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想告,没理由,只订婚,没领证,法律是不保护的。”
金虎好像被戳到痛处,滔滔不绝的话语停住了,双手托腮,凝视前方。
“你再找一个姑娘。”张燕说。
“唉!”金虎叹了口气:“人的眼光变了,原来没当兵时,没见过世面,见村里的姑娘每个都跟貂蝉似的,个个都让人稀罕,去北京一当兵,见北京的姑娘,不管长的好坏,穿的新旧,总觉得洋气,给人一种不俗的样子,在回村一见村里姑娘,就觉得不惹眼了。”
“嗯,你还想找个北京姑娘?”张燕睁大了眼。
“咋不想,在北京当兵天天想呢,只是北京姑娘只和咱连队联欢,不合咱大头兵谈恋爱,好梦也就一泡尿尿出去了。”
张燕对这个金虎产生了好奇,这才仔细地看,原来这个金虎也是一表人才,眉毛浓浓的,眼睛大大的肩宽宽的头发黑黑的,就连村里大部分成年男人都有的一口黑黄|色的牙,在他嘴里也变得白白的,大概是在部队刷牙刷的吧,张燕想。
第十九章 乡土爱情(2)
金虎复员,金虎造访,并没有给张燕心里造成多大波浪,可是看电影那天晚上,却让张燕把金虎和自己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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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村里的节日,插队以来,村里只放过两次电影,是在村里的打粮食场上放的。
宽阔的场地上,前边老人小孩坐着小凳,十来排,后边年轻男女站着,拥挤着看,一道光柱,从电影放映机上射向挂在二十米外的大幕布上,四周都是黑黑的,只有电影放映机前有一盏灯,射向幕布有一道光柱,其余便只有一个个时闪时灭的小红点,那是男人们在抽烟。
这是村里的节日,全村的青年男女只有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地,这个黑黑的电影场里,才能尽情欢乐。电影演的是《列宁在十月》这也是个熟电影了,大家都已经看了好多遍,为什么看呢?只为了欢乐。
而村里的一帮光棍,因为穷娶不上媳妇的三四十个老少光棍,便会趁这个黑黑的电影场地,解一下馋,用胳膊肘碰一碰挤在身边的妇女,或用短刺的头发歪一下,刺一下身边妇女或姑娘的脸,而那些妇女和姑娘也并不躲闪,也不尖叫,好像没感觉一样,照样看自己的电影或嗑已经嗑了半个钟头的瓜子。
张燕上次在村里看电影,就让村里的几个小伙子用胳膊肘用头占了点小便宜,好在冬天穿的厚,感觉也不大,也没喊叫,劳动是,她问村里妇女:“村里这帮光棍这么占妇女便宜,妇女怎么不喊啊?”
村里妇女告诉她:“哎,都是一个村的,不经意的,人那么挤,哪能不相碰呢?”
“可我看他们男人是故意的。”
“那又怎么样?”村里妇女看了她一眼,好像这个问题很幼稚,“一个村的,又没办法,他们又是光棍,碰你是喜欢你,人越多碰你,证明你越惹人喜欢,这有甚不好,谁都不碰你,见你都躲远远的,老孤蛋一个,就好了?那不是新华,那是狗尾巴草。”
不管是鲜花,还是狗尾巴草,张燕对这种举动有反感,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所以这一次看电影,怕让村里小伙子占便宜,便躲到一群十三四岁小姑娘中间电影。
开始还好,她的身边并没有小伙子,可是电影才放映半小时,几个小伙子和村里的几个姑娘便挤了过来,把那群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挤到一边去了。
张燕想离开着,可是又觉得自己好没勇气,太胆怯了,怕什么,就站着,看他们能怎么样。
这几个小伙子看来也是有目的的。不久,张燕觉得越来越挤了,自己腰的部位被一条攻博挤住了,自己的后背好像又被谁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被哪位短短的刺头刺了一下,张燕努力保持镇静,装作满不在乎,围了围围巾,继续朝银幕观看。
这时,她感觉自己身边的人群躁动起来,她看到一个小伙子用力地把她身边的几个男人挤开,然后,便站在了她的身边。她斜着眼望边一看,见此人是金虎,便佯笑着和他点点头。
“看电影呢?”金虎明知故问。
“你也看呢?”张燕反问。他们说了两句,便又双双地把目光对准幕布,好像真的用心在看电影。
不知后边谁在拥挤,人堆掀起了波浪,张燕站不稳了,几次努力还是没站稳,身子一歪,竟然倒在身边金虎的怀里,张燕还没反映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大约有半分钟时间这两条胳膊仍没放开,张燕抬头瞪了金虎一眼,小声说:“放开!”声音有些严厉。
电影结束,回到住处,张燕的心仍然呯呯乱跳,她的眼前总晃着金虎的身影,身上又总感到有金虎抱过的感觉,这个坏金虎,简直是乘人之危,张燕心里骂道。
她不得不认真地思考起来,金虎这么大胆放肆,先趁自己歪在他身上,他便将自己抱住,让他放手才放手,过后便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不时乘人拥挤时候,碰碰自己,真是讨厌。
“唉”张燕长叹一声,以后咋处呢?自己和他住院,又在一个队,以后别真搞在一块,拿自己不得嫁给他了,这个当兵刚复员的,“真是当兵整三年,见了母猪赛貂蝉”张燕想到这句话,可又想,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自己是母猪吗?自己可不是母猪,自己可是白白净净的北京大姑娘,她胡思乱想了好久,才躲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刚起床,就听见院子里一个男青年在哼唱二人台“五哥放羊”,这个歌张燕刚进村没两天就听老乡唱过,觉得好听,她便也学会了,所以一听那五哥放羊,便觉得熟悉。
开始她还不太在意,可是听着听着,觉得院里男青年唱的五哥放羊的词和别的老乡唱的不一样,只听院里传出:“七月里,豆角白,妹妹倒在哥哥怀,哥哥哥哥亲一个,喜得那个妹妹妹妹起不来”
这简直的淫词烂调,要在北京唱这个词,早让红卫兵抓起来了,谁这么唱呢,她从窗子往外看,捡拾金虎正穿着部队的衣服在院里锻炼身体呢,一边做操,一边哼唱的。
这家伙,在院里唱这个淫词烂调,唱给谁听?张燕心里骂道。可是转念一想,她心里又有些发热了,唱给谁听,那不是唱给自己听吗?
这这这,张燕臊的直拍炕沿,她起了床,连洗漱都没有,便出了屋门。
“起来了?睡的好不?”院里的金虎忙问询。
“嗯。”张燕只“嗯”了一声,便推开院门,奔向伙房。
今天张燕来伙房来的太早了,伙房里冷冰冰的像冰窖一洋。
她点火,烧水,焖米饭,煮大葱,一切都做完了,薛玉昌才徐徐而来。
张燕见到薛玉昌,真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她真想把昨天被金虎他们这几个村里小青年起伏她的事告诉薛玉昌,她真想听薛玉昌替她骂几句金虎他们的话,她甚至心里在想,薛玉昌能说出爱她的言词。
薛玉昌好像一点都不理解张燕的心情,进了伙房后,见饭菜都已做好,只说了句,“你怎么这么早就把饭做好了。”便盛上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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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见薛玉昌只顾吃饭,便问:“昨天你看电影了么?”
“看了一半。”薛玉昌答。
“怎么只看一半啊?”
“电影都看过好多遍了,又怪冷的,我看了一半,就回屋睡了。”
“你看见我了吗?”张燕问。
“看见了,你和那群小姑娘在一起,我本想过去,见那么多小姑娘,不好意思所以没过去。”
“后来你又看见我那有什么事吗?”张燕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么黑,也看不清。好想你们那边挺挤的?”薛玉昌说。
是,是挤。张燕心里说。见薛玉昌没见到自己被金虎抱,心里有些遗憾又有些放松,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你说咱们知青在村里插队,是知青和知青自己结合好呢?还是知青和老乡结合好?”
“结什么合啊?”薛玉昌开始有些不明白,但片刻后,便明白了,他做出深沉的样子说:“知青和知青结合,好是好,可是物质上一无所有,只是飘在水上的浮萍,没根,和老乡结合,就成了这儿的人了,再穷,也有个住处,也能攀上个三亲六故,遇上个事也能有个帮扯的。”
“知青和老乡能有共同语言吗?”张燕问。
“共同语言?”薛玉昌笑了,“共同语言,饿了还讲共同语言,没有,慢慢培养吧。”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呆一辈子?”张燕问。
薛玉昌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当然不想在这儿呆一辈子了,可是国家和党让我在这儿呆一辈子,我也没法儿。”
“如果你在这儿呆一辈子,你的革命战友是选择女知青呢?还是选择当地姑娘?”
薛玉昌有些奇怪地看了张燕一眼,便道:“姐姐呦,我当然想选个知青陪我一辈子了,可是谁跟我啊,我的父母都出了事,家不是家了,自己在这村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身无分文,知青谁能和我过一辈子?”
张燕听他说这话,真想说:“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可是她没说出口,她是个姑娘啊。
张燕这几天一直期盼着薛玉昌说出爱自己的话,因为只有说出这样的话,张燕认为她们恋爱的关系才能确定,她的心里才能有主心骨,才能抗击外敌的侵略。
因为这几天外敌的入侵太厉害了,不停地骚扰她,搅得她心神不宁。
这个外敌不是别人,就是他房东的二儿子李金虎。
李金虎好像故意是的,张燕只要一出屋门,就能碰到他,他虽然佯装在扫院子,捣腾挂在屋檐下的几串红辣椒,打开门边的酱缸盖,又打开旁边的醋缸盖,或是抬头看喜鹊跳跃在树上的枝杈间,但不管做什么,张燕只要一出屋门,便会看见他。而李金虎又总是对她笑笑,打声招呼,随后便递过来火辣辣含情的眼光。
第二十章 挖渠
张燕开始躲避着这火辣辣含情的眼光,但一次次和这眼光相撞,撞得她的心里像小鹿在跳,脸上也热乎乎的,慢慢地,她倒有些习惯见到这眼光了,几时不见,倒觉得有些焦渴了。(pm)
她心里琢磨,莫非自己喜欢上了李金虎这个村里当了三年兵刚复原的农民,她便觉得李金虎挺英俊的,长相不错,身材不错,说话办事都很干练,她望着墙上挂着的端着钢枪的解放军战士像的宣传画,觉得李金虎便是那画中英姿勃勃的解放军战士,是个最可爱的人。
自己是知青,真要和当地农民结合吗?她心里冷静下来时,仍有些不甘,她努力地把念头转向薛玉昌,甚至在心里呼唤:薛玉昌,你这个书生,黏黏呼呼,慢慢腾腾地干什么呢,你要不坚决果断点,我就要被别人俘虏了。
薛玉昌一直没有表现出坚决与果断,使张燕非常失望,俗话说:恋爱的女人是糊涂的,而张燕也真糊涂了。
一天傍晚,张燕被金虎娘邀请,在金虎家吃了顿饭。饭虽然普通,高粱饸饹和几个玉米面贴饼子,外带几个小菜。张燕吃饭时,觉得金虎家的人堆她格外热情,这个让坐那个让茶,这个给盛饭那个给夹菜,简直待她像贵宾一样。
宴无好宴,饭无好饭,张燕吃完饭,又聊了会天,便回到旁边自己的屋,金虎跟她也进了她屋。张燕以为金虎只是过来坐坐,聊聊天也没在意,可是没想到,金虎这个复员军人,竟然刚一进屋,便拿出了军人的勇敢,一下将张燕紧紧抱住,说:“我爱你,嫁给我吧?”
张燕一时慌乱,心像腾起在五色彩云之中,她挣扎,没了力气,她想喊,声音却小的可怜,她浑身绵软,倒在金虎怀里。
第二天,去伙房吃饭时,薛玉昌说:“姐,我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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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却说:“晚了,什么都晚了。”
“怎么晚了?”
“怎么晚了?”薛玉昌问。
“我要嫁给金虎了。”
“金虎,谁是金虎?”薛玉昌又问。
“就是我们房东的二儿子,刚复原回来的那个”
“当真?”薛玉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当然是真的。”张燕转过身,忙擦掉眼眶里刚流出的泪。
薛玉昌又喝醉了,这次是他自己去供销社卖了一斤白酒,就着小米饭和煮大葱喝的。一下喝下去四五两,便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这几天张燕已在房东家吃饭,不来伙房了。伙房只有薛玉昌一个人,冷清,寂寞,委屈,薛玉昌像一只被主人和羊群抛弃的小羊,孤零零地在沙漠上乱撞,绝望逼得他只能借酒浇愁。却谁知,借酒浇愁愁更愁,愁来愁去白了头。
他想,一醉不休,忘却这些人间鸟事,却不想勾起心头痛楚,无限心酸涌上心头。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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