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凝于眼睫的泪珠随着瑛笛飘然远去的身影,凄然落下,落在手臂上,我浑身一颤。
看得浮世总是空,她……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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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上静悄悄的,天子的威严弥漫在空气中将我紧紧环绕,时至盛夏,却令我不寒而栗。瑛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胤祥想带我逃走的事情已败露,雍正要向我兴师问罪。如若这次我再死,胤祥定不会独活于世,而这一切瑛笛早已心悟,所以她要我向胤祥带句话,她无悔。
我缓缓下跪,动作中规中矩,不敢有半点差池。
“奴婢富察…梦珂恭请皇上圣安。”
“起吧,你有之身,不宜长跪。”冰冷的声音刺穿我的耳膜,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事事谦逊的四爷,而是雷厉风行的一国之君。
“谢皇上隆恩。”我一手扶着苏培盛,一手轻捂高高隆起的小腹,吃力地站起身来。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心中没由来的一凛,我缓缓抬头仰视,四目相对,雍正已经步入慕垂之年,岁月的沧桑在他日益消瘦的脸上刻画出一道道沟壑。久病缠身,他的神情明显有几分呆滞,但他眼中的阴骘然容忽视,这种目光只有那些嗜血成动物的眼中才能看到。
“你很害怕?”他幽幽地启口,却令我浑身一振,也许是史学家把他评价得太却冷酷,他每一张口,我就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不等我回答,他又笑着对苏培盛道:“来人,看坐。”
“谢……谢皇上。”我动作迟缓,故意慢吞吞地坐下。
他依旧颜笑,这种笑容的确能令我每一条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多年未见你竟然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怕朕,还是那么……年轻。”
年轻?我一怔,松弛的神经再次绷紧,思绪如飞,支离的记忆被唤醒。雍正晚年曾对炼丹痴迷,求长寿不死之术,却最终被丹药所累,由于过量服食黑铅中毒而亡。而这些与我的二十年来模样未变,胤祥面容的日见年轻又有何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问意避重就轻,挂上貌似二十年前真挚的笑容:“天子威仪,谁人不惧。这只能说明皇上多年前就显露王者之风。”
“哦?”雍正嗤然冷笑,“这只能说明二十年前你就已窥出天机。”
“皇上恕罪。”我连忙起身下跪:“奴婢言语冒失,请皇上恕罪。”苏培盛赶紧扶住我,看雍正的眼行事。
“哈哈~”雍正仰面大笑,向我二人挥挥手,示意我坐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梦珂呀,你若再跪可无人能扶,不会是想让朕亲自起身吧?”
我哑然失笑,这冷笑话说得当真吓死人呀!
雍正似笑非笑地道:“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笑容,你如此笑,只会令朕想起你那人称笑面佛的表哥,我的亲弟!”
我立即敛了笑意,这疯子怎么又提起八阿哥来了。但他既然称八阿哥为亲弟,而不是称他为“阿其那”,就表示他并未生气。
我坐也不是,跪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已经被雍正逼得快失控了,其实以我当初的脾气可能此时早已不顾命与他对斥,但如今为了胤祥、为了肚里的孩子我只能一忍再忍。
“故人已逝,请皇上看在他是您亲弟的份儿上……”
“已逝?”雍正一挑眉:“你以为十三弟做过什么,朕当真不知吗?”
“是,其实是皇上放他一马……”
“不是他,是他‘们’。”
“是……”我几乎崩溃,说话都颤了音儿,顺着他的话茬儿道:“是皇上念及亲情,放他们一马。”
“嗯。”雍正轻轻应了声,双手拄于御书案,随意地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朕可以放走他们,但朕不会放走十三弟。你可曾还记得二十年前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朕说过什么?”
我心头一颤,尴尬失笑,深深吸气。他说过的话我怎会忘记,怎敢忘记?
你休想把十三弟从我身边夺走,他一日是皇子,终身是皇子。早晚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的做十三侧福晋。
你会心甘情愿的做十三侧福晋!!
当日他一言九鼎,如今他九鼎一言!!!
“也许你不记得朕说过什么,但朕却清楚记得当日你对朕说逼你可以,但不许朕将来逼十三弟。不然,你不会放过朕。”雍正口气清淡,眉心微锁,目黯然。“乖乖做怡亲王的侧福晋,你意下如何呀?”
“奴……奴婢谨遵圣意。”我低眉垂首,痴痴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宝宝,现在你和你阿玛的生命胜于一切。
“呵~”雍正低沉的笑声缓缓逸出,就如阵阵阴森的冷风环绕着我。“好一句谨遵圣意!你谨遵圣意,可十三弟却执意要带你走,朕已将他拘于宫中,你说朕该拿你们怎么办?”
胤祥被拘?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腹突兀一阵抽痛,我妄图敛定心神,可额头、背上却渗出一层冷汗。我大口、大口的吐纳呼吸。
雍正厉眉高挑,双目如炬:“怎么办?朕该怎么办?”
冷汗涔涔,我强忍着剧痛抬起头,从齿缝挤出:“奴婢驽钝,求皇上明示。”
“朕记得富察…梦珂二十年前就已仙逝,为皇考亲眼所见。”他言辞凛冽:“狐媚妖孽不可留于世上,诞下子嗣后朕留你全尸。”
什么?腹痛加剧,刘海儿湿乎乎的全贴在额上,冷汗顺着额头向下淌。我目不斜视盯着雍正,千难万苦才回来竟然又要我死?
不!我不想死,心底在哀嚎,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我不能死,为了胤祥和孩子,我不能死!
我起身没站稳摔跪于地,“求……求皇上饶……”痛得说不出话来,“求……”
门外有人高喝:“王爷,您不能进去,您现在不能进去!”
“皇上,臣……求见!”
是胤祥的声音。我痛得一阵眩晕,祥,你现在该不复?咱们该怎么办?
“王爷,您等等,您再等等。”
胤祥高叫大喝:“皇上,臣弟求见!”
雍正突然起身,急问:“你说,你用的什么法子令十三返老还童?”
我无力的趴在地上,手微微抬起,声音颤抖:“是……是仙……。”
雍正大步迎来,扶住我颤抖的手臂,气急败坏:“什么仙?是仙人?还是仙丹?”
是什么你也得不到,你得到的只会毒害你。我有心想解释,可阵阵腹痛却让我难以启口,嘴唇颤抖,声音像是从胸腔颤出:“别信……仙,会……”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再次晕厥。
“梦珂,梦珂!”有人拍打我的脸,令我清醒。
我拽着雍正的袍袖不松手,用尽全力想跟他解释,可阵痛却荡荡传来抑制我张口:“只有太乙真……仙……才?”
“梦珂,梦珂,你说清楚,什么仙?是你给十三弟吃仙丹了吗?吃仙丹可以长生不……”
声音越来越远,我已疲惫得无法睁眼,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意识涣散,世界又暗了……
分水岭:故事中的一种 —— 恶搞童话版 扬帆远航
我没死,被颠醒了,意识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肚子,还是那么大。睁开眼,躺在马车之中,马车风驰电掣般前进,如此颠簸,难怪会把我颠醒。
肚子不再疼痛,只是浑身酸软无力,衣衫全都粘腻在身上。我一手拖住腰,一手撑着垫褥,挣扎着起身,掀开车帘,亲切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亲爱的,能再见到你,真好!
胤祥脊背倏地一怔,迅速转身,“醒啦?”脸上的惊喜如天边的绚丽彩霞,照亮了他疲惫黯淡的脸。他一带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飞身进入车厢内,一把抱住我,语无伦次:“对不起,咱们得马上离开京城,一刻也不能耽搁。马车颠簸,可苦了你。你还挺得住吗?”
我挑眉失笑:“我挺得住,当然挺得住。咱们如此急着离开,看来怡亲王要带我亡命天涯喽?”
“你能如此说,应该已无碍。”紧紧搂我入怀,温润的声音自他心底发出,丝丝柔柔入耳:“真好!你能醒来,真好!”
他在我的额头狠狠印上一吻。“怡亲王今日已故,世上再没有爱新觉罗…允祥,我只是个痴情儿。咱们并非亡命天涯,是被皇上驱逐出京,一刻不得停留。所以你再忍一忍,等出了京城地境,咱们就彻底自由啦。”言毕转身跳出车厢继续赶车。
我斜亿车厢内,笑看阳高照,万丈光芒照耀在他身上,光线明暗交替、闪烁欢跃,眼前人的背影是我的依靠,是我的一切,是我一生追逐的梦想。
终于自由了,内心欢呼雀跃,突然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不敢出声,怕胤祥骂我是疯婆子,只在心里低吟唱:
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我们想漫游世界,看奇迹就在眼前,等待夕阳染红了天,肩并着肩许下心愿。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随风飞翔有梦作翅膀,敢爱敢做勇敢闯一闯,哪怕遇见再大的风险再大的浪,也会有默契的目光。
“咱们得走水路。”胤祥跳身下马,搀扶着我下了马车。“一路奔波劳累,还望夫人见谅。”
我下车后掏出帕子,擦去胤祥的满头大汗:“以后你叫我老婆,我叫你老公,听见没?”
胤祥眼中闪过一丝晶芒,他指着渡口的船只,言道:“自天津大沽口南下,两日后咱们就安全了,估摸着那时也临近孩子出世。我早已在德州备下房产,只是出来得仓促,未曾得空找产婆,一应预备也要到德州才得置办,但愿我儿不要急着出来。”他盯着我的大锅盖,自喃:“老婆~~~”
一点就通,我笑得合不拢嘴:“乖呀~~~~~~~~~”
“是什么意思?莫非今后我姓‘老’,叫老公?夫人随我姓,叫老婆?”
晕倒!我一脸黑线,原来是根本没听懂。“老公、老婆是夫之间的爱称,只允许你叫我老婆,不允许别人如此叫我,也不允许你如此叫别人,反之亦然!”
胤祥恍然大悟,嘴里叨念着:“老公?老婆?,感觉怪怪的。”他一手搂住我的肩,一手搀扶着我的手臂:“老婆大人慢走。”
我满脸奸笑,捏捏他的俊脸:“乖呀……老公。”
船只宽大,八位船夫只乘载我夫二人,我又在江南水乡居住过多年,所以即使全速前进也不觉得眩晕。估计胤祥由马车转而用船也是为了减少我的车徒劳顿之苦。自窗格向外远眺,远处天水一片,近处碧波荡漾,顿生心静神宁之感。
“珂儿……咳咳……老婆,虽然样貌多年未变,但心智却沉稳许多,你至今都未问为夫……咳咳……老公我……。”
“停!”我与胤祥对立而坐,自茶几上拿起茶杯递给他,我闷笑揶揄:“您以后喜欢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老公、老婆的事儿忘了吧。您一张嘴,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唤我‘珂儿’听着顺耳。”一挑眉,笑斥:“我其实已经忍了很静!”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自己也听不真切:“你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这个简单。”
“嗯?”我心中暗道,说服雍正也可以用‘简单’二字吗?就是因为不简单,我才一直不问,只等他自己开口解释。
“吾亡,吾绝不苟活于世。”
“啊?”我对着胤祥风轻云淡的面容,嗫嚅:“真的如此简单?”
“嗯。”胤祥啜了口茶,轻轻婆娑我的手背,浅笑中暗含着无限温柔:“皇上不能容忍这样的臣子,所以怡亲王今日已逝。四哥念及旧情,所以我被他‘驱逐’出京,一刻不得停留。从此隐姓埋名,陪老婆逍遥快活。”
“叮”
“什么对?我办得对?”
“你用的对,‘陪老婆逍遥快活’这一句用的妙极!”我满脸坏笑,这小子学会举一返三啦。
胤祥先是一愣,转而开怀大笑。欢笑声萦绕在整个船舱,二人脸上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喜极而泣,我用帕子轻拭眼角的泪水。他既然一笔带过,我便也不深究,无论雍正曾如何刁难,必竟这一关我们也算熬过来啦。
“对了,还有件乐事儿。”胤祥抢过我的帕子轻轻为我梳。他眼中满是宠溺,嘴上喋喋不休:“你在昏迷中一直喃喃自语,‘仙丹’呀,‘仙丹’呀。四哥便问我可曾用过仙丹,我不忍再骗四哥,就直言相告你曾给我吃过丹药,但不知是否是仙丹。其实四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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