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

　　“殿下再尝尝这个。”紫陌欢喜地拈起一块玫瑰糕送进她嘴里。

　　“紫陌的手艺不错。”苏海陵闭着眼睛靠在宽大的长椅中。看来回到古代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些手工点心又漂亮又好吃，跟现代那些机器加工的垃圾根本没法比。

　　“只要殿下喜欢，紫陌以后可以天天做。”紫陌笑吟吟地道。

　　“再好吃的东西，若是天天吃也会没了味道的。”苏海陵道。

　　紫陌的笑容顿时一僵，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美味吃多了会腻，美人看多了……也一样吧……自己是不是也已经让她厌烦了？

　　“紫陌……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苏海陵低低一叹，不经意地问道。

　　“回殿下，自从我们兄弟被安王送给殿下，已经三年多了。”紫陌愣了一下才道。

　　“安王？”苏海陵倒是有些惊讶，竟然不是女皇派来的？那个安王又是什么人物？

　　“啊，对了，安王的生辰就快到了，殿下要准备什么礼物吗？”紫陌又道。

　　“礼物？”苏海陵皱了皱眉，挥挥手，不在意地道，“只要我这朝阳宫有的，你看着准备几件便是。”

　　“是。”紫陌乖巧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按照旧例，安王生辰时定会邀请所有的皇族举行家宴，殿下……是否要找宫廷裁缝过来量制新的礼服？”

　　原本他自然是不需问这一句的，就算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女皇在衣食赏赐上从未亏待过苏海陵，不过……昨天开始这主子就怪怪的，以前最喜欢的红色也全撤换了去。

　　“裁缝？马上叫他过来！”苏海陵猛地睁开眼睛。

　　不止是礼服，平时的衣服也得多做些，原先那位小公主的特殊品味她可没兴趣！

　　“这……紫陌立刻就去。”紫陌被她过度的反应惊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糕点盘子，小跑着出去。

　　苏海陵探了探身子，将糕点盘抱进怀里，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安王么，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了，别人没那个胆子质疑皇族，女皇又没那个闲工夫，可安王……要是被她看出自己没有身为苏海陵的记忆，那麻烦就大了！不知道这个世界借尸还魂的魔女会不会被绑在柱子上烧死？

　　此时，她突然开始后悔，昨天额头撞破时没有说失忆——虽然狗血，但却是最好用的理由啊，现在就是想用也晚了。

　　再从云墨想到那个交易，御书房……

　　不知不觉间，她抓着绿豆糕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往嘴边送。

　　昊月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几乎静止的画卷。

　　阳光下鲜花摇曳，凉亭中的女子姿态慵懒，托腮沉思，浑身流露出一股安详和宁静。

　　昊月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没有出声打扰。

　　虽然一直随侍在女皇身边，但对于这位公主的传说他还是听到不少的。可是……传言中那位任性、霸道、残暴、阴晴不定又胸无大志的瑞卿公主，指的真是眼前这个女子吗？

　　“昊月？怎么了？”苏海陵发了一会儿呆，只感觉手酸，换了个姿势，才看到了他。

　　“殿下。”昊月连忙收敛心神，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是安王府的管家送来的。”

　　“请贴？”苏海陵一呆，不觉失声笑了出来。

　　才刚刚说到安王的家宴呢，这下请贴就送来了。

　　“殿下要去赴约吗？”昊月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苏海陵一挑眉。

　　就算是赴宴，能出宫走走总是好的！也只有这种场合，苏雪陵才会不加留难地放她出去吧。

　　“那属下告退了。”昊月道。

　　“等等，过来。”苏海陵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殿下？”昊月依言走上几步，疑惑地看着她。

　　“刚才在发什么呆？我很好看吗？”苏海陵笑道。

　　昊月闻言，只觉得脸上仿佛“轰”的一下烧起来了似的，直烫到耳根。她……不是在发呆吗？

　　苏海陵放下盘子站起身来，靠近他身边，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这个男人……逗起来真好玩，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他呢！

　　“殿下，我……”昊月退后了些，语气带着几分难堪。

　　“别忘了，皇姐可是把你给了我的。”苏海陵笑眯眯地道，“不如我去求皇姐，你就做我的侧君可好？”

　　“殿下！”昊月叫了一声，却不知下面该说什么。

　　“哈哈哈……”苏海陵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真是……太好玩的反应了！

　　“殿下，属下告退。”昊月咬咬牙，丢下一句话，竟然施展轻功落荒而逃。

　　该死的刚才怎么会觉得她宁静、安详的？明明还是那个总喜欢耍着别人取乐的恶女！

　　只可惜，他走得太过匆忙，没有看见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从苏海陵眼中闪过的一丝厉色。

　　“昊月……”苏海陵收起了笑意，脸上渐渐带了寒色。

　　“我给你一次机会选择，忠于我，还是……毁灭。”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渐渐升高，初夏的暑气开始弥漫开来，苏海陵一甩衣袖，走回房间。

　　红尘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就这一会儿工夫，原本艳丽得让她想吐的房间已经换了风格，浅浅的蓝色清爽怡人。

　　苏海陵向来喜欢蓝，多少年的军旅生涯，无数次的枪林弹雨，在血色纷飞的世界中，她只能抬头看到一抹永不褪色的蓝，纤尘不染的天空，让她充满杀戮的心得到一丝安宁。

　　“殿下可还满意？”红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好。”苏海陵点点头，指着床头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道，“把这些还回去，碍眼！”

　　“这……是。”红尘愣了愣，不禁苦笑起来。

　　果然，殿下怎么会喜欢读书呢？那些老先生们算是白高兴一场了。

　　苏海陵可猜不到他的心思，她需要在书中了解的信息已经得到，自然不必留着这些书，免得让女皇又起什么心思。在她有实力保护自己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一卷　雏凤清鸣：第八章　赴宴］


　　华灯初上时分，富丽堂皇的安王府早已被红罗彩缎装饰得喜气洋洋，门口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和轿子，各府没资格跟主子进去的下人们就聚成一堆一堆的，东家长西家短地乱侃一气。

　　安王苏玉陵，女皇唯一的同父胞妹，素来受宠，如今女皇一直没有子嗣，她更是大雍的第一继承人。

　　在这种情况下，安王的生辰晚宴不止是皇族，就连文武百官能来的也都来了，就算不能来的也预先派人送来了贵重的贺礼。

　　苏海陵坐在马车中，一边透过车窗观察着街道两边的景物，一边在脑中回想着从宗谱上看到的有关安王苏玉陵的资料。这几天她也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从紫陌红尘嘴里套出了些东西，正好对照。

　　原来的苏海陵和苏玉陵关系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由于是女皇一父同胞的妹妹，自身才干也不错，再加上太凤后的偏爱，苏玉陵很有些眼高于顶，从来不把其他几个同母异父的姐妹放在眼里。而女皇无嗣，对于苏海陵这个在血统上有资格和她争位的堂妹，她素来十分忌惮。

　　“殿下，安王府到了。”昊月在外道。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掀开，昊月扶着她的手带她下了车。

　　这次她并没有带上紫陌红尘，只有昊月安排了一队侍卫随行保护。

　　“哟，瑞卿公主殿下，王爷已经等着了，赶快请进。”一个满脸笑容的中年女子一看到她们就迎了上来。

　　苏海陵迟疑了一下，还在考虑该如何回答，昊月已道：“多谢张总管，这是公主殿下送给安王的生辰贺礼，不成敬意。”

　　“公主太客气了。”张总管笑眯眯地从一个侍卫手里接过锦盒。

　　苏海陵自己也不知道盒中是什么东西，不过她相信以紫陌的眼光，加上他对安王的了解，送出的礼物一定是合乎双方身份的。

　　跨进王府大门，只见正殿中已经有了不少客人，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笑。

　　或许是知道苏海陵难得走出宫门，昊月从身后靠近了她，小声在她耳边介绍起众人的身份来。

　　“海陵，你可来了！”苏海陵还在张望时，一个年约二十，与女皇有七八分神似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上来，亲热地抓住她的手。

　　“参见安王。”昊月行了一礼。

　　“想不到皇姐真把昊月给了你？”苏玉陵仿佛会勾魂的美目在昊月身上扫过，转而又牵着苏海陵往主位上走，一面道，“海陵还不到开府的年纪，难得出宫一次，若是喜欢，便在三姐这里住一晚再回去！”

　　“皇姐会担心的。”苏海陵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就算只是做做样子给百官看，这苏玉陵也未免热情过头了。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的也是，听说前几天宫里还闹了刺客。”苏玉陵压低了声音，看看四周，又笑道，“那么今晚我们姐妹可要多喝几杯，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苏海陵只觉得头开始痛了，先不说这个身体只有十几岁，根本不应该醉酒，就算她以前也是滴酒不沾的，这是军人的铁律。于是……她仅有的几次经验也只是春节时陪爷爷喝过几杯葡萄酒。

　　“三姐，跟海陵妹妹在说什么呢？”正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穿着王服的女子，笔直地朝她们走过来，怀里还搂着一个妖媚的少年。

　　“四姐好。”苏海陵叫了一声，连忙想借机溜开去。

　　“哟，这是海陵妹妹新收的小侍吗？”晋王苏锦陵挑剔地看着昊月，又摸摸怀里少年的长发道，“海陵不是喜欢希儿那样的美人么，什么时候对这样的也感兴趣了。”

　　昊月脸色微微一白，拳头在衣袖下捏得死紧。

　　“四妹这回可错了。”苏玉陵笑道，“昊月可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呢，现在负责保护海陵的安全。”

　　“哦？”苏锦陵的目光闪了闪，凑过来轻声道，“那么说，宫里闹刺客的事是真的？”

　　“刺客？四妹是哪儿听说的，怎么可能？”苏玉陵神态自若地道。

　　“是吗？那小妹回去可得好好收拾那群刁奴了，竟然连这种消息都敢在王府乱传。”苏锦陵也是云淡风轻地一笑。

　　两只狐狸！苏海陵暗骂了一声，见她们只顾着明争暗斗，没有注意自己，赶紧拉着昊月溜了。

　　一路小跑着冲进后花园，她才算松了口气。

　　皇家的内斗，果然是名不虚传……

　　“殿下，请您放手。”身后传来昊月尴尬的声音。

　　苏海陵一愣，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手。

　　“殿下……”昊月挣了挣，却甩不脱她的拉扯，又不敢用内力伤到她，焦急间，苍白的脸庞也浮现起一丝血色来。

　　“那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不考虑一下？”苏海陵道。

　　昊月一呆，才想起她指的应该是立自己为侧君的事，不由得苦笑起来。

　　“怎么，不信我？”苏海陵挑了挑眉。

　　对于昊月，她自然是说不上爱的，才相识不久，何况中间还夹杂着女皇的命令。不过，她知道自己至少是喜欢他的，这个男人正是她二十七年的生命中最憧憬的类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现代都少有的人，竟然在女尊的世界出现了。

　　所以，只要他肯嫁，不背叛她，她愿意试着去爱他。毕竟，她不认为在这个女子当权的社会里还会出第二个昊月这样的“异类”。

　　“昊月……不配。”昊月的脸色变了许久，终究憋出一句话。

　　“到底是你不配，还是我不配？”苏海陵没有忽略他眼中的些许痛苦和挣扎，轻轻一笑，放开了他。

　　“殿下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昊月低下头道。

　　“好了，我不爱听这个。”苏海陵头也不回地向殿内走去，“晚宴快开始了，缺席不好。”

　　昊月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方才举步跟上去。

　　为什么不答应？女皇的命令……还是她尴尬的身份或恶名在外的名声？这一瞬间，他自己也茫然了，只记得那个月夜下的少女笑盈盈地将一朵白莲插在他的襟口，对他说，鲜花还是要配美人的嘛……

　
［第一卷　雏凤清鸣：第九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苏海陵盯着面前的酒杯，仿佛里面会长出一朵花来似的。

　　安王府中的歌妓自然都是极品，只是……她实在受不了一群浓妆艳抹的男人穿得花枝招展地扭来扭去，一点儿力量的美感都没有！

　　“本王府中的歌舞和美酒都不合海陵妹妹的口味吗？”苏玉陵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