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搜神记
王亦君面上一红,笑道:“岂止是太差,根本是全无章法。”
环身四顾,掌风纵横,将纤纤护在怀中。纤纤做鬼脸道:“跑得倒是很快,可惜胆子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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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突然右臂被拉住,朝外拖去,失声尖叫。
王亦君大吃一惊,探臂将纤纤拉住,欺身向前,猛地拔出无锋剑,一剑向那紫影劈入。剑光如电,那紫衣人“咦”了一声,极为惊异,猛地朝后滑了十余丈,又鬼魅般在王亦君左侧停住,厉声喝道:“神农是你什么人?”
王亦君心中惊诧,转身望去。只见三丈开外,一个紫衣女子翩翩而立。她满头白发高高挽起,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白腻胜雪,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
王亦君想起先前辛九姑所言,再见她这般疾言厉色,心中稍有犹豫,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晚辈王亦君,乃是神帝使者。”
谷外众人闻言无不变色,暗呼糟糕。
那紫衣女子冷冷道:“既是神帝使者,来这汤谷作什么?”
王亦君心想事已至此,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了,当下道:“晚辈奉神帝之命,来汤谷大赦。所有汤谷重囚,都可以重获自由。”
紫衣女子道:“那么如此说来,我也是在被赦之列了?”
王亦君微微一楞,硬着头皮笑道:“这个,既然全岛大赦,当然包括前辈。”
紫衣女子突然爆出银铃般的笑声,直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边笑边道:“他大赦我?那我还得对他感恩不尽了?”
王亦君见她似乎极为欢喜,似乎又极为悲伤,说这话时又是愤郁又是难过又是凄凉,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纤纤原想出言讥嘲,但不知为何,一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紫衣女子半晌才止住笑声,低头看着河中游鱼,嘴角浅笑,突然道:“你可知这水里的金背鱼多少岁了么?”
王亦君一楞,不知她此言何意,探头一望,那清溪中一条六尺余长的金背鱼摆尾悠游,“瞧来得有十几年了吧?”
紫衣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这是两百多年前,我在南际山下的龙潭捕获,带到此处的。她的六十代孙都比你大啦。”
王亦君大惊,如此说来,眼前这紫衣女子少说竟有两百多岁了么?除了满头白发如银雪,她周身瞧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光景,这可当真古怪的紧。王亦君突然心中一动,南际山龙潭?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隐隐之间他似乎了悟到什么,却又始终无法猜透。
纤纤在古浪屿上住了十年,对于珍贵的海鱼水兽倒是大有了解,点头道:“这金背鱼是最长寿的海鱼,可以跟灵龟相比。不过你有两百多岁么?我瞧多半是胡吹。”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小子,你回去告诉神农,拜他恩赐,我在这汤谷已经呆了两百多年,早就老得哪儿都不想去啦。倘若真想离开这里,还要等到今天么?”
落日余晖,照映在她的脸容上,笑容凄美哀伤,一时竟让王亦君为之神夺。
紫衣女子转过身,缓缓地朝山谷内走去,紫衣飘舞,倚风出尘,那背影说不出的落寞,说不出的凄凉。谷外众人见状,诧异之余心中石头落地,都长长吁了一口气。
纤纤心里却是莫名的难过,没来由地对这紫衣女子充满了同情怜悯。小手紧紧地抓着王亦君,低声道:“难道是神帝伤了她的心么?”
她冰雪聪明,又有女人的直觉与惜惜相通的本能,这无心之语倒是突然惊醒了王亦君。王亦君心中一动,莫非这紫衣女子当真与神帝有瓜葛么?当下从腰间取下珊瑚笛,放至唇边,悠悠扬扬吹将起来。曲调缠绵凄切,正是那首“刹那芳华曲”“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他原本生性开朗,纵使悲凉的曲子由他吹来也是哀而不伤。但不知为何,眼见这紫衣女子凄伤之状,想到当日神农在龙牙岩高歌情景,心中难过悲苦,这曲子此番奏来,竟是忧伤欲绝,直如杜鹃泣血,雨打残荷。
那紫衣女子蓦然木立,犹如刹那间化为冰山石岩。谷外众人又惊又奇,不知圣使此举何为,但听了半曲,都纷纷觉得凄凉难过。尤其辛九姑,莫名想到自己情殇际遇,悲从心起,扑簌簌落下泪来。
纤纤虽然年幼,但是心态却颇为早熟,听了片刻,也是莫名柔肠百转,珠泪纵横。王亦君一曲将终,又回到那句“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反复回转,余音绕梁。
晚风低语,竹林簌簌。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紫衣女子冷冷道:“小子,是他叫你吹这曲子的么?”
语声森寒刻骨,听来令人不寒而栗。纤纤心中发毛,忍不住往王亦君身上靠去。谷外众人更是纷纷变色,凝神屏息,只要她一向王亦君动手,便立时上前援救。
王亦君低声道:“晚辈有幸曾在南际山顶,听见神帝临终前唱过此曲。”
声音很低,谷外众人听不真切,只看见紫衣女子突然全身颤动,猛地转过身来,面色雪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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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亦君道:“神帝已于两个多月前,在龙牙岩物化。他最后唱的,便是这首曲子。”
紫衣女子怔怔站立,皱眉不语,一脸茫然,仿佛一直没有听懂他所说的意思。过了良久,才缓缓绽开笑容,蓦然一颗泪珠从眼角淌下,既而两颗、三颗,满脸玉箸纵横。她就这般伫立风中,含泪而笑,宛如带雨梨花,风中盛放,分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这个紫衣女子便是两百年前,因与神帝相爱,触犯族规而被流放汤谷的木族圣女空桑仙子。当年神农贵为大荒神帝,号令五族,却不敢违抗族规,竟眼睁睁瞧着情人被流放汤谷。她登上囚船,东渡汪洋的那一刻,已经柔肠寸断,心如死灰。对于她来说,长老会或者族规,都不是最痛恨的。最痛恨的是,那个爱她、却无力为她抗争的男子。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这两百年来,居住于荒山穷海的汤谷,她以为已经将往事淡忘。但是每次听说神农二字,便会悲怒不可抑,乃至于大开杀戒。青春不再,韶华逝去,但是那一份难以释怀的悲苦却越来越浓。
这时听说神农已死,突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空荡荡,所有恨的、爱的、牵肠挂肚的,转瞬间烟消云散,一片空茫。也在这一刻,她才突然发觉,自己对神农的那一份情感原来依旧那般炽热。现在,许多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临终前唱的这首歌。这么多年他的情感和悔恨都由适才这个少年的笛声中传达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呢?她被流放的这两百多年中,他不也在自我流放么?
心中从未这般波澜汹涌,也从未这般宁静平和。山谷夜色初降,晚风清凉,鲜绿清新的青草气息如河流般在体内流淌。她冰凉的泪珠接连不断地划过笑靥,一颗一颗的滴入草地中。
谷外众人见空桑仙子又哭又笑,心中惊疑不定,都极是担心。以从前经验来看,这将是她大开杀戒的征兆。
卜算子搜肠刮肚的回想今日卜算的十卦,好象除了贵人临门那一卦外,其余九卦都是大凶之卦,当下连连摇头道:“糟之极矣!老太婆要发威了。”
白龙鹿嘶鸣一声,突然飞奔入谷,辛九姑等人想要阻拦已经不及。
然而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却见空桑仙子脸色大转柔和,缓步向前,低声询问王亦君。王亦君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答。两人说话声音俱都极小,隔得甚远,众人无法听清。空桑仙子突然朝谷外众人瞥来,众人均是一凛,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空桑仙子转头低语,突然微笑起来,似是与王亦君颇为亲热。两人谈了一会儿,一齐朝谷内竹屋走去。纤纤一蹦一跳的与白龙鹿跟在后面,满脸惊喜,还回过头朝众人扮了一个鬼脸。
众人大为惊佩,想不到这喜怒无常的女魔头在圣使面前竟变得如此温婉。也不知被他施了什么法术。对这少年圣使的敬畏之心登时又平添了几分。盘谷、卜算子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对目相望。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人长的帅还当真占便宜。柳浪,你比起这圣使那真成了老白脸啦。”
柳浪微笑不语,心中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盘谷涨红了脸,半晌才猛地一跺脚,喜道:“圣使连空桑仙子都能收服,要带我们离开这里就更不在话下了!”
众人欢声长呼,长年的流放生涯眼见将要结束,竟有不少大汉喜极而泣。
王亦君、纤纤随着空桑仙子进了竹屋。空桑仙子纤指轻弹,几道绿光闪过,屋内六盏水晶灯立即明亮起来。
竹屋素雅洁净,地上铺着竹席,松木小几上一个琉璃香炉香雾缭绕。王亦君等人席地而坐。白龙鹿在外候着,眼巴巴地瞧着他们。
纤纤瞪大双眼,环顾道:“想不到你这么凶霸霸的,住的地方倒这么雅致。”
此时她已不惧怕空桑仙子,说话更加放肆。王亦君拿她没辙,只好装做没听见。倘若是从前,空桑仙子听到这句话,只怕纤纤已经在海里喂鲨鱼了。但她现下心中微波不惊,静如古井,只是微微一笑,“王亦君,我将雪羽鹤给你,你怎么救出你的朋友呢?”
王亦君喜道:“倘若前辈将雪羽鹤相借,晚辈便可以乘鹤飞到那扶桑树顶,将蚩尤接下来。”
空桑仙子嫣然一笑,“王亦君,这汤谷竟能困住这么多穷凶极恶的五族罪人,你可知特别之处便是那株扶桑树么?”
王亦君和纤纤齐齐“咦”了一声,颇为惊异。
空桑仙子道:“那株树相传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死后所化。当然这不过是传言而已。但是这树确实颇为古怪。每次我骑鹤飞行,到了百里之外,还能听见扶桑树树叶响动的声音。那声音好生奇怪,就象有人在不断的念咒语一般。念力极强。倘若换了别人,决计飞不出汤谷岛十里。要么坠海而死,要么乖乖地回去。”
纤纤脸色有些发白,不由自主地往王亦君身上靠去。王亦君大为好奇,“难道这树也会法术么?”
空桑仙子道:“树自然不会法术。但是树里面只怕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王亦君笑道:“不知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难道真是羽卓丞前辈的魂灵么?”
空桑仙子叹了一口气,“倘若真是青帝魂灵,那便好了。但他已死六百年,纵有魂灵,也早已进入神界,为何在这扶桑树中栖息?”
纤纤紧紧地贴在王亦君身上,闻见他熟悉好闻的气息,心中的害怕之意稍减,强笑道:“那会是什么?”
空桑仙子出神的沉吟片刻,“我想可能是上古神器,说不定便是那十日鸟的封印。”
王亦君更为迷惑。空桑仙子微微一笑,素手一弹,樱纯微启,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低声吟唱一般,说不出的好听。“呛然”一声,王亦君竹鞘中的无锋剑倏然出鞘,凌空飞舞,在空中摇曳生姿,仿佛佳人翩然起舞。
王亦君、纤纤瞧得目眩神移,暗暗称奇。空桑仙子纤指轻拂,在松几上哆哆轻敲,突然吐气如兰,轻声念诀道:“南旋毕修紫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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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锋剑断折处忽然有绿光冲天而起,照得王亦君须眉皆碧。屋外狂风陡起,白龙鹿惊声嘶鸣,昂首踢蹄。
一个碧绿色的蝴蝶翼的小人竟从无锋剑中飞了出来,翩翩舞动,在松几上落了下来,身不盈寸,剔透玲珑。
王亦君从未见过此等情形,大惊失色。这无锋剑跟随他已有数月之久,想不到竟藏了如此玄机。倒是纤纤相形之下见多识广,脱口道:“木精!”
空桑仙子点头道:“正是。她是木精,被封印于这无锋剑里。只要解开封印诀,她就可以出来了。”
王亦君奇道:“前辈怎么知道?”
空桑仙子淡淡一笑,手指一曲,那无锋剑隔空落入她的手中。她将剑身一转,手指抚摩那“空桑”二字,“这柄剑便是当年我给神农的信物。”
王亦君与纤纤“啊”的一声,众多疑惑这才顷刻烟消云散。王亦君起身行礼,歉声道:“晚辈不知,多有失礼,请前辈莫怪。这柄剑还请前辈收回。”
空桑仙子淡然笑道:“不知者不罪。这剑与你既有缘分,还是由你收着吧。”
王亦君推辞再三,这才收下。
心中一动:“不知前辈与仙女姐姐有没有渊源?”
突然想到两百年前空桑仙子便已被流放此地,怎么可能认识白衣女子?暗骂自己愚蠢,重新坐了下来。
空桑仙子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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