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车上人答:“都上车了。”
拿喇叭的人看看手表说:“好,集合时间过了,开车吧!”跳上车头的座位,两辆车便陆续开动了。
何水花随着车的摇晃,慢慢听明白了,原来她们坐的这车,不是公共汽车,二十张家口市组织张家口市的职工,到大同煤矿来学习,忆苦思甜来了,去大同煤矿看日本人杀害中国人的案例,煤矿里的万人坑。何水花正要悄声向母亲说明,母亲忙向她摆摆手,又指指嘴,何水花知道母亲示意她别说话,于是,便把冲到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到了大同煤矿,汽车来到煤矿前,在礼堂里开了一个会,会就是不忘阶级苦,民族恨,忆苦思甜的,会结束时,没人发了一个五六寸大的玉米和白面搀起来的二面饼了,圆圆的饼子中央,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忠字,发饼子的人说这是忠字饼,吃了饼子就更加忠于**,忠于文革小组,忠于党中央了。
随后,大家站在礼堂前,举手齐声宣誓:“不忘阶级苦,民族恨,忠于**,忠于党中央,忠于中央文革小组!”宣完誓后,人们便在领队的带领下,下到礼堂便的坑道理。
何水花和母亲紧紧相跟着下了煤矿,一进煤矿便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只见坑道的侧边,横七竖八散乱地人的尸骨,有穿着麻袋缝制的衣服,有穿着千针百纳破布缝制的烂衣,有戴破的柳枝编的安全帽的,有戴蓝草帽和赤头的,还有赤着上身,下身只围一个破旧水泥袋的,他们拿着镐,拖着钯,背着筐,半跪的,趴下的,残肢断臂。
虽然有的尸骨已剩白骨,或头上些许黑发,但从那疼苦的样子,仍不难看出,他们生前一定受了极大折磨,在劳累和痛苦中劳动,在劳累和痛苦中伤病,在劳累和痛苦中死亡!
讲解员激愤地说:“这就是日寇掠夺中国的煤,占领大同煤矿,在煤矿中榨干中国劳工的血汗,然后打死或活埋在这里的见证!”走了很远,到处散散落落都是这样的尸骨。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坑道的一侧用玻璃框子框起,里面的尸骨更是密集,人搂着人,人抱着人,人压着人,几十米远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的遗骸。
这些人都拿着工具,好似正在挖煤,一个个脸上惊恐,张大嘴巴,似在喊,在叫在挣扎,而他们并不是尸骨,而是风干的人。他们的皮还在,肉已干,眼珠虽然萎缩了,但还在眼眶里,显露着黑色,手在空中抓,也有的在抓自己的胸膛,而他们的肋,一条条半透明的,瘦得包着骨,褐黄|色的。
讲解员沉痛地说:“这个坑道瓦斯爆炸,日寇为保住这个矿,不让下面的矿工出来,更不抢救,而是立即把坑口用装沙的麻袋堵住,使下面挖煤的几百矿工,活生生被熏死,被憋死,日本鬼子真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鬼子!”参观的人群发出愤怒口号声。
“妈呀,人的一辈子就这样,真惨!”刚从坑口出来,何水花悄悄地对母亲说。她看到,母亲正在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睛。
母女俩离开了人群,何水花或:“妈啊,煤矿工这么惨,吃阳间的饭,干阴间的活,您找这地方嫁人呀?”
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不嫁他们嫁谁啊,我倒想嫁个大干部,大科学家呢,人家要我么?走,咱们问问矿工宿舍在哪儿?”
她们经人指点,找到了矿工宿舍,矿工?宿舍就是十几排平房。这平房没有院墙,只是兀突地立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山凹里。
()免费TXT小说下载
他们走向矿工宿舍。在离宿舍一百米的路口上,有两个女人在那里站着,一个三十来岁,一个四十来岁,虽然穿着普通,但头发抹得精光黑亮,脸洗的白白净净,一个蹲在地上拿小棍在地上划着什么,一个站着嗑瓜子,眼望天,好像在寻觅天上的飞鸟。
“这有零卖的了?”何水花的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什么叫零卖的?”何水花问。
“就是。”何水花的母亲答。
这时,她们看到有三四个矿工从外面回来,可能刚下工,只见他们穿着沾满煤灰的劳动布工作服,穿着高筒雨鞋,戴着安全帽,脸上漆黑分不清鼻子脸,只有张嘴能看到嘴里还算白的牙齿。
那二位妇女见矿工走来,便忙迎了上去,低声地搭讪,何水花听到矿工低低的声音说:“五块,一屋两人分前后夜,咋样?”
一个女声说:“太少了,再给三斤粮票吧。”
“管你顿晚饭”只见那个望天的妇女跟着一个矿工向宿舍走去。
另一个女人正在和另一位矿工交涉:“今天是十五号,你们刚发工资,一号那天发工资,你说没钱,只给了我两块,今天又发工资,你怎么也得给五块”
“走。”那个矿工又和刚才蹲地上划道的女人香宿舍走去了。
这时,还剩下的那位矿工看见了何水花母女,便走上前说道:“你们什么价呀?”
何水花虽然刚才看到别人的交易情况,但一见到那位矿工问她,脸立刻红了起来,不知说甚么好,忙吭哧道:“我们不是干那个的,我们是”
“开支的日子来这,不是干那个的,莫非你们找人?”那位矿工不相信地摇摇头。
“真的,我们就是找人。”何水花的母亲平静地说。
“这荒郊野地的找谁呀?”那矿工来了兴趣。
“找我们一个亲戚。”
“使我们七矿的吗?”
何水花听说这里是七矿,忙说:“对对,就是七矿的。”
“叫什么?”
叫什么好呢,何水花心里琢磨,心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字:王铁柱。忙说:“叫王铁柱。”
“王铁柱,多大岁数?”
“三十来岁吧。”何水花又胡编了一句。
那位矿工想了一下说:“我们矿的革委会主任好像叫王铁柱,我带你们”那位矿工态度立刻亲热起来,把她们带进了矿工宿舍。
“你们找我?”一个一米八几,身材粗壮,长着一双牛眼般大眼的壮汉问。
“是,我们是找您。”何水花的母亲说。
“听说你们和我是亲戚?”
“是啊,只不过十几年没见了。”
“那你们哪人啊,你住哪儿啊?”
“我是忻县那的。”
“我倒也是忻县的。”那个壮汉说。
()好看的txt电子书
“就是呀,你是我表哥,小时你还带我到滹沱河玩呢。”何水花胡编了一句。
“到滹沱河玩,我们村离那四十来里地呢。”那叫王铁柱的大汉笑笑。
“你们也是来矿卖的吧?”屋里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个子年轻人说。
“卖什么,卖你阿?”何水花的母亲嬉笑着说道。
“别扯毬了,你去食堂给我买两份饭去。”那叫王铁柱的大汉对小个子年轻人说。
小个子年轻人拿着饭盒走了。屋里只剩下何水花母女和王铁柱三个人。王铁柱推开门向院里见没人,便关上门问:“说实话吧,你们到底是哪的,来干什么来?”
“我们就是忻县的,来找王铁柱这个亲戚。”何水花母亲笑着说。
“我就叫王铁柱,这个煤矿,只有我一个王铁柱,可我并不认识你们。”
“不认识,是多年不见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的头上是两个旋。”何水花的母亲笑嘻嘻地继续说。
“你抱过我,你才多大呀,比我大不了几岁。”
“大几岁也是你姨,我是你老姨,姨到北京去了,你有印象不?”
王铁柱思索了一会儿,拍了拍脑门说:“小时,我村里的一个远房姨倒是嫁到北京去了,那时我才十岁,记不清了,是您?”
“对,是啊,是啊。”何水花的母亲忙点头。何水花见母亲和男人说话嬉眉弄眼的,心里老大不快,可又一想,母亲这样也是为了要和妹妹一起活下去啊,人命都快没了,还顾什么脸面呢,于是也搭讪着说:“是,我们在忻县是有个哥,叫王铁柱的去了煤矿。”
“那你们咋知道我在这儿?”
“打听的呗!”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个大个子王铁柱突然一拍桌子,吼道:“你们一会说是忻县的,一会又说嫁到北京了,我是革委会主任,天天整顿你们这些憋孙儿,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一眼就能看穿,只不过我看这姑娘还算干净,干这事也是头一回吧,所以我不揭穿你们,你们瞧咋办?”
PS:昨天有事出家一天,晚上才回来,今天发上6000字对读者同志们说声抱歉。
第五十五章 嫁人
“哎呦,我们干什么了,我们不就是找你吗?你不能冤枉我们呀?”何水花的母亲似呼似喊似怨地叫了起来。(
“演,演,我看你演到哪时?”王铁柱坐到椅上点着了一支烟。
何水花又羞又怒,憋的脸都涨红了,一摆头说:“你不认我们这个亲戚可以,但不能羞辱我们,妈,咱们走!”说着,拉住母亲,就要去推门。
王铁柱忙从椅上站起,快步走到门前,用大手一栏说:“走,那么容易,来这儿革委会主任的办公室,就别想走了。”
“我们犯法了?”何水花问。
“谁知道,看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正这时,打饭那个小个子年轻人端着两个盛着满满的菜和饭的饭盒回来了,那个王铁柱脸上立时露出笑容,弯着腰说:“你们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慢慢说。”
自打吃完饭后,王铁柱便不和她们多说话了,自己拿着张报纸坐在椅子上看,让母女俩四目相对地干坐着。
一个钟头过去了,王铁柱看完一张报纸,又从桌上拿起另一张报纸继续看,只是偶尔拿眼扫一下干坐在椅子上的母女俩。
“你们把实话告诉我,我也许可以放了你们。”
晚上八点多钟,煤矿宿舍已然一片寂静,四周黑茫茫的,只有几盏亮着的灯,显示着这里是人聚集的地方,而不是荒野。
“我都告诉你了。”何水花的母亲打着哈欠说。
“我要听真话。”
何水花见天色已晚,再拖延下去,夜里都不知在哪住宿,于是胸一挺,站了起来说:“我是插队知青,是忻县插队的,我母亲从北京来看我。”
“那你们为甚来煤矿?”王铁柱并不感到奇怪地问。
“我母亲和妹妹在北京都吃不上饭了”何水花一股脑地便把红卫兵把父亲打死,并把父亲定成现行反革命,母亲没工作,妹妹们又小,因为是五类分子,回农村老家农村都不要,找到何水花插队的村里想落户,队里也不要,思来想去,想到煤矿找个人嫁了,好救一家人的性命。
王铁柱边听边站了起来,在地上背着手走了两圈,待何水花把话说完,这才说:“这可是真话,如果是假话,那都要把你们抓起来的,你们没撒谎吧,我可是革委会主任。”
“没,是真话。”何水花和母亲齐点头。
“你们嫁人,是老的嫁呢?还是小的嫁?”
“是老的嫁。”何水花母亲忙说。
“小的不嫁?”
“小的”何水花的母亲望望何水花。
何水花的心突然呯呯狂跳,浑身也燥热起来,只听她坚定地说:“小的有合适的,也嫁!”
“什么叫合适的?”
“二三十岁,能给我妈几百块钱,先解决一年难处的,也嫁。”
“真的?”
“是!”何水花对着王铁柱注视的目光,眼睛都没眨一下。
“妈,咱们睡里屋炕上,他睡外屋沙发,里外屋又没门,只有一个布帘,这安全吗?”黑暗中,何水花悄声地问母亲。
“什么安全不安命了,咱们来这儿,是羊送虎口,咱们自个把自己送这儿来了。”母亲轻声说。“他要迎来,我先迎他,你先靠后”
何水花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在暗中默默地咬了咬嘴唇。
何水花真不敢睡,真怕睡着时被那个叫王铁柱的大汉收拾了,他那个个头,那个浑身的肌肉,使何水花想起了阿拉伯那个神灯故事,那个神灯里出的大力士,一支胳膊夹一个小人,那个大力士魔鬼就是王铁柱,他胳膊夹的小人就是母亲和自己,挺可怕的。
越不敢睡,眼睛越沉,可能是白天路赶的太多了,渐渐地,何水花竟然睡着了。睡的正香,朦胧中,何水花突然听到外屋有响动,是人起床的声音,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立时醒来,心也跟着脚步声呯呯地跳,只听脚步声响了几下,又响起了开门声,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又响起关门声。
“这家伙干什么呢?”何水花到身旁母亲悄声说。
“尿尿吧。”何水花答,因为来山西插队快一年了,她知道男人半夜尿尿春夏天,都到院里尿。
“噢,这小子倒也老实。”母亲说道。
吃过早饭后,王铁柱把何水花母女从食堂又带回他的宿舍。
“你为甚又给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