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左小菊半欠起身,问:“鲁花,怎么样?你肚子没事吧?”
“没事。”许鲁花嘬着牙花说。
“我肚子里怎么咕噜咕噜也响了半天了,吃了两片四环素和一瓣蒜啊,怎么还顶不住啊?”左小菊吸着冷气说。
“可能咱们肚里平时很少吃油腻的东西,一时吃这么多,消化不了。”许鲁花解释道。
“不是,可能就是东西坏了,变质了,咱们肠子等不住了,再吃两片四环素啊,”说着从箱子上的小瓶中,倒出两片黄黄的药片,塞进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许鲁花也吃了两片,“你们这茅房一坑两坑啊?”许鲁花问。
“一坑啊,老乡家的茅房哪有两坑的,不都是刨个深坑,架两块木板,中间留条缝人蹲上就行了。”
“厕所有手纸吗?”
“有甚么手纸,老乡上厕所不用手纸,地里捡上比拳头小些的土坷垃,堆在茅房里,上完了,用土坷垃一蹭,这面蹭完换个面再蹭,一个土坷垃五六面,都蹭完了,再换另一面,有一两个土坷垃就解决问题,土坷垃干吼,把脏的一面在蹲坑的木板上蹲干净了,脏土落粪坑里,变小了的土坷垃接着再用,粪坑一层土,一层粪积蓄多了,用锹挖出来,堆到院墙外,到时候大队来拉,五担粪能换一个工”
左小菊讲着老乡的卫生习惯,听的许鲁花瞠目结舌,她说:“我们村知青都集中住知青大院,没和老乡一块住过,地里见老乡解手用土坷垃,不知回家也用土坷垃,那长年用土坷垃,不得妇女病?”
“没见她们得甚妇女病,也许那些土坷垃常年在太阳下晒,病毒都晒死了,是无菌土坷垃。”
“去你的吧!”许鲁花笑着推了左小菊一把,突然说:“坏了,我都给笑出来了,这个小莲,怎么蹲上没完了。”
左小莲自从那天吃了长毛的月饼和香肠后,连着十来天,跑茅房成了她的主要事情。她的整个人消瘦下来,眼大了嘴大了脸小了,皮肤蜡黄,她几乎每天每顿都吃两片四黄素片,可是肚子里仍像水库泄洪闸门开,有急流奔下,闸门不开,急流在闸门口乱撞,乱吼,捲着波涛,翻着浪花,冲得闸门咣咣乱响,弄得她地也不能下了,饭也不想吃了,去公社卫生院,老大夫说:“这是滑肠,跑了肚了,吃几片四环素,就行了。”
同去的左小菊说:“吃几片四环素,吃几十片四环素了。”
“那还没好?”
“没好啊,好了来您这干甚么?”
“那你吃甚了?”
左小菊本不想说吃了从北京带来的变质的月饼盒香肠,可是左小莲总是病不见好,于是,便不顾了,说:“吃了点月饼和香肠。”
“噢”老大夫摘掉老花眼镜瞅瞅左小菊:“肯定是从北京带来的,那天,皇甫村来了个知青,也是肚疼,也是吃了北京带来的月饼,月饼好吃啊,是八月十五,都过去快一个越了,那还不吃坏。”
“怎么能不让她上吐下泻呢?”
“吃四环素不行,咱们就来个土办法吧?”
“什么土办法?”
“三天,三天能治好。”
“三天就能治好?”左小菊不不信。
“三天就是九顿,早上喝高粱面片,中午吃高粱面窝头,晚上吃高粱面面条。找高粱面,别找白高粱面,要吃那红高粱面,每天少喝水,少吃菜,三天下来,想拉都拉不出来了。”
“这就是您的药方?”左小菊问。
“是的,三天后,不好再找我。”左小菊觉得好笑,但自己确实无计可施,只好试试了,她和左小莲刚要走出屋门,老大夫说:“你忘了诊费了?”
“多少钱?”左小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贵,五分钱。”
三天高粱面吃下来,犹如吃了仙丹妙药一般,这普普通通的高粱面,竟然治好了左小莲的腹泻,使她那日月江河长流水,变成需要时放水,不需要时便关闸了。
可是,腹泻止住了,左小莲原本就瘦弱的身板,变得更瘦弱了,脸蜡黄,腮紧缩,无神两眼显得老大,走路有风荷叶轻摆,无风轻摆荷叶,真是好汉不经三顿饿,好女难挡三泡稀。
病好了些,左小莲便去上工,这天是去棉花地干活,给棉花地打药,背着大药桶,才打了半个钟头,隔两垅打药的左小菊便见妹妹没了人影,左小菊初时以为左小莲在棉花地垅间蹲下小解,可等了一会儿,没见起来,便心里慌乱,忙跨过垅之间左小莲背着药桶头耷拉着,跪在地上,左小菊大惊,忙扶起问:“怎么了,怎么了?”只见左小莲闭着双眼,嘴角还吐着白沫,轻声道:“我觉得头昏眼花,恶心,眼前突然一黑,边站不住了,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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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菊忙卸掉她身上的喷雾器和药桶,连搀带扶地又把她送进公社卫生院。
“怎么,吃了几天高粱面,还止不住放水啊?”公社卫生院那个老大夫从她们一进屋便认出她们,所以第一句话便问高粱面的药效如何?
“高粱面挺治病的,她的腹泻已经治好了。”左小菊说。
“那你们来这儿看甚?”
“她打农药时昏倒了,不知事农药中了毒,还是咋回事?”
“我”老大夫号了号左小莲的脉,看了看她的舌苔说:“农药中毒倒是有点,但主要是身体太虚了,平时没吃着个甚,肠胃不太好,吸收又不太好,又闹了几天肚子,腹泻了几天。就像个房子,今天从地基抽几块砖,明天抽两根柱,日久天长,那房子还不塌吗?”
“那咋办啊?”
“吃点药补补吧。”
“那您开点吧?”
老大夫看了看她,在纸上写了药方,左小菊一看,立时愣住,药方上头两味药便是人参,鹿茸,便问:“这药挺贵吧?”
“唉她身子太虚,不用人参鹿茸缓不过来,我尽量给你开便宜些,可是再便宜,带人参鹿茸的药抓几付,也得四五十块钱。”
“那不要人参鹿茸行么?”左小菊央求说。
“瞧你个女娃,人参鹿茸是主药,去了主药光剩下配药,那还治什么病啊?”
左小菊问:“咱们公社卫生院有这两味药么?”
“哎呀!这两味药有五六年没人拿了,不知有不”老大夫沉思一下说:“要不,你去公社北边五里地,有个军马场,那军马场里有人参鹿茸,你管他们药店也许能行。”
无亲无故,也不相视,左小菊和左小莲走向公社北边五里地的军马场。说实在的,左小菊是真不想来。世界最惬意的事实施舍别人东西,最难的事是向别人乞讨东西。别人如果给还行,如果不给,讥讽几句,挖苦几句,骂几句,把自己轰出去,那自己心便犹如被车轮碾压一般,羞耻之心便会碎了,颜面何存?
第六十六章 种马
但是,人参鹿茸自己又确实买不起,而治左小莲的病又非要人参鹿茸不行,有一分希望,就要以百倍力量去争取,向北京父亲求救,父亲刚放出来,被关了两年,身心疲惫受伤,怎么能在这时为难父亲呢?还是自己去碰碰运气
经过一夜的休息,左小莲的体力恢复了些,脸色也好像褪去了点黄|色,但苍白依旧。天气晴朗,空气清新,庄稼深绿,青草茵茵,走在小路上,姐妹俩的心情好多了,七八里路,她们走得脸上都沁出汗滴。
左小菊没来过这里,只听管同韩放说公社北面有个军马场。如今一来,果然看见一汪水库,走过水库前面便开阔的是一片草地,足有五六百亩,到处都是长着高高庄稼的庄稼地,刹然出现一片低矮平坦的绿草地,立马使人眼界开阔起来。正这时草地西面一个大院子里,发出尖锐的“啾,啾”声。
左小菊和左小莲立刻望去,只见高大围墙正中两扇高大宽宽的木栅门慢慢打开,从里面跑出赭石色,棕色还有白色或深棕色无数匹的骏马,万蹄踏动,犹如天神用鼓锤敲击地面一般,抑制不住地涌向草原,有的围着草场跑圈,有的互相翻蹄轻咬,有的侧身躺在草地打滚,还有的跑了几步,停下来后,啃食地上的青草,还有的叉开后腿,让身边的马驹吮吸自己的|乳汁,一匹匹的马,在阳光下,缎子般的皮毛闪耀出点点金光。
左小莲拉了拉左小菊的衣角说:“姐,你看那么多马都带着小马?”
“是吗?”左小菊仔细一看,果然许多马都带着小马,有刚到马胯高的,有到马半个身子高的,还有和母马差不多高的,只是比母马细瘦眼神也像小娃的眼神一样,天真无邪,痴愣愣看着世界,对一切都表示出好奇的神色。“怎么没公马啊?”左小莲说。
“你怎么知道没有?”
“马又不穿衣服,我当然能看出来。”
“你怎么净观察这些?”她们正说着,只见一个赤着上身壮汉,骑在一匹赭色大马上,那马和这些马一样,都是头小脖长,腰细,腿长鬃毛长,只是他骑的那匹更漂亮些,只见他骑着马,扬着鞭,“啾,啾”地嚷着,一边扬着鞭挥动,一边在马群的周边跑动,不让马往草地外面跑。
“嘿,牧马人!”左小莲不禁失声说道。大概不远处那个牧马人听到了,便放慢速度,到她们面前一纵身跳下,问:“干甚的?”
“来”左小莲说。
“哪村的?”
“下李村的。”左小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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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李村,我是上李村的,是知青吧?”
“是。”那壮汉的上身晶亮地挂着几颗汗滴,凸起的胸肌一棱子一棱子的,他在空中挥了挥鞭子说:“你们来这儿有甚事?”
“看看这马就是漂亮,都是军马,是种马繁殖基地,都是二四岁口的,来这儿配种,生小马”
“你们这怎么没看见公马啊?”左小莲问。
“公马,公马在院里呢,待会我带你”正说话间,一个穿军衣戴红领章的军人走了过来。
左小菊姐俩随那位军人走进院子,才发现这个院子着实很大。门口有军人持枪,站岗,院内光一百米长的马相月就有几十个,约了靠北边有三排平房外,大多堆的是十来米高的草料堆,在平房前几个木柱子上,拴着几匹身材高大的种马,院内靠墙边扎着篱笆,篱笆上爬满绿叶植物,有丝瓜,有豆角,还有黄瓜。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结成瓜,荚。花有红的,粉的,紫的,黄的,走近立刻有一股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墙里隔七八米便有一颗水桶般粗细的白毛杨,十来层楼高巨大的绿树冠把太阳光几乎全部遮住,树荫下院子中便又清凉的感觉。
那军人把左小菊和左小莲领导院中,见左小莲目光落在那几匹拴在柱子上的种马身上,便带她们来到马前,左小莲这才看清,这几匹拴在柱子上的马,其神态姿势,与刚放到院外草地上的马卓然不同,放到院外草地上的马,干净,漂亮,而这几匹拴在柱子上的马,却一个个金粗骨硬,脖挺目张,肌肉结实,鬃毛张扬,个个都显得雄赳赳气昂昂,再看下身,又添了那么一大点,更是气势逼人了。这时种马,院外草地上那近千匹马,都是这几匹马的后代,那位军人一边走过去拍拍马的额头活脖颈,一边介绍说。
“是公马了?”左小莲问。
“当然了,母马哪能一匹有几百个后代。”那位军人笑着说。“这个是波斯马,这个是伊梨马,这个是顿河马,也叫俄罗斯马。”
当介绍到顿河吗时,左小莲几乎惊呆了,多大的马啊,头就得有一米长,身高腰部也得有一米七八高,蹄子比吃饭的碗口还大,赭色的,它一匹马,又粗又壮,比其它两匹马加起来块头都要大。“这马这么大,发起怒来,人受得了吗?”左小莲问。
“这马个大脾气好,咱们这几匹种马,就数它脾气好,不信,你过来摸摸。”
左小莲忐忑着心情摸了摸那马的脖子,那马依旧在嘴里嚼着什么,动也不动,大眼睛里透着和善的目光。“脾气好吧?”那军人问。
“挺好的。”
“这是咱们蒙古马,”那军人走到一个棕红色的种马前介绍说。
“呦,咱蒙古马怎么没它大呀?”左小莲问道。
这几匹种马,不是又高又壮,就是身材修长,前胸宽阔,脖细偷笑,尖耳挺立,而这匹蒙古马,比别的马都要矮些,头不算大,可是脖子短,头就显得大了,身子不算肥,可是腿比其他马腿细,身子也就显得大了,再看毛,别的马都是鬃长毛短,浑身显得水亮油滑,这蒙古马,鬃没别的马鬃毛长,身上的毛都比其它马的毛长,所以显得糊里糊涂,精神劲可就比不上那几匹种马了。
“咱这蒙古马当种马,生的小马不太漂亮吧?”左小莲问。
“不太漂亮?可是它是咱们这的主力,咱这马场一半的马都是它的后代。”那个军人骄傲地说。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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