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去县财贸当售货员,三尺柜台,贡献青春,在这黄土高原的小县城里当一名默默无闻的售货员,一年一年的在柜台后熬着自己的青春,慢慢变老,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去。当了售货员就是个正式工了,以后有好的单位也不会再分配自己了,要想在柜台后面挺身立腕,难啊。几十年的老售货员还在,好事哪能轮到自己呢?
贾月洁想着,感到如果去当售货员,那么处境虽比插队好一点,但前途未必比插队强。再回队里劳动呢,她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发紧。
她想到大铁锹,长锄头,自己翻地时身上溜的透湿的汗和天上能晒脱皮的炎炎烈日,她想到了苦想到了累,甚至想到从地里回村里肚里饥肠辘辘的响声
她有些害怕了,近一年在公社广播室里工作,风吹不到,雨打不着,说不上养尊处优,但是比起田里的劳动,也显得闲散和悠然。她真舍不得离开广播室这个工作岗位呀。
去财贸当售货员和回村再去大田里劳动,她认为哪个也没有在公社广播室来的有面子,有希望,有前途和舒适。可是因为据亲,她被无情地踢出来了,只能是当售货员火是回村劳动。
她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自己来公社广播室是因为自己得了个学大寨翻地先进人物才调来的,于是她又想起插队的先锋人物邢燕子,也是因为带头插队,在地里劳动,被选为全国先进人物,当上县委副书记。陈大叔因为在虎头山造梯田,当上了副总理。
**说的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真是不假,现时,县里财贸准备从知青中招人,今后招工开了头,恐怕以后工厂也会从知青中招人。知青都要安置工作了,插队意志开始躁动了,我这时回村,如果坚持插队的宗旨,反潮流而上,社会目光必将齐聚自己,自己如果成了典型人物,再坚持**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那么自己的前途也会小舟乘东风,送我跨龙门的。
想到这,贾月洁颓废的情绪缓了过来,心里又有一股昂扬的兴奋,她又想:回村先把招工的消息散出去,自己先表示个高姿态,宣布自己坚持在村劳动,不受招工诱惑,坚持**的插队路线。
贾月洁一回村,便道大队部去报到。村革委主任李牧用种奇怪的眼光打量她几眼后,才开口说:“回村了?”
“嗯。”贾月洁答。
“听说分你县里当售货员你不去?”
“对。”
“为甚?”
“我想回村接着学大寨改天换地”
“瞧你个能的?”李目和她说了几句后,便端着茶杯和屋里旁人闲扯去了。
书记李建文忙说:“回来就回来吧,你呢,还住你原来的老乡家,愿意歇呢,就歇个两天,不想歇呢,明个你就上大地干活”
贾月洁又回到先时住的屋,又和其他女知青一块到地里干活了,锄谷子地,打棉花尖,每天早出晚归,几天时间一个白净的大姑娘脸又晒的黝黑了。一天,在知青伙房,知青们吃完饭都走了,伙房里只剩下贾月洁和葛存天二人。
葛存天坐在矮凳上,端着菜碗,拿着个玉米面窝头,细嚼慢咽的看屋里只剩他俩后,开口问:“你当公社广播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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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干那个也烦,天天对着个扩音器,没意思”
“听说,公社书记公子向你说亲,你拒绝了?”葛存天声音放低了。
贾月洁的脸上现出两块红晕,忙说:“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村里好多人都知道了。”
“那有什么,他时公社书记,一提亲我就必须答应?社会还有婚姻自由的权利呢。”
“对对,咱知青也不能太没骨气了,可是让你去财贸当售货员,又为什么不去?”葛存天问道。
“唉”贾月洁叹了口气,“我觉得还不想这么早就给自己一辈子的工作选定,我还想在村里再干干,干出点成绩再走,最起码像你一样,当个党员,当个村支委,不然插队岂不是白插了?”
“嗨!谈何容易?”葛存天感叹了一句,随后又问道:“你说咱们知青来村里能改天换地吗?”
“能啊,咱们锄地,收割,修渠,深翻地,不是改天换地吗?”贾月洁挺自信地说。
“那叫什么改天换地啊,那叫重复劳动,村里每个老百姓都是那样干的,咱们牛耕地使的犁,是汉朝时的人就开始使用的。两千年了,咱们还使,那叫甘甜换地啊?只能说是重复劳动,咱们知青来这里,并没把村子改变什么。我觉得倒是咱们被人家改造了”
“不入乡随俗又怎么办?”贾月洁说。
“其实啊,咱们知青在队里可做的事还是挺多的,也能把村里改变一下,比如说盐碱地改造吧,就是地底下一米深有三寸厚的一层胶泥,也就是粘土,上面的水渗不下去,把那层胶泥挖出来,给它做成瓦,又卖钱了,又改良盐碱地了,不是好事吗,可就是这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去年学大寨时只坚持干了十几天,就泡了汤,没在坚持干了。”
“为什么?”贾月洁有些不解。
第九十二章 忻口
“太费工,一个壮劳力一天只能挖一两米深,全村一千多亩要几百年才能挖完”
“时间太长了”
“可那是彻底解决村里盐碱地的方法。”
“你是党员,又是支委,为什么不向村里提出坚持的意见呢?”
“我提了几遍,可是人家不理你,我又一想,人家不理你也对,人家当干部才能当几年,不干点当时收效的事,净找点愚公移山的活。当时的人不说他好,他死后子算再说他好,他能看的见听的见吗?”
“这点就不如人家河南凿红旗渠了!”贾月洁叹道。
“所以要想在农村干出些成绩,必须得有指挥权,这样你才能指挥一部分人去干一件事,指挥权越大,你改天换地的能力也就更大”
“所以你就要求入党,当村支委?”贾月洁问。
葛存天笑笑:“想为村里做些事,难道不好吗?”
“这次县里招售货员,你去吗?”贾月洁问。
“我现在不可能去,我怎么也要为村里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之后,我才会走的。在我晚年的时候,我不会为我浪费的青春而懊悔!”葛存天摊开双手说道。
自从村里传开县财贸要招售货员的消息后,李宝成好似没动心一样,每天扛着锄头照样出工,和大家一起劳动,和大家一起谈笑,甚至在知青伙房,知青们谈论财政贸招售货员的事,他也是笑笑,不多言少语的,又是被别人问到了:“去财政贸是好呢,还是不好?”
他也只笑笑答道:“你觉得好,就是好,你觉得不好,就别去。”大伙看他那付淡淡的样子,一位他对这事太不上心了。
其实,前七八天,大队书记李建文就找他谈了一次话,说县里财政贸招售货员,男女比例基本上时一比一,他家庭出身没问题,自己是团员,在上中学时又是班干部,村里劳动这两三年干的也不赖,村里干部开了个会,葛存天提了他的名,所以村里先和他谈一下,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如果同意,就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村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指标,暂时还没定。
村支书李建文和他谈过话,李宝成是何许人也,当然立刻明白葛存天提名让他去财贸当售货员的意思,是好意,让他早点脱离农村劳动,早点到城里吃商品粮,不会一辈子呆在农村飞不出来。
有点私心呢,是因为李宝成也向大队交了入党申请书,革委主任李目,书记李建文也对这个小伙子踏实肯干,不招灾,不惹祸的很满意,认为在知青中也是根好苗子,所以,葛存天趁这个县财贸招售货员的机会,举荐李宝成,一则作了顺水人情,二则减少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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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成明白葛存天的意思,但是他认为,天生于我,顺势而安,既然让自己去县财贸当售货员,那当售货员有什么不好呢,最起码从村里蹦出来了,有工资,吃商品粮,以后生活有保证了,当售货员好好干也未必没出路。
北京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张秉贵卖糖块一抓一个准,要八两两把抓下去,误差只在一粒水果糖上,一般一颗不差,而且对顾客百问不烦,热情服务,也当上了全国劳动模范么。行行出状元,明年到我家,到那儿有了最低的保障,再随时而动,也不会一辈子只当一个普通售货员的。
可是孙子兵法上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要当售货员,总要对县里售货员有个了解啊,于是在书记李建文和他谈的第二天,他便向队长请了个假,说是肚疼,实际上他悄悄地到县城考察去了。
徐凤霞找许加添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许加添的踪影。徐凤霞心里骂道:这个混球东西,死哪去了,怎么几天都不见?!现在财贸招售货员,正式关键时候,知青一个个眼睛急的都青了,有找大队干部的,有招公社干部的,插队知青头一批招工,要不抓住这个机会,下次招工还不知驴年马月呢,甚至一辈子不招工也说不定。许加添去哪了呢?两人遇这事要商量,可是火烧眉毛时,他却不在。
前几天,李双马找到许加添,一见面说:“伙计,咱们出去玩两天咋样?”
许加添立刻明白双马的意思,犹豫一下说:“玩倒是行,只是兜里没甚钱。”
“没甚拿我的。”李双马拍拍口袋。
二人坐上长途车,往北走,走了三四十里,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下了车。“这是哪呀?”许加添问。
“这是忻口。”
“这是忻口?”许加添听村里老乡讲过,日本人进山西时,在忻口打了个打大仗,于是他便站在路边望去,只见公路的西边紧贴山,公路的东边也是山,只是两山间有一条山涧,山涧里有一条一二百米宽的河,河在公路东面的下边,公路的西边山体被笔直地削下,形成一道崖壁,公路便在这崖壁下,山和山之间约四五百米宽,崖壁下隔不远便有一个好似窑洞的洞口,砌着方块大石头,只是这些窑洞的洞口比老乡家窑洞的洞口要大许多,约摸有半丈高,一丈宽,有的有村木门窗,有的已没有。用砖石把原有门窗的地方砌死,不远处一个,,不远处一个,十好几个,连绵一里多地。
“这是什么窑洞,怎么砌这啊?”许加添问。
“这是阎锡山驻兵的窑洞,你看这个窑洞挺大的吧,里面深着呢,一个窑洞里住好多人,听说住一二百人呢,打忻口大战时,士兵就在这窑洞里休息。”
“你怎么知道的?”
“来。”李双马掏出兜里一叠雪白的卷烟纸,放地上点燃,然后对着坡下河流的地方磕了三个头。
“你给谁磕啊?”许加添问。
“我爸。”李双马神色黯淡。
“你爸?”
“对,我爸,我爸原来是阎锡山手下的一个团长,打忻口战时,阎锡山把自己大部分不对都调回来了,因为忻口是太远,北边唯一可守的关口,为保太原,阎锡山豁了老本,可是忻口口子太大,小日本武器比咱们精良,打仗也拼命。
蒋介石派了中央军来,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良,可是打仗蒋介石的中央军让阎锡山的部队打前阵,他们倒成了督军了,谁后退就用冲锋枪打死谁,一个团开上去,千数人一上午就打没了,我父亲就在那仗没的,连尸首都没找到。
阎锡山损兵折将,十来万部队,打掉一半,快要坚守不住时,娘子关又被小日本抄了后路,让人家闯过来了。阎锡山没办法,为保住自己剩下的不多老本,只得从忻口撤退”
“真惨啊,够悲壮的!”许加添感叹道,随即转念一想,来这里仅仅是凭吊李双马的父亲吗?他不说玩来吗?便问:“你说来这玩,玩什么啊?”
李双马指指西边连绵不断的山坡说:“听人说,打忻口大战时,就是大战的末尾,阎锡山有三车兵饷,也就是三汽车大洋,从山里往这拉时,被日本炮给炸翻了,大洋散落一地,日本兵的炮火不断炸,炸起的土几尺厚,把大洋都埋底下了。
大仗结束后,就不断有人来找这三车丢失的大洋,可是都没找到,今天天还早,我们去找找大洋吧?”
“真能有这好事?”许加添兴奋起来。
找了半天,转了几里地的山坡,一个大洋也没找到,只找到了一些步枪机枪长了锈的子弹壳,许加添捧着这一大堆弹壳说:“也算没白来,这子弹壳也是铜,够一斤多了,能卖点钱。”
不一会儿,太阳西落,二人从山西又回到路边。“这时候还有公共汽车么?”许加添看着渐暗的暮色问。
“坐公共汽车干甚,咱们还没玩呢。”
“在哪玩啊,这荒山野岭的?”许加添知道李双马说的玩指的是赌钱,不禁问道。
“最近,村里查的太紧,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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