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再丢一本。“为人臣者,应事事以国家利益为重。”

    再丢一本。“为人走,应为父母兄弟真孝忧心。”

    再丢一本。“为人者,应为丈夫排忧解难。”

    再丢一本。“你暴露身份行事莽撞,只看一己私利,不顾及十三弟的皇子身份。”

    再丢一本。“居然为了一位烟子独闯深宅,打草惊蛇,以至于吴天魁突然死亡。”

    再丢一本。“此举视国家盐税于不顾,视百姓疾苦于不顾,视国危民殆于不顾。……”

    再丢N本……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堆成山的账薄,不感慨,他颠三倒四、胡乱教训什么呢?话题全面广泛,涉及民族气节、忠孝两全、礼义廉耻、道德规范。貌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则上纲上线,无限扩张。就跟我倘若查不出盐藏在何处就上对不起天地良心,下对不起父母双亲!

    出门对不起亲戚朋友,回家对不起猫狗草!

    我正在斟酌四爷的厥词时他突然言道:“梦珂,如若你三日之内查不出那十万担盐藏在哪儿,就随我一起归京面圣,你自己跟皇上交代。”

    我蓦然抬起头,对了、对了,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说一千道一万,原来是为了这个,归根结底是为了他那亲亲宝贝十三弟!

    我小声嘀咕着:“早说呀,扯一大堆没用的。”

    胤祥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又朗声道:“四哥,梦珂乃一介流,弟弟去查这些账目,尽快查出是哪个盐库。”说完就要伸手去抱那些账薄。

    四爷对胤祥的公然反抗居然没动怒,似笑非笑睨我一眼,对李卫道:“把账薄私后院儿,再把方老板请过去。”说完凑到我身前道:“方老板,这三日辛苦你了。”

    我瞪着他倏地站起身:“是不是查出来就不用随爷一起归京啦?”

    四爷眸中光彩犀利万分:“是。”

    我冷笑一声,讥诮道:“查账于我,只不过是一场复杂的数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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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方晓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我一边低头看着账目,一边言道:“胤祥,你去把这50个盐库所处位置、地方大小查查,放不下三万担盐的仓库我就不查了,虽说他们也可能化整为零,但应是存放在一些大的仓库才方便看管。时间紧迫,如今咱们也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孤注一掷。再去查查这些盐库哪些是临近港口、码头,哪些是临近大城镇,哪些大的仓库之间的路程较短。”

    “李卫,你去找那个吴管家好好聊聊,盐账是流水账,但工人的月钱可不是随便结的。去问问他哪些仓库工人去的次数多,哪些仓库用的工人多,特别是那些临时雇佣的零散工人,肯定有本工钱账,把账给我要来。”

    抬头一看二人纹丝未动,我诧异道:“二位爷是不明白,还是懒得干?”

    李卫连忙道:“主子,您还真查呀?”

    我一拍桌案,急道:“废话!不查怎么办?你知道我上次为离京付出多大的努力吗?”说完这话觉得有些伤胤祥,余光一看胤祥眉头紧皱,满脸忧愁。

    李卫赶忙摆手道:“您别急,奴才这就去查。如若您真能三日内查出是哪个盐库,奴才就请爷画幅您的画像供奉起来消灾避邪,您就是仙姑下凡。”说完一溜烟跑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胤祥二人,他眉宇间的忧不减:“梦珂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再去跟四哥谈谈,不强逼着你回京还不成吗?这三日查账,势比登天!”我张口,他又道:“我绝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说五年后归京,我自然是等着你。虽说四哥他有心帮我,但他出此计策说明他不够了解你,若是如此简单就能让你回京与我……,”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也不会等了三年才敢来。”

    我‘噗哧’一声乐了,“十三爷说的跟挑战极限似的。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才真正势比登天!”

    胤祥弯眼一笑:“就算比登天还难我也不在乎。”他走过来搂着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咱不查了,让那十万担盐见鬼去吧。”言毕附身过来……

    我挣脱他的怀抱,退后一步道:“那你归京后如何跟皇上交代?”

    胤祥耸耸肩,故作轻松:“长跪乾清宫喽?反正皇阿玛对我失望也不是第一次啦。”

    “不是第一次?”我歪头问道:“上次是为何事?”

    胤祥尬然一笑:“没~,没什么,总会有些事儿做得不妥当惹皇阿玛生气的。”

    心中暗叹肯定是为了没有子嗣的事儿挨罚,我表情严肃:“所以我更要查出盐在哪儿。四爷他不是不了解我,他是太了解我了,他今日如此做只不过是用言语逼得我没有半点儿后路可退而已。是我闯出来的,以我的子查不出肯定是自己回京面圣担责任,查的出也算我将功赎过。反正他左右不吃亏。”

    胤祥摇摇头叹气:“唉!你这张嘴呀,少给自己在黄泉路上铺道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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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昏天黑地、以继日、仔细推算后,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账是假的!

    “李卫,走,咱们去牢里会一会那个吴管家。”我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

    李卫托着腮打了个哈欠,“咱们不叫上十三爷吗?”

    我侧头看了一眼睡在软榻上的胤祥,“不用,让他睡吧,才刚刚睡了半个时辰。”心中暗道,我那冷血的另一面最好还是别让他亲眼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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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管家,说吧,真的账薄在哪儿?”我翘着二郎腿,敲打着桌面。

    吴管家被年羹尧的两名亲兵反手擒着,吓得浑身颤抖:“是真账呀,小的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不明白?”我冷笑一声,朝两旁的众位狱卒道:“还等什么呢?帮吴管家好好想想吧。”

    我目睹着吴管柬哭狼嚎、面目狰狞,脑海中却浮现出小时候的经历过往,那些我一直在逃避的童年往事。

    “师父,习武是哟强身健体的,您为什么只教我一些一击毙命的功夫,您不觉得我现在学这些早了点儿吗?”

    “晓桐,别忘记你是个杀手,如若不能一击毙命,死的那个人就是你。”

    “师父,不如您教我使暗器吧?”

    “暗器?没那个必要,想杀人时世间万物都可以哟当暗器。”

    “师父,您为什么又教杀人,又教救人?您不觉得很矛盾吗?您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医仙’,每医一人,必先杀一人。”

    “晓桐,何人才能掌管众生生杀大权?”

    “当然是皇帝!”

    “不错,但为师却可以让人生不如死,比如说点此处穴位。”

    “师父,师父,我疼,您快解开吧,我疼,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咬我,疼……疼。”

    “晓桐你记住,将来你若想撬开谁的口,就用此招数。”

    “不!我不会用的,别人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这种方法太阴毒。”

    “阴毒?哼,比这再阴毒的也有,你若把他肩胛这根骨头拿出来,他就算忘记的事情也会再想起来。”

    “我招、我招、我招!”吴管家大声喊叫着。

    我猛然缓过神儿来,淡淡地笑道:“早说不就齐了,还让大家陪你受累。”

    吴管家颤巍巍地道:“这账确实是真的。”

    “嗯?”我一拍桌案高声喝道:“来人,再伺候伺候他。”

    “不,您听我说。其实是有人托我家老爷管理盐务,但这些盐他可以任意调拨,有时这些事情是他交代我家老爷派人办的,有时是他另找人办的。所以我家老爷所记账薄是套流水账,而且不完全,但并不是假账。所赚得的银两也是由那人分配,有些是给我家老爷的,有些是托我家老爷送给别人的,有些直接让我家老爷去买产业送人。”

    “送人?”我冷讥道:“是贿赂员吧。说!为什么百行述只有半套?那人是谁?”

    “这……”吴管家咬咬牙道:“您就打死我吧,被那人知道我告密更是生不如死。”

    “哦?”看来‘那人’的阴狠毒辣不容小觑。我一步步走上前去,在吴管家眼前冷冷地道:“生不如死?我今日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说完直接点那处穴位。

    “啊!啊!啊!”吴管家吼叫着,来回的挣扎,不多时豆大的汗珠已然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我说,我说。”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是贿赂员的,那人让我家老爷记半套账,他自己记半套账,即使账薄落入府手中也没关系。”

    当真是这么回事。我和李卫对望了一眼,李卫道:“此事关系重大,要不要请十三爷过来。”

    我摇摇头道:“不用,别让他过来。”

    “但……”李卫言又止。

    我道:“要不你把四爷请来吧。”绝不能让胤祥看见我现在的疯狂。

    李卫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叹出:“算了,还是呆会儿看他招了什么再说。”

    我点点头,然后解开吴管家的穴位,继续问道:“那人是谁?”

    吴管家眼中惊恐万分,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嗯?真的吗?”我将手搭在吴管家颤抖的肩胛骨上,用指甲在他的皮肤上一下下的划着,突然一用力抓住他的骨头:“说,那人是谁?”

    吴管家大声嚎叫:“啊!……我真的不知道。”

    我的手用力一提已然将他的那根骨头错位:“说~~!”一瞬间血如泉涌,顺着我的手臂流入我的袖管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儿和牢房中特有的压抑与恐惧。我全神贯注于吴管家每一丝表情的变化,不敢遗漏任何蛛丝马迹。亦或许我不敢正视周围的人,正视李卫。在他们眼里这个似男似的疯在用非常人的残酷手法虐待犯人,而且是~自己亲自动手。

    吴管家颠狂道:“盐帮帮主!盐帮帮主!”

    我再次提力却被李卫一把攥住:“主子,让别人审吧,您~,您不能自己……”我扭头狠狠地瞪着他,这节骨眼儿他居然让我停手,那我刚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李卫好似明白过来倏地松了手,低完默不语。

    我秘一用力将那根骨头左侧提出血肉模糊的肩头,高声喝道:“说!谁是盐帮帮主?”

    吴管家眯着眼睛,艰难地开口:“不……,不……。”

    “住手!”一声断喝。

    胤祥从天而降,把我从吴管家身旁拽开。他抓住我那满是血水的狼爪子:“你疯啦,这是干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一边掏出一块手帕漫不经心的擦手,一边道:“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也都是被你哥给逼的。”想想自己真的很疯狂,原来吻子里也是嗜血的,我闻见血腥的味道竟然有热血沸腾的冲动。

    胤祥拽着我就往外走,一路把我拉回屋内,他紧紧的攥着我的双肩,眼中冒着熊熊烈火,恨不得一把烧死我算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大牢?怎么能对犯人用刑?怎么~,怎么会自己动手?”

    “我一个姑娘家,就能视国家盐税于不顾,视百姓疾苦于不顾,视国危民殆于不顾吗?”

    胤祥又加了把力,迫使我挺身抬头正视他。“是不是只要不回京、不进十三阿哥府,你什么都敢干?”

    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他勒散架了,年羹尧和李卫审了吴管家一宿也没问出什么,若不是我发现账薄的悬疑,至今都没人知道吴天魁只不过是个傀儡,那幕后黑手是盐帮帮主。我为了他的前程政绩如此疯狂地搞到多条线索,他却以为我怕进十三阿哥府?

    果然男人与人的想法永远都~~~~~不会一样。

    “是。”我语气出奇的平淡:“我原本就是什么都敢干,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一个人心若是冷了就什么都敢说:“你今日才认识富察…梦珂吗?今日才认识我吗?我给你下药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随便起来就不再是人。”说完开始自己解盘扣:“梦珂又闯了,十三爷是要打我?还是要睡我?说吧?”

    胤祥倏地松了手退后三步,眼里噙着隐忍与迷茫的晶莹。他喃喃地道:“即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停手吗?”

    笑话~,若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去审案,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吗?

    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