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
“恭喜庄主了。”闻迅而来的杨纨一张冷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苏海陵温和地一笑,很快地轰走了闲杂人等。
回到床前,只见木清尘半靠在枕上,长发流泻,在烛光映照下发出丝缎一般的流彩。
“你呀,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苏海陵脱了鞋子爬上床,将他搂进怀里,一面低笑道,“亏你还说自己医术不错呢,竟然连有孕都诊断不出来。”
“我又没见过有孕的脉象如何。”木清尘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片血色,衬得那张原本只算是清秀的容颜更多了几分妩媚。
“也好,这回你真的死了跟我去无念剑派的心吧,留在庄里好好调养身体,不然你受不了的。”苏海陵道。
“嗯。”木清尘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往她怀里缩了缩。
“好了,我陪你,睡吧。”苏海陵隔空一熄灭了灯火,搂着他躺下。
早该想到的,最近的木清尘如此嗜睡,不正是有孕的迹象吗?
或许是在爱人怀里的关系,木清尘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倒是苏海陵,一直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倒是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当成了枕头的手臂,苏海陵没有惊动睡得正香的木清尘,悄悄穿上衣衫,走出门去。
冬日的清晨,寒气冷稼骨髓。
苏海陵此时的内力早已寒暑不侵,但她深知藏拙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只穿着一袭单衣晃来晃去地招人注意,依然规规矩矩地披了冬衣皮草。
一进紫香阁,就见院中雪花纷飞,黑白交错,煞是好看。
“君寒,帮我个忙!”苏海陵扬声叫道。
“怎么了?”梅君寒收了剑,疑惑地走过来。
“帮我想办法传信到南楚给司徒夜。”苏海陵笑道,“叫他如果办完事了,立刻给我滚过来。”
“不就是有孕,犯得着那么以?”梅君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反对,也就是黑夜了。
“你也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我又要离开一阵子,有邪医传人司徒夜在旁边看着,我也能放心些。”苏海陵叹了口气道。
梅君寒跟着她往外走,目光中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昨晚的动静他不是没有听到,而今天一大早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就一直不平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然而……练剑似乎也压制不了烦躁的心情。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情绪也有波动那么大的时候。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厅,侍从早已摆好了早餐。
糕点、花茶、白粥、小菜,各种口味都有。
“先吃东西吧。”苏海陵笑笑。
梅君寒随手拿起一块千层酥咬了一口,顿了顿,低声道,“你觉得,昨晚的紫陌是谁派来的?”
“谁知道?”苏海陵一耸肩,一边喝粥,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紫陌原本是安王派到我身边的眼线,当年我出宫的事也是他向安王告密的,可是如今谁知道他是在给谁办事的?”
“因爱成恨的男人最可怕,你可要小心了。”梅君寒一声哂笑。
“他只是……一时被恨迷住了眼而已,迟早会醒悟的。”苏海陵停了一下,淡淡地道。
“但愿如此吧。”梅君寒说着,心里可不以为然,那个少年心里积压的怨气之重,让他这个成日在刀口上行走的江湖人也不禁暗自心惊。
“若是……我也不是个心软的人。”苏海陵明白他未出口的话,冷笑着加了一句,随即拿了个碟子,装了些易消化的点心,准备拿去给木清尘。
“庄主,蓝将军来了。”就在这时,杨纨一句话拉住了她的脚步。
“这一大清早的?”苏海陵莫名其妙地道。
“人事忙啊。”梅君寒慢悠悠地起身,拿过她手里的盘子递给一边的侍从,挥了挥手。
那侍从会意地退下去。
知道院子里有木心在,苏海陵也不担心,只转向梅君寒道,“要跟我一起去见见吗?”
“也好。”梅君寒想了想,取出黑纱覆在脸上,一边道,“我也想见见这位大雍名将是什么样的人。”
“走吧。”苏海陵虽然对他蒙着脸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什么,直接向客厅迎了出去。
“哟,恭喜啊。”蓝沁霜正背着手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听到脚步声就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
“你耳朵倒是挺长。”苏海陵微怔道。
“呵呵……”蓝沁霜“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轻描淡写一道,“昨儿个夜里城里倒是闹腾得厉害。”
苏海陵不禁无奈地一笑,昨夜里杨纨派去请大夫的人也是冷面冷心的,几乎是破门而入,将睡梦中的王大夫给绑了回来,动静闹得自然很大。也幸好那老大夫体谅她爱夫心切,并未多加计较。
“这位公子是……”蓝沁霜的目光转到梅君寒身上,微微沉了沉。
“我姓梅,是苏庄主的故交。”梅君寒收敛了浑身的冰煞之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起来。
“公子气质神韵果然有梅花风骨。”蓝沁霜赞叹道。
“将军说笑了,姓氏乃父母所赐,岂是因人而改。”梅君寒淡然道。
“倒是在下唐突了。”蓝沁霜一笑,随即指指桌上的锦盒道,“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小小心意,恭祝庄主早得千金。”
“多谢了,不过这等孩子同世可还有大半年呢。”苏海陵看了锦盒一眼,也没问是什么东西,笑着让侍从收进去,又道,“蓝将军莫不是专程来送礼的?”
“哪能呢。”蓝沁霜脸色一肃,随即看了梅君寒一眼。
“他是无妨的。”苏海陵道。
“那我就直说了,那水璃……你打算怎么办?”蓝沁霜道。
“我也正为这个头疼呢。”苏海陵叹了口气,苦笑道,“京城那几位暂且不论,夜幻族的水然……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若是……”蓝沁霜语气沉了沉,右手一横,冷声道,“一了百了。”
苏海陵心中一凛,这才见识到她的杀伐果断,不愧为百战百胜的名将。
“如何?”蓝沁霜道。
“不好。”苏海陵沉思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固然是一了百了,但只怕将来会有后患。”
“那就这么养着?”蓝沁霜一挑眉。
“我府里这么多人,难道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苏海陵道。
“上元节之后,可否抽空来一趟元帅府,见见我娘?”蓝沁霜突然道。
“蓝元帅想见我?”苏海陵一怔道。
“不,是我想让你见见我娘。”蓝沁霜纠正道。
苏海陵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潜意思,想了想道,“上元节之后我要出一趟门,回来便过府拜见。”
“与上面有?”蓝沁霜道。
“你说呢?”苏海陵反问了一句。
“好,我等你。”蓝沁霜点头道,“不过你要是过了三月才回来,我的假期就结束了。”
“放心!”苏海陵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明白,蓝沁霜本人是倾向地自己的,不过整个蓝家却是以蓝旌的意思为中心的。原本她自应上门拜见,不过……她总是直觉地感到,这次无念剑派之行,或许会有意外的转折点。
“好了好了,看来我也是个不待见的,不打扰你回去陪你的亲亲夫君。”蓝沁霜爽朗地笑笑,掩饰去其中的一丝苦涩。
木清尘有孕,这个消息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幻幻想。
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求也是没有用的。
“杨总管,送送蓝将军。”苏海陵也不挽留,反正她确实是想念木清尘了。
“罢了,我又不是不认得出门的路。”蓝沁霜摆手阻止了她,一个人施施然地走出去。
“你觉得怎么样?”苏海陵偏过头,低声道。
“不怎么样。”梅君寒虽然蒙着脸看不清表情,供电班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明明是个将军,偏要大冬天还拿着把扇子招摇,附庸风雅的女人。”
苏海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我说得不对?”梅君寒瞪了她一眼。
“不会是因为她赞你一句就恼了吧?”苏海陵拉着他往木清尘的小院走,一边摇着笑道,“蓝沁霜却是真性情之人,对清尘有意便毫不掩饰,但得知姻缘无望,却又能洒脱放手,当得上是一位奇女子。”
“便是好,又与我何干了。”梅君寒毫不客气地道。
苏海陵一笑,便不再提起。
她只是想让梅君寒认识一些好女子,却没有强做红娘的兴趣。感情这东西,还是该一切随缘。
进了小院,只见木清尘与木心正在院子里整理着前一日晒好的草药。
虽然才一个多月的身子,但木清尘依然按照她的嘱咐,换了宽松的袍子,白色的衣袂随着零落的发长在晨风中扬起,显得一片安宁。
“清尘,你看谁来了?”苏海陵叫了一声,走过去帮他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
“是你?”木清尘不解地道,“你带着那劳什子做什么?”
“我刚刚见过了蓝沁霜。”梅君寒摘下面纱,不在意地道,“我在江湖上走动多了,又素不遮掩,却怕她会认得我。”
“蓝沁霜?她来做什么。”木清尘皱眉道,“蓝家的事,恐怕来轮不到她来做主吧,若是蓝旌有别的想法……”
“这会儿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苏海陵叹了口气,摸摸他还是毫无异状的肚子,无奈道,“想那么多对你的身体不好,放轻松些,等你复原了,爱怎么样都行。”
“谁稀罕。”木清尘看看她,又望望梅君寒,抱着草药筐转身进屋去了。
苏海陵无语,难道果然是孕夫的脾气会特别坏?
“苏小姐,外面冷,进来说吧。”木心道。
“嗯。”苏海陵答应一声,与梅君寒走进屋内。
本就不是真的生气,见她跟进来,脸色立刻好看不少。
“清尘。”苏海陵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想拐弯抹角的,直接就道,“过了上元节,我和君寒去一趟无念剑派,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你爱去就去好了。”木清尘丢了个白眼给她,又道,“这里有我在,不用你担心。”
苏海陵忍不住笑起来。罢了……要是真的肯像个闺阁男儿一般整日里看书养花,他就不是自己喜爱的那个木清尘了。
“咳咳!”梅君寒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亲密。
“伤风的话,那时有药!”木清尘抬头指了指架子上摆的一堆草药。
梅君寒顿时气结,好一会儿才道,“ 算了,我不欺负病患。”
苏海陵连忙按住木清尘想扔出去的药杵,回头白了梅君寒一眼。
“庄主!庄主!”就在这时,杨纨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开的房门立即冲进来一股寒气。
“杨总管?”苏海陵一愣,一面挡在木清尘身前遮去寒风,一面皱眉道,“怎么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只见素来冷静的杨纨一张冰块脸上竟然带着罕见的焦虑之色。
“慢慢说,别急。”木清尘温和的声音微微抚平了空气中紧张气氛。
“庄主,昨晚事发突然,梅公子带回来的那件礼物就一直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房,属下直到刚才才有空过去处理。”杨纨定了定神道。
“可是她盗了书房中什么密件不成?”苏海陵奇道,“虽然混乱中我没有吩咐将她关押到别处,不过你调教的手下不会连个不能动弹的人都看不住吧?”
“不是,她还好端端地在书房。”杨纨苦笑道,“只是大冬天地在地上躺了一夜而已,以她的功力自是无妨的。”
“那又有什么事?”苏海陵道。
“庄主,你看这是什么?”杨纨一伸手,掌心托着一只青碧色的翡翠镯子。
“这玉镯怎么了?”梅君寒疑惑道。
他擒下杨珏时自然是搜了她的身的,除了安王府的令牌外,的确也有些银票和这只玉镯,不过以他的几人,岂会贪图这些财物,自然是只取了令牌的。
苏海陵看到玉镯的那一刹那,脸色顿时变了。
“庄主,属下记得,昊月手上的那史镯子,似乎就是这样的?”杨纨的语气虽然是疑问,却有了九分确定。
毕竟,这玉镯宝光流转,温润晶莹,就算外人一看也知道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不太可能出现第二只一模一样的。
苏海陵接过玉镯,手心的冰凉更刺激了她的回忆。
这镯子……她如何不认得?
三年前,她求了圣旨立昊月为侍君,为了迷惑苏雪陵,又亲自选了司徒夜为公主正君。这玉镯,正是凤后燕若云赐予她的一对玉镯中的一只。
“庄主,难道昊月竟落在安王手中不成?”杨纨急道。
“杨总管,你乱了方寸了!”苏海陵提醒道。
杨纨闻言,猛地一滞,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苏海陵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这镯子,司徒夜身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不能确定便是昊月之物。”
“司徒公子也有?”杨糿顿时愣住了。
昊月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司徒夜的事,而定情玉镯这样尴尬的事就更不会提起了,如今的杨糿也不知司徒夜便是传说中的尚书府小公子,苏海陵曾经名正言顺的正君。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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