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格格
了难堪的情势。
他自知理亏,这件事他答应的太欠熟虑以致误了璃儿,现下库尔的怒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皇帝轻描淡写的把话挡回去,虽然让婳璃暂时松了口气,可皇上却把话锋转向了她──「婧儿,昨夜妳做了什么,惹得额驸不高兴了?」皇帝以开玩笑的口吻质问着婳璃。
婳璃红了脸。
皇帝使个眼色,左右的人全识相地悄声退下。
「婧儿,咏春是妳的贴身宫女,这里没半个外人,有话妳就直说。」玄烨沉声库尔阴鸷的眸光斜斜刺向她,她看得出来他的眼中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天知道她多想说实话!
她宁愿伤到自己,可却无论如何不能不顾及皇阿玛的面子、更不能──更不能害了她软弱又无奈的额娘啊!
「昨夜……」垂下眼,也避开库尔鸷冷的眼神、然后屏着气说出早已预先想好的答案。「昨夜……昨夜里自俩还好好儿的,儿臣也不明白……不明白怎么就惹额驸生气了。」嗫嚅地回话同时,她红透了脸儿。
言下之意,昨夜两人已经「好好儿的」圆过了房、也「好好儿的」同睡了合欢了……「睁眼说瞎话!」库尔眼中迸射出凛冷的寒光。「昨晚我醉得倒头就睡,何况她身上的喜服都还没脱,我又怎么破她的身、﹃好好儿的』同她上了床?!」库尔冷冷地接腔,说出口的话轻蔑得近乎侮辱。
他出乎意外的冷静。
左右他们是准备把这个假格格赃给他了!就算他再激动、再生气,只会称了这些满贼的意!
婳璃缩着肩头、揪着心口,虚弱的退了几步。一听见他不堪入耳的轻蔑言词,她的双颊转眼间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知道自己冤了他,在皇阿玛面前被逼着说出那话时她压根儿不敢想他会原谅自己,可却没料到他的反击是那么地不留情面、而且残忍。
「额驸,」玄烨的态度依然从容,口气却冷硬了些许。「你的意思,莫非是指责婧儿拿自个儿的清白赃了你?」
库尔玻鹧郏姑唤忧唬瑡O璃忽然冲上前丢揪住他的衣袖──「求求你别发疯了好不好?我承认、我承认就是了──总之昨晚是我不好、是我使了性子,可谁让你喝了满身酒气、熏得让人受不住呢?况且到头来你不也称心如意了?为什么这会儿还要瞎闹呢?」她陪笑着,仰着脸、不顾羞耻地同他扯了一段虚构的闺房情事。
他瞪着她,瞪着她那张近乎惨白的巴掌小脸蛋儿,那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大清格格居然如此不顾羞耻、低贱卑颜到这等地步──当然,很可能她根本不是什么「格格」,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替代十四格格的贱丫头,为了生存、为了不违逆她的「皇上」,所以任何下贱、无耻的谎都说得出口!
「别闹了……」两只手揪着他的衣袖子,婳璃低声下气的恳求近乎卑微。「求求你,往后再也不会了……」
库尔英俊的脸孔抽搐着,一连串的咒骂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不知道为何……她眼中那抹虚伪的哀求,竟然荒谬地阻止了他的出言不逊。
她继续温言软语地说着些无关紧要、不知所以的话,一双迷迷蒙蒙、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却做着最真诚、无声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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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承认自己被那双眼睛打动,她那该死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虽然堵住了他的口,却让他更火大──「即然妳肯在妳阿玛面前认错……」瞪着那张虚情假意的小脸蛋儿,他幽幽地吐话,一字一句清晰却冰冷。「那,这回我就不计较了。」
婳璃清澈的眼底熨上深深的迷离。虽然他说不计较了,同他话里的冷瑟莫名地让她胸口掠过一阵寒意,更何况她不明白他原谅自己的理由……抽离她那对从迷蒙转为深疑的眸子,他抬起眼,那阴冷的眸光不露声色地对上玄烨──既然他们硬要说这是个格格,那么也等于给了他机会羞辱大满清朝──现在就算他们肯认错,他也不会罢休了!
他决定好好回报这个大清「格格」和这该死的满清狗皇帝!
第三章
回到大漠,是库尔新婚当天做的决定。
婳璃知道这是皇阿玛乐见的结局,因为这个决定就等于额驸接受了事实。所以她不置一言,同意让她的「夫君」决定她的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婳璃总觉得自个儿欠他的。
就在新婚夜那晚得知他对十四阿姐的深情之后,婳璃对于自己答应皇阿玛骗他一事,心底开始有了深深的内疚。
但在命运的拨弄下,她同样只是一颗无奈的棋子。
现下她终于深深体会额娘的话、明白何谓身不由己的苦衷……她的行李在出阁前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好出嫁第二日远行到蒙古。
即将随她北行的嫁妆,有百匹御赐的骏马、百名秀女、二十名宦臣、以及百来箱陪嫁的妆奁。
这么丰厚的嫁妆大概是皇阿玛给她的补偿吧!婳璃心底苦涩地想。
「格格您就尽管放宽心、什么也别想了,总之咱们同额驸回到他家乡后您就多下点功夫服侍,日子久了额驸自然会明白格格的好,到那时大事化孝小事化无,什么也抵不过夫妻间的恩情。」马车上,随行的咏春安慰她。
「但愿如此。」婳璃苦笑。
马车住北行了半日,晚间有人来敲婳璃的房门──「谁啊?」咏春正服侍婳璃更衣,扬声间。
「巴札将军让阿色娜来服侍格格。」那进门来的漂亮丫头面无表情地道。
「额驸呢?」咏春问,对于丫头冷冰冰的态度不以为然。
「爷有事儿,今晚不进房。」阿色娜回话,两只眼睛毫不避讳地瞪着婳璃。
「这是格格,妳家王子难道没教妳礼数吗?!」咏春不高兴地质问,心里气这丫头欺主,一进门来竟然不知道先问安。
「咏春,算了。」婳璃唤住自己的丫头。
婳璃从镜台前站起来,望住那名婢女。
那婢女很美,身上的服色也不似一般丫鬟。「妳叫阿色娜吗?」
「是啊!」她瞪着婳璃,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表情。
「嗯……」婳璃点点头,勉强扯开嘴微笑。「谢谢将军的好意,有咏春服侍我就够了。」她道。
「也好,今晚我还得服侍爷,恐怕也分身乏术了!」阿色娜道。
咏春一听这话,气得想破口大骂:「妳这刁奴才──」
「咏春!」婳璃扯住咏春的衣袖,摇了摇头。
阿色娜瞪了咏春一眼。「平日里都是我在服侍主子,除了我,主子是不让人近身的,格格,这点要请您多包涵。」
「我明白,谢谢妳了。」婳璃息事宁人地道。
咏春翻个白眼,要不是婳璃拉着她的衣袖,她早就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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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色娜福个身,转身走了。
「瞧那奴才嚣张的!格格,您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咏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她觉得格格似乎变了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不生气?
「别说了,」婳璃撇开脸,心里一直不好过。「是咱们先对不住人家……」
「格格,错根本就不在您,是皇上他──」
「不是,」她打断咏春的话。「为了额娘,我也有私心。」
「格格……」咏春叹了一口气,然后红着眼眶怨道:「额驸也真是的!才新婚第二夜就不进房,扔下新娘子一个人,别说连奴才都会欺主了,这么多随行的人都有眼睛的,怎么不教人说闲话?」
她仍然替自个儿的主子抱不平!
「算了。」婳璃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上了床,两眼失神地瞪着床沿上的纱笼。
咏春一见她的格格如此,疼得心都快碎了。「格格……」
「天晚了,妳快回房丢睡吧,咏春。」不等咏春再开口,婳璃闭上眼、翻个身对着床内壁。
直到听见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她知道咏春走了才又睁开眼睛、怔怔地瞪着单调的墙板。
咏春并不明白,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没有立场生气,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对十四阿姐的深情之后……回想起额娘同她说过的话,婳璃嘴角牵出一撇晦涩的苦容。
「额娘,您不会不明白那是压根儿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您实说了也罢,又何必哄我?」瞪着白粉墙她痴痴呢喃,两道泪悄悄滑下了眼角。
她不是不认命,只是心疼……心疼她的额娘只要一沾到情字,自始至终都在自欺欺人。
一连几十日,庞大的队伍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往北方推进,终于来到了科尔泌部外疆。
打从新婚第二晚起,婳璃的「丈夫」就不曾再进过她的房。
但越往北走,马队扎营的机会就越多,她的睡帐虽然总是同亲王的睡帐相隔老远,同就算再远也远不过这一队人车的距离。远远的,她总能望见他、同时望见那名唤阿色娜的丫头,用一种爱慕的眼神人前人后地跟着他、伺候他。
「太不象话了!」咏春甩下帐帘,像跟谁生闷气似地鼓着一张脸嘟囔。
「怎么了?」婳璃转身问她,心里已经有了谱。
「还不是那个丫头,什么东西嘛,人前人后地黏着额驸!她以为自个儿是谁?
难不成她想当王妃吗?!」咏春气忿不乎地道。
婳璃愣了半晌,咏春见她没反应,便按着往下说:「格格,从前妳不是一直想当阿哥的吗?既然如此,妳肯定不认同凡事得出男人主动的说法吧?」
婳璃抬起头。「什么意思?」
「额驸不来找妳,妳可以去找他啊!」
「妳要我上他的睡帐去找他?」婳璃怔怔地反问咏春。
「是啊!反正你们已经成了亲、也睡过一晚了,有什么不可以?」咏春大剌剌地道。
想起那一夜,婳璃的脸蛋微微泛出红霞。
「格格,您再不主动一点儿,难不成要一辈子同额驸这么相敬如「冰」?」咏春替自个儿的主子干著急。
「我……」婳璃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直到咏春再也不耐烦了,她才幽幽地开口:「我会去见他的。」停了半晌,她终于在心中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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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今晚吗?」咏春一听高兴极了。人家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格格能主动,额驸的气早晚会消的。
「嗯。」婳璃回答,轻轻拧起眉头。
「那太好了!用过晚膳后我替您好好打扮、打扮,叫那丫头明白谁才是正主儿王妃!」
婳璃没再回话。
她知道咏春一片忠心,可她同额娘一样,都把事情想得太单纯了……晚间,咏春伺候婳璃用过了晚膳后,便细心替主子打扮起来。
婳璃像个木头娃娃一样坐在镜台前动也不动,任由咏春替她扑粉、点胭脂,她沉重的心情、相对于咏春的积极,简直没有半点儿新嫁娘该有的热情反应,可一厢情愿的咏春显然并不明白。
上好了粈、换上了衣箱子梩最美的锦绣牡丹团服,咏春跟着她越过了一整排睡帐,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在他们既好奇又猜疑的目光下,终于来到了亲王的王帐。
「有事儿吗?格格?」阿色娜栏在王帐前,手里捧了一盆清水,正要掀开帘子进去。
「怎么?有事儿还得同妳禀报不成?」咏春的胸口起伏,声音是严厉的。
阿色娜的脸色一变,她迅速玻鹧劬θ涠潘焖坪跸胨凳裁穿ぉぁ赴⑸龋烊每 拱驮袷档纳粼诎⑸瓤谇白柚顾?br /> 打从婳璃盛装打扮出了睡帐,巴札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因为他想弄明白,这名主子不要的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将军……」阿色娜的嘴终于吐出两个字,她望向巴札的眼光却带着明显的桀骜和不驯。
「让开,阿色娜。」巴札再说一次。
见到有人撑腰,咏春骄傲地在阿色娜面前仰起头,同时催促着婳璃。「快进去吧,格格,您不是有体己话要同额驸说吗?」她故意暧昧地道。
婳璃何尝不明白咏春的心思,只能在心底苦笑。
进王帐前,婳璃忍不住回眸看了阿色娜一眼。她看见塞北的凉风吹起阿色娜的发丝,在劲风的吹拂下,飘起的细丝线一条条拂过阿色娜面无表情的脸孔……「谁让妳进来的!」
帐帘起落,男人低沉、严厉的声音猛地吓了婳璃一跳。
「我……我有话要同你说。」抬眼望着面无表情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总觉得心虚……「我跟妳还有什么话好说?」他撇起嘴,语带讥讽、冷冷地问。
是因为亏欠吗?一「我是想……」深深吸了一口气,婳璃终于鼓起勇气,把在这些日子以来盘桓在她心中多时的话说出口──「我想跟你说实话。」
他挑起眉冷笑,对于「实话」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再一次鼓足勇气,她颤着声接下道:「如你所说的,我确实……确实不是十四阿姐。」
之所以坦白的理由,是因为她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她和额娘在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因为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十四阿姐,再伪装下去也仅是一则笑话,更何况这对他并不公平……所以她决定坦白,至少自己的良心不会再那么过意不去。
「终于肯说实话了!我还在想,妳的戏要演到什么时候、会不会累?」他嘲弄着,措词尖锐而且冰冷。
婳璃垂下脸,对于他的讥讽她几乎麻木了。
「对这整件事我只能说很抱歉,」她平静地往下道:「可这一切全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