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在黄土高坡
“那熬过硝的水呢?”许加添接下话茬说了一句。
“熬过硝的水再熬,就是渣子了,也就是盐拐子了,卖到五台喂牲口了。”
噢,原来这盐碱水还能出这么多东西,许加添思量着,继而,他突然想起关于李文化老汉的传他小时候在皇宫是做太监的后又给阎锡山带小孩,是否是真的,听他说话尖声尖气,不妨问一问。
许加添便假装随意的问:“大爷,听村里人说,你以前给阎锡山看过小孩?”
李文化老汉愣住了,正在点烟锅的手也抖动了一下,随后便坐在熬盐锅旁,低着头看着锅内一粒粒正在长大的盐粒,叭哒地抽了几口烟后,叹了一口气说:“唉!瞒是瞒不住,这谁都知道,我早年做过太监,在北京城呆了好几年,皇帝没了,又跑到阎锡山给人家看小孩,没办法啊,家穷,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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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加添见老汉悲苦的样子,真后悔不该问这些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许加添知道抄鸽子的人来了,便随老汉一同出了屋。
门外是贫协主任李声响和男知青孙茂单丁一等六七个人。
贫协主任李声响一见李文化老人出来,忙笑着说:“二爷,大队要消灭资本主义,要抄鸽子你老担待着点。”说着,向孙茂和单丁一等人挥挥手。
鸽子窝就在屋檐下,屋子不高,踮脚就能掏到,男知青几个人七上八下,一会儿就把十几只鸽子掏出甩到地上,身首分家了。
李文化白净的脸上抽搐着,随后咬住牙用尖尖的声音骂道:“你这龟孙子的,你爷爷穷的毬都没一条了,你还抄我鸽子,我养这俩鸽子还让它们给我挣棺材本呢!你个狗日的!”
贫协主任李声响见把甩掉脑袋的鸽子都装进口袋,便指着李文化说:“二爷,我给你面子,你老家伙别不要脸,你穷的毬没一条怨谁,怨我?”说着扬长而去。
薛玉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家里走。他喝醉了,是在大队部喝醉的。知识青年在贫协主任李声响的带领下,抄了一袋子没脑袋的鸽子,拿到大队部,通讯只李艮虎一见,立刻咧开了嘴,笑着说:“日毬了,弄了这老多,今咱们开荤了!”说着便指挥着几个抄鸽子的男知青和大队会计李三狗,给鸽子拔毛,开膛,洗刷。
知青见拔毛太麻烦,索性连鸽子皮一块剥下,既干净,又速度快,所以,不大工夫,一大盆鸽子肉便剥出来了。院里平时就有一口煮饭的大锅鸽子的李艮虎早已把锅内放上水,并在锅下灶膛内生上了柴火,大队部的一个柜子里又有现成的油盐,花椒,大料等调料,鸽子下锅,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盖子就煮熟了。
鸽子摆上大队部的桌子,大队干部和抄鸽子的六七个男知青便嘬上了,通讯员李艮虎跑动的小身子,不知又从哪弄来一塑料桶白酒,于是大家便用碗或茶杯盛上酒,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革委会主任李目就一上口,便话多了起来,说抄鸽子是公社下的命令,他坚决的执行,他决定的事,村里没人敢反对,话语间显示出他就是这个村的司令官,他一跺脚,这个村就要颤一颤,村支书李建文只是边喝边吃边笑,和男知青这个说一句,那个聊一句的,一副和事老的样子。
薛玉昌吃着鸽子肉,觉得真是美味无比。以前在北京也吃过鸽子肉,只不过是在汤里有一两块剁碎的鸽子肉或是煮熟的一小块一小块的鸽子肉,都是淡淡的要甜不咸的,而且一家人吃一只鸽子,自己也就吃几块,所以也没吃出特别香。
今天不同,鸽子都是整只整只的煮,味道较咸,再加上插队几个月,天天素食寡汤,肚子里早没油水了,一口咬掉半个鸽子胸脯,汤水从嘴里留出来,滴到身上都是香的,一只吃完,再来一只,这只吃完,再拿一只,那叫过瘾,配上酒,喝!痛快,把家里的愁事,苦事,把插队的劳累和前途,都扔到九霄云外了,吃啊喝啊,管他呢,他渐渐地喝的脑袋有些晕呼呼的了,可是他仍然在吃,在喝,他要品味一醉方休的感觉。
薛玉昌不知道哪时候离开的大队部,他只觉得往住处走,他的脚像踩棉花,有些不听使唤,他终于走到住处了,他推开院门,他觉得门槛绊了他一下,他好像趴下了,轻飘飘地趴下,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许加添吃饱喝足地回到自己住的院里,他是和管同,张斌住在一个屋。
院子除了他们三个知青外,主人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奶奶和他四十来岁还没娶媳妇的儿子李来财。
主人家的灯光早已黑了,许加添径直走进还亮着灯东边自己住的屋里。
管同和张斌都没有参加抄鸽子,吃鸽子自然也没伤。许加添进屋时管同正在听收音机,张斌坐在炕前的小凳子上,信纸铺在炕上,写着书信。
许加添一过屋,大声道:“你们俩傻哥们,怎么不去抄鸽子。瞧,哥们搓一顿,又喝一顿,多美。你们没口福!”
“鸽子肉香吗?”管同好像闻到鸽子肉的香味,吧唧了一下嘴。
“香!绝对香!”许加添拍拍自己的肚子。“什么叫吃的满嘴流油,哥们今儿可体会到了。真的。”管同好像又闻到鸽子香味,又吧唧了一下嘴。
“哎。”正在写信的张斌直起身来:“你别说了,你越说,我们越馋,你就知道独闷,也不给我们带条腿,翅膀什么的,让哥们也解解馋?”
“真想吃?”
“真想吃。”张斌道。
“那哥们就让你们解解馋。”许加添像变戏法似地从他那件绿色破军大衣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报纸包的油乎乎的包来。
管同和张斌立刻扑上前,把报纸扯开,一见里面真的是一只煮熟的散的香味的鸽子,两人便一扯,立刻扯成两半,各自大嚼起来。
管同和张斌吃鸽子时,许加添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干什么呢?他的目光注意到屋的一角放着的绿色烟。一簇,二十来棵,是大队分的,本来知青每人分二十斤,知青都不抽烟,便都送给村民了,许加添当时不知为什么,没全送,留下一小捆,拿到屋里。
这叫小兰花的烟怎么抽呢?他俯下深,用手摸摸烟叶,还是潮的,像蔫了的茄子叶,完全还是植物。怎么办,这潮的能抽?他于是把电炉子插上,拿上铁锹头,放到电炉上,揪下几片绿色的肉嫩嫩的烟叶,放到锹头上,一会儿,烟叶打了卷,又过一会,冒出一股烟叶燃烧呛人的气味。
他忙把烟叶拿下来,弄碎,学着老乡的样子,扯下一条信纸,笨手笨脚地把碎烟叶放在上面,卷起了老乡叫“头炮”的土烟卷。
土烟卷捲的也挺像样,他把烟点着,吸了一口,嗬,真呛!差点把他闷了个跟头,他望着正在注视自己的管同和张斌说:“哥们,来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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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同接过烟,着着实实吸了一口,脸立刻通红,接着,“噗”的一声,把嘴里没嚼完的鸽子肉喷了满地。
“哥们,你也来一口?”许加添把烟递向张斌。
张斌摆摆手:我可不抽,不抽啊。
第十三章 过年
薛玉昌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感到有些头痛,睁开眼,懒懒地望着屋顶发呆。他似乎记得昨晚在大队吃完,喝完后,在回往处的时候,让门槛绊了一下,便软绵绵地倒下了,之后,便什么也记不清了,但似乎又有点记忆,好像两个人把自己扶到自己住的屋里,把自己放到炕上,好像还给自己盖上被子。
后来,好像还有个人给自己的炕眼里,添了柴,生了火,才掩门出去的。模模糊糊,好像是房东的儿子和女儿,后来进屋往炕眼里填柴生火,好像还穿着有花点点的衣服。他努力想着,越想好像越是房东的儿子和女儿,心里便不禁产生一种感激之情。
他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昨晚喝那么多,让地主儿子和闺女扶自己回屋。这人情欠的可就大了,以后怎么和他们划清阶级界线吧,别让他们给腐蚀了。
他一拍额头不要紧,疼得他几乎从炕上蹦起来,一阵钻心的疼从额头钻进心里,这时他才发觉额头上有一个鼓鼓的大包,他忙从炕头拿起茶杯盖大的镜子照照,镜子里反射出额头大长出一个半个乒乓球大小,青色的油亮亮的包。
这包是哪时候长的,他使劲回忆,突然明白,是昨晚进院时让门槛绊倒时摔的,可他记得倒下时是轻飘飘的。
管他呢,他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这时,院门推开,知青赵亮走进院里,敲了敲他的窗户说:“嗨,还没起床呢?快起啊,起来赶快去伙房,咱们知青商量点事。”
薛玉昌进了伙房,发现男男女女的知青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家有的在吃饭,有的在闲聊,有的在院里欣赏景色。
薛玉昌刚盛上饭,上中学时班里的班长李兵就和大家说:“咱们插队两个多月了,咱们知青一直没开过会,因为大家谁也不是领导,大家跟生产队挖坟,抄鸽子,干什么的。但咱们知青毕竟不是老农民,咱们是一个集体,咱们要干出知青的特点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
他指了指身边的李宝成,和也站在身边的女知青左小菊说:“我们决定,大家开一个会,商量咱们知青干点什么,显出知青的特点来,因为挖坟,抄鸽子,村里好多老乡对咱们都有意见,咱们能不能干点别的?”
李兵刚说完,李宝成接下来说:“咱们能不能盐碱地改造一下,让盐碱地不盐碱了,变成好田了,以后,农民会感谢咱们,咱也算给村里做点好事。”
接下来,左小菊笑着说:“我们琢磨着,能不能试验一下种水稻,高粱玉米太不好吃了,盐碱地水多,就在盐碱地试验。”
这几个人一讲完,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改造盐碱地,村里建造个硫酸厂,把生产的硫酸往地里泼,酸碱中和,盐碱地就能改变了。有的说,多建点盐碱房,把盐碱土都熬成盐,盐卖成钱,盐碱土地就不盐碱了。还有的说要搞点糖化饲料,把高粱杆玉米杆糖化了,喂牛喂猪省粮食又长的肥,有的说要在洼地种水稻,洼地一年四季都有水,种水稻不用浇,肯定能有好收成。
许加添嗓门最大,他说要在三年内放一颗卫星,他在村里要研究用中草药攻破世界难题癌症,要在村里建一个中国红色癌症肿瘤中心,让得癌症的人都到这里来看病,村里只要盖招待所就行,到时候挣的诊疗费村里花都花不完。
大家各出高见,气氛相当热烈,李宝成用笔记本忙记录着,知青们好像真找到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薛玉昌一只没发言,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他总觉得比别人矮一等,位低言轻吗,他只是听。另外,他曾听地主儿子李来财讲,村里的盐碱地是因为地下一米多深处有一层二十公分厚的粘土层,雨水下来后,水渗不下去,长久以往,才形成盐碱的,要想治盐碱,就要把那层盐碱土下面的粘土层挖掉,让水能渗下去,盐碱地才能根治,可是村里几千亩地要挖,哪时候能挖完,挖出的粘土又怎么处置。、
所以多少年来,盐碱地一只是采用淤的办法,即是夏秋雨季时,村边的呼沱河涨水,带来上游的泥土,把这些带泥土的水浇到田里,待泥土沉淀后,再把水放走,田里便盖上一层富含营养又没盐碱的土层,第二年在这上面种庄稼,就能有一个好收成。
薛玉昌听大家都说完,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便把从李来财处听到盐碱地形成的原因和以前村里淤地治盐碱的方法说了一遍,他有些怯怯地说:“咱们治盐碱,可不可以在盐碱地挖一条大水渠,深一些,让盐碱地的水都往这里流,这样能不能把盐碱地减少呢?”他望着李兵和李宝成。
“好,好,实在是高!”李兵和李宝成还没说话,赵亮就一拍大腿喊了起来。大家随后议论了下,认为这个方案比较实际可行,决定让李宝成,李兵,左小菊三人代表知青去和大队领导商量商量,把知青的建议说一说。
薛玉昌正在暗暗得意,突然听到一个女知青低声地和另一个女知青说:“真实奇了怪了,怎么蹦出了仨领导,固步自封啊。”
李兵,李宝成,左小菊代表知青和大队商谈的结果是大队很赞成知情的意见,但是今冬太晚了,再有二十来天就到春节,所有的建议,等开了春再说。大队建议知青先回北京过春节,等三月回来后,在付诸实施。
知青们听大队让知青先回北京过春节,立刻心里乐开了花,干活的热情没了,吃饭的馋劲也没有了,一个个心里想着,回北京,回北京三个字。
知青从北京到这里虽然只有三个月,时间不长,但是这里纵酒和北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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