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毁–我不要王子
当年,我把这套漫画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然后鼓起勇气找王子作了那次轰轰烈烈的告白。
很干脆的被拒绝。干脆得让我目瞪口呆,艰于呼吸。
可是我没有放弃,我依旧默默地看着他。
后来王子踢球受伤,甚至有变成瘸子的危险。当时正值高三,为了不落课,王子还是坚持上学。他身边如影随形的那些人,刚开始还嘘寒问暖,过了一阵子听说他的腿可能会落下残疾,关怀的氛围渐渐稀薄下来。
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那阵子王子一改以往的傲慢,没一点儿脾气。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一些校园里“胖子配瘸子”的恶毒说法,或者他明明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听音乐,我扶着他上下教学楼,几乎形影不离。
他对着我说话不多,一开口往往是Michael Learns To Rock。我也是因为他而成了Michael Learns To Rock的歌迷。Michael Learns To Rock的专辑买新上市的时候,我冒雨去买,淋得浑身湿透。
他接过湿淋淋的包装袋,低了头,好半天开口骂我笨,像傻瓜一样,并且郑重告诫我以后伞要随身带着。
后来,我真的养成了这个习惯。估计到死都改不了了。
他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一串玻璃石佛珠作为生日礼物。我对他说,那是我在一座很灵的寺庙里请高僧开过光的,我在佛前许了愿说宁可自己折寿也请菩萨保佑他的脚快点好。
然后他破天荒地笑了。
我发誓这是他受伤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不是冷笑的笑——我被感动了,这笑是只给我的。
我等待着,守候着,期望着或许有一天,他会用那样一个笑容,微笑着对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没错,我等的是他回心转意,而不是他的康复。可是天不从人愿。他的腿终究是渐渐好转,拆石膏后的第三天,他身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我已经不再有和他独处的机会。
我去找他,却撞上他的前女友在他怀里温柔哭泣的场景。
我哑口无言地后退三步,觉得自己像个大笑话。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自以为是南丁格尔,其实却做了两千瓦的超级大灯泡!
后来,那个女孩来找我,她说代表他向我致谢。
“大家都是好同学好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说。
哪个傻瓜会为了普通朋友做到这个份上?!
女孩仰起她那张美丽清秀的脸,高深地微笑:“果然觉悟高啊。”
那一刻,我只想找一片沙子把自己埋进去。
再见到他,他的笑容格外的刺眼。他那漫不经心又倨傲自大的样子让我非常生气,气得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拿了小刀去找他,划伤了他的手。
噩梦般的那一天的晚上,我独自一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Michael Learns To Rock的声音,真的感觉他好像就在我身边一样,忍不住哭得满脸都是泪。狠狠摔了WALKMAN,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要再听Michael Learns To Rock。
可能上天注定了我在这场游戏里是个悲剧人物,我弄伤王子的那一幕被老师看见了。王子那个有钱有势的母亲更是夸张地闹到学校,对此不依不饶,逼着要学校开除我这个危险分子。
儿子腿受伤的时候倒不见得她有多上心,区区手上一条疤痕就兴师动众!我又没有泼硫酸毁他的容!
再以后,只能任人鱼肉。
处分,休学,转校。
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我们全家搬迁。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再给王子打过电话,也没有给任何同学留下任何联络方式。就连我的死党,也是几年后在大学里偶然重逢的。
王子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故意躲着不见他。
我最无助的时候他没有站出来帮我说句话,再见他又能有什么意义?!
王子说,我们根本就没开始过。是的,我和他,从来没有开始过,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他讨厌我,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在我向他告白,而他喷了可乐的那一刻,他就打从心里瞧不起我。
他伤了脚之后,表现出来的友好和温柔全部都是因为寂寞。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留下来陪在他身边。一旦他恢复光芒,我就成了不必要的。
是我会错了意。
他讨厌我,一直讨厌我。在他眼里,我等同母猪。
在他拥有一切的时候,他永远不会欢迎我。
我错了,我不是琴子,他也不是入江。
我所有的绯色幻想全部被磨光。自那以后,对于感情,都是矜持着设下一种防备,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决不给自己第二次犯同样错误的机会。之所以这么坚决,是因为曾经连续掉进同一个深坑,笨得惊天地泣鬼神。
如今,他又出现在我面前,时不时地微笑,可是他弄错了,他并不喜欢我,他是感激我,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弄错了。他只是感激,只是内疚。而我不要他的感激,不要他的内疚。
蚂蚁和蜜蜂
职员就像蚂蚁,每天爬来爬去忙个不停。老板就像蜜蜂,每天飞来飞去忙个不停,但他会不时地飞下来,不时地叮职员一下。
——我最新的MSN个性签名。
中午我吃完饭,在电脑上玩围棋。老总正巧经过,走了进来。
老总凑近了看我的电脑桌面,文绉绉地问:“此乃何物?”
何物?当然是帅哥喽!“佐为啊。”
“佐为?”
“一部日本动画片的主角,讲下围棋的。”
老总指指围棋游戏窗口,问:“你会下围棋?”
“一点点,学了没多久。现在只是无聊,试着下盘,放松一下。”
“这一片黑子,死定了。”
看不出来老总还是高手。“哦,刚才关键的一子下错了。”
我当然知道我的黑子已经被逼入绝境,我正在为此郁闷呢,所以换了帅哥佐为的壁纸来调剂心情。
老总笑笑,这才转入正题:“帮我做一份报价,我一朋友开的公司想做网站,照我们的底价报。我等会儿把他的具体要求发到你邮箱里,明天把报价和大概的项目策划给我。”
我点头同意,却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我看动画片直到半夜两点,看得晕头转向,忘了这件事。第二天中午才想起来,立即食指疾飞狂赶方案。
老总经过办公室时刻意停留了一下。
“写好了吗?”老总问我。
“好了。”我说。
剩下的时间,我把方案再粗粗浏览一遍,然后发到老总的邮箱里。估计老总走到他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收信的时候,我的邮件正好到达。总算是赶上了。万幸万幸。
下午,老总把我叫过去,夸奖了我的方案。漂亮,饱和丰满,有内涵,流畅,一气呵成……
我很淑女地微微笑,说谢谢。
老总相对于他现在的同等地位的人而言,算是非常年轻的,长得也不赖。归纳下来,他属于那种很多美女想嫁的钻石王老五,很有魅力的男人。和他交谈也很愉快。如果他不是老总,也许我们会是不错的朋友,但仅仅是如果,我虽然初出茅庐,但还没天真到以为可以和老总成为朋友。
老总和我们是不同阶级。我曾和老师争论过相似的问题,不是和政治老师,而是体育老师。我的观点是——老师们到学校来赚钱,而我们学生到学校来花钱。换言之,我们是老师的衣食父母,那么我们不求高老师一等,和老师平级总行了吧。逻辑思维不佳的体育老师没能斗过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但最后他以行动反驳了我。即使我的800米每每跑到满分的成绩,我的体育也只能是“良”。我领悟到这世上有些人(例如我的体育老师),还是不会在金钱面前低头的。我的价值观发生转变。原来未必花钱的就是爷。于是几年后我意气风发地选择了一个和销售沾边的工作。然后,残酷的现实让我的价值观又一次大转变。客户就是上帝,老总就是神明。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办公室里那帮人在窃窃私语。我意识到不对劲,直觉他们看我的眼光有点怪。于是把竹子揪过来拷问。竹子没多久就老是透露——胡子刚刚在老总办公室门外,断章取义偷听到了几句老总夸我的话,加上他的胡思乱想,不知曲解成什么样了。
“饱和丰满?老总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就原子那种洗衣板投错胎的样子……”
我心生愤恨,小声嘟囔:“那种大到下垂的母牛有什么好?我的虽然小一点,但是形状漂亮!”
王子侧过一眼,不明所以地发出一个鼻音。
他听到了?什么贼耳朵!
我心虚地把手放在胸前。“不生气,不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那帮人还不罢休,越说越过分:“ABCD,猜,原子是什么?”
色狼!一群色狼!
“王子,你说呢?ABCD你选哪个?”胡子竟然还去问王子这种问题!
王子从文件堆里抬头,一脸茫然。“什么ABCD?”这头老狐狸竟然还装糊涂扮清纯!
“……哦,B。我拿的是B照,一般不会有开大型卡车的机会,所以我只考了B。”王子说。
原来他说的是驾照的ABCD。
王子似乎不经意地走过我身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声问:“你也是B吧?”
“我……还没拿到驾照……”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面红耳赤。
“目测离C还有一定距离。我没猜错吧?”
我脸色顿时一白,惊得说不出话。
王子的表情越发让我恼火。“你别介意,应该知道现在成年男子普遍缺乏母爱,好在我不介意……”
色狼!
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些话!
王八蛋!我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也八卦
天气越来越炎热,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调得越来越低。我的座位正对着一个出气孔,常常被冷气吹得打哆嗦。我和那些个热血沸腾的年轻男子不同,我怕冷。经理比较人性化,看我可怜巴巴的,就批准我换了个座位。于是我被换到了杨的旁边,竹子和胡子的对面。
杨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个不被人用“子”来称呼的人。据早先胡子说是因为“杨子”听起来像“养子”,颇有占便宜之嫌,所以特批杨的称呼省去一个“子”。干净清爽,偶尔笑起来显得有些孩子气,这就是杨给我的最初印象。
这阵子叶子有个客户要建立一套数据管理系统,该公司为了这个项目特别成立一个小组,每天全小组同时打电话过来,几乎把我们的线路挤爆。后来小组中三人亲自登门,在会客室唠叨了一天,烦得要死。一小段程序一改再改,相关的五个程序员(技术部一般只有遇上很大的CASE才会同时调用五个以上程序员)几乎被他们逼得跳楼。一时间整个技术部闻此公司名称中的任何一个字就色变。
技术部那边进程缓慢,暂时堵塞,我们这边的工作突然变得轻松。除了叶子焦头烂额之外,我们都落得清闲。
一帮男人穷极无聊地在论坛看帖子,灌水,还吹嘘着说什么现在流行温吞水型男人。
“温吞水?温吞水大概几度?”
“37度左右吧,不冷不热,和体温差不多。”
“是吗?人的体温是37度?”
“口腔37℃,腋下36。8℃,直肠37。2℃……”胡子和竹子合作负责的医院CASE结束之后,竹子开口闭口俨然医学家。
“流行有什么用,没有钱还是讨不到老婆。”胡子触景伤情,大发牢骚,“比如医院里的那些牙医,简简单单种颗牙,就像种树一样,打个洞,挖个坑,然后把新牙齿种进去,这么没有技术性的流程收费却高得天之道。牙医真是赚钱啊,相比之下我们太穷了。别说牙医了,做保险的都比我们强,保险提成30%,我们只有保险的一半。”
竹子歪头略略想了想,发表不同意见:“可至少我们不用像保险销售那样低声下气签单,我们好歹是被动营销,是客户先找上门的。所以做保险的人提成拿得比我们多也是应该的。而那些牙医,他们学医的时候很辛苦,要好好研究人的头颅,据说成天手里提一个,像亡命之徒……”
“真的假的?”胡子来了兴趣。
“要判断那个头骨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试着闻闻有没有福尔马林的味道。”竹子建议。
王子在不远处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者……煮一下看有没有排骨汤的味道。”
坐在我旁边的杨正在测星座血型。杨掠过一眼我喝水用的杯子,那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星座杯。跟着,我发现杨的杯子和我是一样的,都是射手座的星座杯。
“原子你也是射手座?你多大?”
我老老实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