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咱这蒙古马当种马,生的小马不太漂亮吧?”左小莲问。
“不太漂亮?可是它是咱们这的主力,咱这马场一半的马都是它的后代。”那个军人骄傲地说。
“为甚?”左小菊问。
“咱这蒙古马,吃苦耐劳,不爱生病,拉炮车,驮货物,再难走的路,它都能坚持下来,车要陷在沟里,阿拉伯马,伊梨马,汗血马,看着好看,跑的挺快,陷沟里的车,它只用劲拉三峡,三下拉不出来,不是浑身没劲了,就是卧那了,你再怎么拿鞭子抽它,它浑身就是出血,也绝对把车从沟里拉不出来。咱这蒙古马就不一样了,越是难车,它越拼命拉,陷沟里的车,它能使劲拉个十几次,二十次,即使跪倒了,也跪着拉,把膝盖能顶断!”
“真这样?”左小莲听得睁大了眼。
“还有一样,咱这蒙古马,骑兵最喜欢。中国人的个头都是一米七左右,骑在咱这蒙古马上,战刀一挥,刚刚能够到步兵的脖子,能使上劲,而骑在顿河马或阿拉伯马背上,咱骑兵一挥刀,身子得探下一半,才能够到敌人步兵脖子,那多费劲,所以咱们骑兵,首选就是咱们自己的蒙古马。”
“噢,咱们蒙古马这么棒啊!”左小菊称赞道。
这个军人名叫李德胜。他自我介绍说他是营里的干事,被派到军马场来管理。军马场是半军事化的,有两个班解放军战士负责站岗和管理,另外,再雇一些当地农民割草,种草,放马,喂马,还有几个军队的技术人员负责配马,和给小马接生,这军马场每年都向北京军区提供几百匹优种战马。
“那你们工作也很忙啊?”左小菊问。
“说忙,也不忙,就是每天放放马呗”李德胜不经意地说。
“你当兵几年了,是干部吗?”左小莲问,她看到李德胜穿的军上衣,上边是四个兜的干部服,而不是两个兜的士兵服。
“算个干部吧。”李德胜说,“但是事最小的干部,也就算个正排级。”
“你是哪人,怎么当兵的?”
“我是南京人,咱们都是同龄人,只不过我比你们大几岁。”
“你多大了?”左小莲问。
“我二十二岁了。”
“你家在南京城里?”
“算南京,不是南京”
“为什么?”
“我家在南京北面的浦口,和南京城隔着一道长江,要到南京城去,要坐渡轮。”
“浦口也是城市吧?”
“我家在浦口的乡下”李德胜有些不好意思地讲。
“那也不错,总比山西这穷地方强。”
“嗨,这也不错,有吃有喝,夏天也不太热,蚊子多,但不怎么咬人”
“怎么不咬人?”左小莲问。
“咱这白天热夜里凉,温差大,好歹也是黄土高原,比南京怎么也高个千数米呢,夜里天一凉,蚊子咬人就没劲了,我们浦口蚊子咬人那叫疼”他们聊着好像久别的朋友。
第六十七章 回访
中午时分,李德胜给她们带到军马场的食堂他们来的早,食堂里除了两个做饭的师傅外,还没有人,李德胜招待他们坐下。随后,做饭的师傅便端上一面盒豆角焖面条,又放了几瓣蒜和一小碗醋,李德胜给她们每人盛了一碗,姐妹俩吃起格外地香,面条焖的劲道,豆角焖的软嫩,一片片肉焖得油汪汪入嘴便烂,许久没有吃这么香的豆角焖面条了。边吃边聊,左小菊问:“你们每天吃这么好?”
李德胜说:“也不是天天,白面只给我们百分之二十,一个月每人也就十斤白面,剩下都和你们一样,都是粗粮,只不过豆角是咱院里自己栽的,肉是咱们不要的生下的小马肉,肉和菜咱自己能解决,白面一般不舍得吃,你们来了,才请你们吃。”
“哎,我听说,你们这有人参,鹿茸什么的?”左小菊压低声音悄声说。
李德胜听了这话忙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吃过饭后,走出食堂,李德胜才说:“咱们这可不能说这个,我前任一个排长,就因为偷马场的人参,海马,被复员了。”
李德胜带他们到那匹巨大的顿河马前,从马前的料草籽里用手拨了拨,一些铡成寸把长的草料被拨到一边,底下露出一片高粱粒,玉米粒及黄豆。李德胜又在这些料里拨弄,一会儿便拣出几根短短的筷子粗细像干萝卜根样的东西,和几个像龙头那样曲折身子像晒干的鱼干似的宝贝。
“这是什么?”左小莲问。
“这是人参,这是海马。”李德胜悄声说。
“马还吃这么好?”左小菊问。
“当然了,它的任务太重了,配种期间,一天就要配一两次,如果不吃好点,不光种马玩不成活。配出来的小马质量也不行。”正说话间,不远处一个老乡牵来了一匹驴,把那驴牵进两个杠子间,前头栓好了,高门大嗓喊:“老高啊,驴牵来了,快配啊!”
从屋里钻出的穿着背心戴着顶军帽的四十来岁的男子,走到那拴在两杠子间的驴前说:“狗三,你老了老了,说话咋还那难听。”
“咋难听了?”那牵来驴的老乡问。
“什么叫驴牵来了,老高快配啊?”
“这话咋了,哪难听了?”那老乡反问。
“老高,快来配啊,老高是人,只配人,不配驴!”那叫老高的汉子说。
左小菊姐俩刚才还没听明白他俩人是咋回事,当听明白了,不禁捂着嘴低头笑起来,站在一边的李德胜忙解释道:“老高是马场的技术员,那牵驴的农民是上李村的小队长,为了搞好农民关系,马场的种马有时也帮助附近村集体的牲口配配种,可是,这上李村也太爱占便宜了,几匹母马配过了,这又牵来个驴,过两天再牵来只猪,瞧那种马配吗?”
左小菊听李德胜说着,本不想看,想:一个大姑娘看马配种,太不雅了,可是好奇的心,是她扔把头转向那拴在杠子间的驴身上。
那老高牵来一匹高大的伊犁马,脖子细长,兔耳长身,腰细鬃长,四蹄硕大,牵到驴跟前,比那灰不溜秋的毛驴俨然高出了一倍,再看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和那毛驴干草般的毛,真好像是王子与乞丐,那老高的使劲往前推那种马,那种马竟百般地后退,老高气得啪啪打哪马**,那马竟一下扬起后蹄,踢了一脚,幸亏老高躲的快,才没被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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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狗日的,嫌贫爱富!”老高把伊犁马牵走说。“让那蒙古马配吧?”
“还是找个大的吧,下出的骡子个大。”那老乡说。
“大的,你受的了?”
“再大的勺子也大不过锅啊!”那老乡又来了一句。
“好,把那顿河马给你牵来。”老高牵来了巨大的顿河马,这顿河马好像知道主人的意思,捞到母驴前,用前蹄刨了下地,便直起前身,搭在母驴背上。“瞧,这不行了。”那老乡脸露高兴。
正这时,那驴一下趴在了地上“啊啊”地叫了起来。
“你瞧,贪大求洋,压趴下了吧,不行,驴,还是让驴配吧!”老高走到西边的马厩,牵来一匹黑亮的驴,只见这驴全身大部分是黑色的,只有嘴和眼眶,肚皮及蹄子是白色的,那驴被牵到母驴前,只是闻闻,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这狗日的,平时老闹母马了,今见了它本家,咋也不配呢,忘本了吧?”老高气愤地说。
“咋办啊?”
“牵来个母马。”老高说着,牵来匹母马,立在杠子外,那驴一见,立刻兴奋起来,老高趁机便把母马牵走,换成了母驴
“你们这还养驴啊?”左小莲悄声问。
“就这一匹叫驴。是和母马配种生骡子用的。拉炮车,驮物件,骡子比马强,所以咱们这也要按时生产一些骡子。”
“你们这马场真够热闹的”左小菊说。
“热闹吧,有空你们就来玩。”李德胜说。
从马场回村后,左小莲吃了从牲口料理挑出的人参须子和海马,鹿茸等药材,也不拉稀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左小菊正想找个日子到马场去谢谢人家,没料想,李德胜主动的来找她们姐俩了。
李德胜大中午的找到了知青伙房。那天知青伙房刚开午饭,只见一个军人穿着干净的军装,顶着红五星帽徽的领章,大步走进院子。
“你找谁啊?”坐在门口吃饭的单丁一问。
“这是下李村知青伙房吗?”
“是啊。”
“你找谁啊?”单丁一又问了一句。
“我找左小菊和左小莲。”
“你是她们的?”单丁一刚说出这句话,又觉得太鲁莽了,便缩回了后半句。
“我和她们是朋友。”那军人大大方方地说。
“她们在屋里吃饭呢,你进去找吧!”单丁一指了指伙房的门,随即大声喊了句:“左小菊,有人找!”
左小菊正在屋里吃饭,听见有人喊找她,忙迈步出屋,到院中一看,是位年轻军人,不禁愣了一下,再一细看,是马场的李德胜,不禁迎上来说:“是你啊,来来来,吃饭了么?”
李德胜一边往院里迈,一边说:“不饿,我不饿。”
左小菊知道说我不饿就是没吃午饭的意思,便进伙房,叫出左小莲,又找出一个碗,对葛存天和李宝成说:“我一个朋友来看我了,没吃饭,我给他盛点饭菜,明天,我少吃一顿补上行不?”
“没事,盛上吧。”葛存天没等李宝成说话,便示意做饭大娘为左小菊盛了些饭菜。李德胜蹲在伙房的院里和左小菊她们一起吃起了知青的饭。
军人李德胜走了,是下午五六点时离开的。望着李德胜走远的背影,左小菊的心里翻起了涟漪。结识这个大头兵纯属意外,本以为去马场玩一趟便结束了,没想到,他却回访来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知青伙房的,刚到知青伙房,左小菊便听到知青们小声的议论:“是个当兵的,也就二十二三岁,长的还行,不知事左小菊的对象还是左小莲的”
这些低声的窃窃私语,听得左小菊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也呯呯地有些慌乱,她本想解释几句,说她们和这当兵的刚相识,根本不是什么对象,可又一琢磨,这事是当事人能解释的了的吗?何况自己是个大姑娘,一小伙子来找大姑娘,大姑娘还管他饭,还带到姑娘住处聊天,恐怕越解释越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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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菊心想:心正不怕影子斜,别人爱说甚就说甚,自己反正和这大头兵只是刚相识,连朋友只能算半个朋友,哪能算对象呢
可是,和这个大头兵李德胜聊天,左小菊却感到舒心,没脏话,谈吐也挺风趣,惹人喜欢是否不敢起码不让人讨厌。他这次来,是又给了她们六个肉票,一个肉票到县城可以割半斤猪肉,是县城里城市户口的人一个月的配发,六个肉票也就是城市户口六个人一个月所能买到肉的配给,真不知这个大头兵事哪弄到的,莫非他们部队也发肉票?
该不该继续和他保持来往呢?左小菊想了一下,如果继续和他保持来往,这个大头兵,又是未婚,来自己这儿恐怕不会只是为聊天吧,非亲非故登门拜访,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如果不和他来往,用什么话拒绝呢?她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你看李德胜这个军人怎么样?”左小菊见屋中只有左小莲时问道。
“不错啊,挺好的,又给咱药,又送给咱肉票。”
“你怎么光想吃啊,不想想他有没有居心?”
“居心?什么?噢我明白了,你是说他想和咱搞对象?”左小莲边说边笑,“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别看他说话一本正经,我看他说话时眼睛瞭了你胸口好几眼”
“我穿着衣服呐!他瞅我胸口几眼怕什么?”
第六十八章 盖房
“你缺心眼啊!当兵刚三年,见了女人胜貂蝉”
“我有那么好看?”左小莲拿过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没说你好看,我是说,如果他老来,非要和咱们搞对象咋办?”
“好啊,好啊。和他搞对象还不好,他是个排长呢,带工资”
“如果他和你搞对象,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我还觉得高兴呢,嫁了他,算嫁了个军人,总比嫁个窝在村里的知青或老农强,说不准还能弄个随军家属。”
“随军家属要营以上或团以上的干部才能办。”
“那就让他慢慢升呗。”
“你嫁他可回不了北京了!”
“怕什么,爸当年去延安,不也折了城市到那的吗。”
“什么对什么啊,你真是!”左小菊听左小莲这些话,不知说什么好。
昨天刮了一夜的风,把队里的一个牲口棚刮塌了,牲口棚里有五头牛两只毛驴,五头牛砸死两个,要砸断一个,毛驴一只砸断左后腿,一只砸断右后腿。一场风,七只牲口,只剩两头扭还能用,其余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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