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
苏海陵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欲望。
感觉得出来,木清尘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经受不起自己的索取。
“你躺了很久了,出去活动一下吧。”好一会儿,木清尘微微挣扎了一下。
“嗯。”苏海陵应了一声,放开他,起身穿了外衣,稍稍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得太久而有些麻木的手脚。
“小寒山的梅花也应该开了。”木清尘推开窗户,有些惆怅地道。
冬日的寒风带着几片薄薄的雪花从窗口扑进来,屋中的热气顿时一扫而空。
苏海陵皱了皱眉,随手抓起一件搭在椅背上折厚实斗篷披在木清尘肩上,责备地道,“你现在都没有内力护体,怎么还不知冷暖的?穿这么单薄还吹冷风,着凉了怎么办?”
被他一提醒,木清尘才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从幼年时起,他就不管冬夏,永远一袭单衣,功力深厚到他那样,根本不会在乎外界的冷暖温度。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添衣了……以后,恐怕还会有很多改变吧……
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望着院中几株凌寒开放的红梅,木清尘不觉有些茫然。
“你啊……”苏海陵一声叹息,将他整个人拥在屋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凉的身体。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让他安心的暖意,木清尘不禁更往后靠了靠。
“喜欢梅花的话,我们出去看看吧。”苏海陵道。
木清尘“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走出房门,空气中的温度更低了,虽然雪已经停了,天上也挂着明媚的太阳,但依然冷得滴水成冰。
“小心地上滑。”苏海陵牵着木清尘的手,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行相依相偎的脚印。
宫中种植的梅花自然是珍品,一株株姿态各异,清香扑鼻。
不远处,一个小侍从挽着竹筐,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花枝,用剪刀剪下,放入篮中,显然是要带回去插瓶的。
苏海陵换了个方向,走了几步,却意外地发现了司徒夜的身影。不过此人正在毫无形象在踩着一根梅花枝……
融化的雪水染了泥,变成黑漆漆的一团,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红梅静静地躺在污浊中,一身狼狈。
“梅花哪儿得罪你了,让你如此辣手摧花。”苏海陵莫名其妙地道。
“本公子就高兴!”司徒夜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这双是什么跟什么?苏海陵一头雾水。
“混蛋!白痴!”司徒夜却是一路走一路骂,心里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个混帐女人,一个月了,昊月失足,梅君寒离去,木清尘又虚弱无比,都是自己在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而她可好,一醒来就问别人,那自己呢?在她心里,他司徒夜究竟算什么?
“呯!”正恼怒间,他也没有注意看前面的路,正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侍从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侍从大惊失色,顾不得同样跌倒在地的司徒夜,慌忙捡起掉落在一边的锦盒。
“侍书,陛下命你去给谁传旨?”司徒夜一眼暼见摔开的锦盒中黄色的卷轴,不禁心中一沉。
“回司徒公子,陛下有请木公子。”侍书收好锦盒,赶紧答道。
“哦,木公子和苏小姐在赏梅,你去啊。”司徒夜皱了皱眉,心不在焉地道。
“多谢司徒公子。”侍书行了一礼,小步跑着穿入梅林。
女皇召见……是为了蓝颜醉的事吧!可是她还不知道如今木清尘功力尽失,还如何为她解毒?
想着,司徒夜不禁皱起了眉,犹豫几次,终于又返了回去。
第二卷 第 33 章
“怎么样?会不会冷?”苏海陵皱着眉,将木清尘冰冷的双手合在自己掌心,轻轻的揉搓着。
木清尘摇了摇头,就算他失去内力,毕竟也是在小寒山那种气候下长大的,这一点点的风雪还不放在他眼里。然而,对于苏海陵的温柔,他亦不想拒绝。
苏海陵也暗自思量着,木清尘现在的身体可不适合跟着她餐风露宿地到处跑,司徒夜也说了,他需要好好调理一阵子才不会落下病根。
南楚的皇宫并不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看来还是早日回海月山庄毕竟好。
再想起下落不明的昊月,她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担心昊月?”木清尘立刻读懂了她的心思。
“嗯?”苏海陵怔了怔,点头道,“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月是第一个真心真意对我好的人,我不能……失去他。”
“会没事的。”木清尘覆上她的手背。
“但愿如此。”苏海陵勉强笑了笑,拉着他往回走,一面道,“外头冷得很,走走就回房吧。”
木清尘正想说话,身后已传来一个急匆匆的脚步,然后有人道,“木公子请留步!”
苏海陵一转头,却见是内廷侍从捧着锦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什么事?”木清尘冷冷地道。
“陛下有旨,宣木公子碧清宫见驾。”侍书说着,恭恭敬敬地送上圣旨。
苏海陵心中一沉,知道女皇终于等不及了,不过现在她则怎么可以任木清尘一个人去呢?
“木公子,请这边走。”侍书道。
“等等。”苏海陵道,“陛下一个人在碧清宫?”
“这……是的。”侍书愣了一下才道。
果然,女皇不欲别人知道她中毒,定然不会留人伺候,但为什么不让司徒夜相陪?苏海陵一声冷笑,将木清尘拉到自己身后,“纵然是尊贵的女皇陛下,但毕竟男女有别,孤身一人随意召见内眷是不是不妥。”
“可是,陛下……”侍书呆了呆,一脸的为难。
“海陵。”木清尘道。
“我陪你去。”苏海陵想也不想地道。
“这……”侍书看看她,又望望沉默不语的木清尘,迟疑着不敢答应。
“陛下也许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此举于礼不合,那么我们做臣子的就应该帮陛下记着,是不是?”苏海陵笑得很灿烂,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可……”侍书只急得一头汗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行了,侍书。”司徒夜从梅树后走出来,微笑道,“我带他们去,陛下若是怪罪,自然有我承担。”
“多谢司徒公子,侍书告退。”侍书松了口气,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我又不会吃人。”司徒夜嘀咕了一句,又道,“跟我走吧。”
苏海陵想起那日女皇看木清尘那犀利的眼神,心里一阵不舒服,取出一条白色的覆面丝巾给他戴上。
“小气的女人!”司徒夜翻了个白眼过去。
“我的人,凭什么让别人看!”苏海陵一声冷哼,宣布所有权一般将木清尘搂在怀里。
“你真是……前世积德修来的。”司徒夜一跺脚,在前带路。
木清尘……他为苏海陵付出的,就算自己这个讨厌他的人也说不出半点不是……
前世积德?苏海陵不禁一声苦笑。还积德呢,前世她为了赢得胜利,杀人放火卧底反间甚至牵连无辜,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没干过?要是真的有因果报应,她至少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观光去。
木清尘倒是无所谓,拉了拉面纱,虽然觉得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取下来。
“啊,对了!”司徒夜忽然道,“你不是功力尽失了吗?还怎么给陛下疗毒?”
“只能让海陵动手了。”木清尘淡淡地道。
“我?”苏海陵呆了呆,随即皱眉道,“虽然我有了你的内力,但是融合都还有困难,怎么给女皇疗毒?”
“无妨的。”木清尘只说了一句,却没有详细解释。
司徒夜带着两人七拐八绕地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小巧精致的宫殿,“这里就是碧清宫,是陛下静坐沉思的地方。”
说话间,一名小侍迎了上来,见到他们却是一呆。
“行了,行了,我会带他们去见陛下。”司徒夜挥挥手,让他下去。
那小侍似乎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退下。
“司徒公子好大的威风啊。”苏海陵挑了挑眉,更怀疑起他和南楚女皇的关系来了。
“别胡思乱些有的没的了。”司徒夜没好气地道,“他们都不过是怕我再拿人试药罢了。”
苏海陵顿时一头的黑线。
再往里走,就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了。
苏海陵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天空,堂堂女皇,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单独召见有妇之夫?她当自己不存在么!
“那个……别发火,我相信陛下不是有心的。”司徒夜也感受到了背后两道火辣辣的视线,不由得干笑了几声。
苏海陵“哼”了一声,示威似的牵住了木清尘的手。
木清尘偏头望了她一眼,虽然看不到面纱睛的表情,但那双一翦秋水秀的双瞳中却盈满的笑意。
跨进大殿,只见女皇一个人坐在凤椅上,目光盯着窗外的白雪,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清冷寂寞来。
“陛下,木公子和苏小姐来了。”司徒夜上前道。
女皇闻言,转过头来,看到他们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陛下,请恕草民不请自来。”苏海陵上前一步,遮住了她投向木清尘的目光。
“无妨。”女皇顿了顿,和缓地道,“苏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海陵道。
“那就好。”女皇点了点头,又道,“木公子,这十数日来,朕按照你的药方,以清心藤和其他药材熬煮的药水沐浴,的确精神舒爽不少,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完全解除蓝颜醉的毒素?”
苏海陵闻言,暗自恼怒。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只是……很讨厌那女皇看木清尘的眼神。
“陛下,请让我把脉。”木清尘淡淡地道。
“公子请便。”女皇伸出右手,随意地搁在凤椅宽大的扶手上。
“得罪。”木清尘上前,三指搭上了她的脉门。
另一边,苏海陵拉了拉司徒夜,低声道,“我昏迷的日子里,似乎发生了不少事啊?”
“你这醋也吃得太远了吧?”司徒夜冷哼道,“放心,除了今天,每次都是我陪他来的,陛下还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好一会儿,木清尘收回手,想了想才道,“蓝颜醉的毒已经全部被激活了,现在只需要将毒逼出来就行。”
“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动手?”女皇道。
“三天后。”木清尘道。
“好。”女皇说着,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三天后我们再来吧。”苏海陵警觉地将木清尘拉到身边。
女皇愣了一下,身边的温度已经远去,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微微的怅然。
“陛下,我送木公子和苏小姐回去。”司徒夜赶紧插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碧清宫里的气氛……很古怪!
“也好。”女皇收回了目光,凝固的空气终于松了松。
司徒夜吐出一口气,连忙溜了出去。
“她不是你师姐吗?”苏海陵跟出来,好笑地道。真没想到,无法无天的司徒夜也有害怕的人。
“她比师父凶多了。”司徒夜撇撇嘴,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呆在这儿我浑身都不舒服。”
苏活动不动声色地一挥袖,避开了他的拉扯。
司徒夜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一言不发地走有前头。
苏海陵叹了口气,牵着木清尘的手,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已经弄不明白司徒夜的心思了,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繁花落尽,已不入心。
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回梅花小院,司徒夜也没有留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这是怎么了?”木清尘不解地问道。
“没事,不过是闹别扭的小孩子罢了。”苏海陵笑笑,不在意地揽着他的肩膀回房。
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尽管只是走了一趟,她还是感觉手脚发软,而且肚子也饿得不行了。
宫中的侍从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凡,他们刚坐下,热气腾腾的荷叶粳米粥和几碟精致爽口的小菜就送了上来。
“司徒公子吩咐了,小姐刚苏醒,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先喝些粥垫垫胃才好。”小侍从脆生生地道。
“替我谢谢司徒公子。”苏海陵怔了一下才道。
“盛是。”小侍从行了一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吃东西吧。”苏海陵在青花瓷碗中盛上粥,白嫩的瓷器配上碧莹莹的米粥,格外勾人食欲。
“逼毒,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一个弄不好,毒没有完全逼出,就会顺着经脉逆行,直攻心脏,必死无疑。”木清尘没有去动筷子,慢慢地说道,“原本由我来做的话,至少有八成把握。”
“死活也看她运气吧。”苏海陵的动作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给他布菜,一面道,“换成我的话,胜算有几成?”
“一半。”木清尘道。
“那就让那位女皇陛下赌一赌自己的命好了。”苏海陵微微一笑,拿起银勺,喝了一口香喷喷的粥,“清尘,你再担心别的女人的话,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担心她干什么?”木清尘奇怪地暼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被南楚当成弑君的凶手而举国追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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