?我当然希望她是最后一种;可她是吗?

    “…。四月蔷薇墙头摇;迷离轻点点飘;五月榴照眼;牡丹怒放分外娇;六月桐吐芬;菡萏为莲凌霄结;七月玉簪已搔头;紫薇浸月千丝窕,八月桂万里遥;金钱落丁紫;九月汉宫菊有英;芰荷芙蓉化为衣…。”

    龙辇而未至咸福宫大门;阵阵歌声已经飞过高高的宫墙传了出来;好象有一把软软的小刷子在心头轻轻刷过;我的表情也跟着柔和起来;那是小菊的声音;那么温柔;每次听到都让人沉醉其中;‘菊有英…化为衣…’为什么她的歌声象是蒙上了一层细纱;带着淡淡的愁绪?

    下了龙辇;还没转过照壁;“良这么喜欢吃青葡萄;俗话说酸男辣;当初我怀大阿哥的时候就专爱吃酸的;看来这一胎必是个阿哥了!”“我这几天却偏爱吃辣的;按惠的说法;我怀的就该是个格格了;也好;四阿哥和六阿哥也想要个呢。”我皱了皱眉头;是惠郝嫔;她们两个也到咸福宫来了?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放着张长几;小菊和惠;德嫔分散而坐。

    见到我;德嫔微微有点吃惊;惠倒是落落大方;“都免了吧。”我摆手阻止了她们三个的行礼;含笑看着小菊郝嫔;“小菊和若娴都是有了身子的人;朕不缺你们这些礼数。”我上前搀了小菊的手;扶她慢慢在凳上坐下;“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可用了午膳?”她由着我握着她的手。“朕已经用过了;今天事不多;来看看你;刚才的小曲是你唱的?”我一边问一边打量她;她今天穿着件宽大的紫绣淡黄雏菊的旗装;倒把七个多月的身子掩去不少;阳光穿过疏落的葡萄藤斑斑驳驳的打在小菊的脸上身上;她的一对翦水羽睫如蝴蝶般在我眼前上下飞舞;大概因为天气已热;小菊玉颊微微泛红;双唇娇滴;我心里一荡;用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惹得她的脸更红了。

    “早听惠说良的一副金嗓子就跟黄莺鸟似的;今儿个可算是听着了。”德嫔对我和小菊之间亲昵的小动作恍如不见。一派沉静自然。

    我转头望向惠;“哦;是吗?云华怎么知道小菊有副好嗓子?朕都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小菊唱曲呢?!”

    惠轻扯了一下嘴角;“臣是听良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就跟拂碧水似的;就猜想若是唱起曲子来也必定好听。”

    我轻哼了一声;注意到往日一直在小菊一旁伺候的温娣今天然知去了哪里;端茶送水的换成了牛嬷嬷和另一个小丫头喜妞。便沉了声音问牛嬷嬷;“温娣呢?怎没见她在主子身边伺候着?”

    小菊拉了拉我的衣袖;温言道;“皇上;这几日天热;小乘老在屋子里拘着燥的慌;方才两位来;我怕吵着;就让温娣带着小乘去御园溜溜;散了它的子再回来。”

    “唔。”我应了一声算是做答;眼睛扫了扫德嫔手上的茶盏;“若娴近来身子可好?”

    德嫔立时会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