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事
齐伟和贺文琅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即上前拉住她,防止她作出过激行为。
但只要齐伟一接近杜喻,她就开始扑打,才一会的功夫,齐伟脸上就被她给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在他脸上爬过一道狰狞的痕迹。“你不碰她!她在害怕你!”贺文琅的一句话,让齐伟彻底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神色复杂,像是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要倾诉出来。
“你走!你走!”被困在贺文琅怀里,杜喻无助地叫喊,声音凄凉,双手不断挥舞着,试图将齐伟赶到更远的地方去。
贺文琅边竭力护住杜喻,不让她乱动,边厉声对齐伟吼道:“你还不走?还想在这里刺激她吗?”
齐伟张口,脱口而出:“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你照顾她?”贺文琅冷笑一声,讥诮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的话,那么不劳烦你了。”
他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而齐伟却没有精力来和他计较,他只是看着杜喻,看她疯狂的喊叫,和激烈的动作。一切像是那个下午时分,他只能看,却什么也听不到,想不了了,除了视觉外,什么都停止运行了一样。
“走!你走!”一声呼叫让齐伟回过神,这次开口的却是杜鑫亭,他推搡着齐伟往门口去,说出的话语因情绪的起伏而颤抖着,“你不要在这里了,她不想看到你呀!我求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齐伟看着这个年近半百的长辈忽然之间以如此强悍而又卑微的态度对他,一时间愣住了,在即将推出病房的时候,猛地回过神,死死扣住门框,誓死不松手:“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要照顾她……”
“老杜……”梁芳眼看事情闹成这样,张口要说什么,结果杜鑫亭一转头看过来,她立即噤声。那样凌厉威严的一眼,让她恍觉那是一个陌生人。
“小伟!”终于,齐先宏出声了,他走到杜喻面前,看她的目光有些许的沉重,放低了声音说,“小喻,这一次真的对不起你了。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说完他带着齐伟一起离开。
罗艺茗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杜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
他们一走,杜喻立时松了口气,随即眼前一黑,倒在了贺文琅身上。
耳边隐约听到他们慌张的叫喊声。
“杜喻……”
“小喻……小喻……”
第卅六章 鸵鸟诠?br />
再度幽然转醒,杜喻摸索着要做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小心点,别乱动了。”是贺文琅。
杜喻释出一抹无奈的笑:“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让叔叔阿姨回家休息去了。”贺文琅一手扶起杜喻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把枕头垫高,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杜喻就是那易碎的玻璃娃娃。
眨了下眼,杜喻由他摆弄,眼睛直直盯住顶上的日光灯:“都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多了吧!”贺文琅也不知道具体时间,随口说了个大概。
杜喻什么也不说,安静得叫人猜测不到她的任何想法,随之便是忍不住为她担忧。
“小喻……”贺文琅看不得她那般模样,叫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分散她目前的注意力。
似是明了他的想法,杜喻淡淡地笑,苦涩而晦暗,只有眼睛亮晶晶地,她轻声道:“文琅,你知道吗?对于这个孩子,我真的是爱恨交织。”
“小喻,别说了。”贺文琅担心她情绪又会变得激动,这样对于她的整个治疗调养都是不利的。
“没事的。”杜喻摆摆手,声音轻得如玻璃般易碎,“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仿佛谁都不能说。像个禁忌一样,只能埋藏在我自己心里。然后慢慢地发芽,成长,把我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贺文琅看着她,杜喻的脸上像是被镀上了层光,柔和宁静——那是每一个即将为人母的女子所具有的。
杜喻浑没注意到贺文琅的目光,她只是静静地想要寻一个人来诉说:“文琅,其实我曾经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很是担忧,如临大敌,心里不断想着,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的,他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我……我甚至想过不要他了,我自私地想,反正没有人知道我怀了孩子,只要我不说的话,随时都可以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我真的很自私啊!居然有过这么恶毒的念头。可没过多久我又变得充满期待了,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啊!我不知道有了他以后,生活会变得如何,但我期待着他的诞生,甚至我都不希望与人一起分享。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小喻……”贺文琅满心愧疚,“抱歉,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是天意如此。”杜喻摇摇头,她不需要贺文琅的道歉,她没有怪过他,何况即便道歉她的孩子也不会回来了。
“那齐伟呢?”贺文琅踌躇一下,忍不住问。
杜喻面色一变,片刻后,她呼出口气,淡道:“齐伟我不恨,但……”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闭了嘴,神色越加黯然。
贺文琅不解:“你既然不恨他,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和他离婚?”
“文琅,不要说齐伟了,我不想说。”杜喻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无焦距,“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要离婚和这件事情并无多大关系,不过是加重了我的决心罢了。”说完,她不愿再说下去,径自拉起被子把头盖上。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鸵鸟,而是乌龟了,习惯性把自己蜷缩在壳里,习惯性地逃避一切。
贺文琅见她如此,不再说什么,慢慢起身往外面走,顺手把灯也给关了。
很快贺文琅又回来了,在黑暗里,慢慢走到杜喻身边,伸手把杜喻蒙在头上的被子拉下来,免得呼吸不畅。经历了许多,加之她身体本就较为虚弱,这不一会的时间杜喻已经睡着了。但即便是睡着了,她依然把被子抓得很紧,让人不得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去掰开,又担心用力过大会把她吵醒,因此每一分力气都小心翼翼地控制住。
顺利帮她把被子落下,重新掖好。杜喻突然眼皮动了动,惊得来人手足无措,幸好她没有睁开眼,只是翻了个身。
再次给她掖好被子,一声重重叹息后,那人转身要走,却听到杜喻轻声呢喃。如遭雷噬,迅速转身,在那一刻病房外过道上的灯亮了下,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照进来,映出来人的脸,竟然不是贺文琅,而是——齐伟。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齐伟才制止住自己的冲动,转身离开。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他只觉全身脱力,虚脱地想直接躺地上去。杜喻那一声呢喃始终萦绕在他耳边,像挥之不去的枷锁,将他套牢。顷刻间,齐伟只觉得天昏地暗。
“你哭了。”简单的陈述句自贺文琅口中说出。
齐伟摇头,下意识地否认:“没有。”他说着却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纵横而过。
贺文琅不可知否地看着他,心里头似乎有什么在动摇,眼前的男人明明已经痛到极致,却一味强忍,明明眼睛已经出卖了他,却还在拼命否认。
不喜欢贺文琅的目光,齐伟侧头,抬手胡乱抹了下脸,米色的休闲西装上顿时沾染上大片深色印迹。毫不在意地甩手,齐伟拍拍贺文琅的肩膀沉声嘱咐道:“好好照顾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贺文琅淡道,一缩肩从齐伟手中退开,不理会齐伟的任何表情,他伸手去推门,手落在门把手上停了下,轻声道,“你也好好休息吧!”
齐伟没有答话,直接迈开长腿走人,目送齐伟走了一半,他看到齐伟抬手摆了摆,似是在说“再见”。
第卅七章 家人
静养几日后,杜喻精神稍稍好了些,脸色却仍是一片惨白。杜鑫亭和梁芳守了两天,因杜鑫亭技师职业缘故,厂里头催了两趟,杜喻和梁芳一同将他劝回去。留下梁芳照顾她,梁芳心里对于杜喻还是怜惜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侄女,或许不如丈夫感情来得强烈,但好歹也是亲戚。照顾杜喻这段时间她倒是沉默了下去,不再多说什么。贺文琅下了班也常来陪杜喻,顺便带了笔记本电脑来。林医生也过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只是看看,并未说什么,一声长叹后就转身走人了。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而杜喻隐约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
手机铃声响起,正给杜喻喂汤的梁芳停下手,顺口问:“是小贺?”
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杜喻看着来电咬着下唇摇了下头,犹豫片刻还是按了接听键:“喂,您好!”
“小喻啊!身体好些了没?”一个暖暖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杜喻忍不住浑身颤抖,嘴张了又张,好半天才把一个“妈”字给发出来。
梁芳听她这么叫就猜到那边应该是罗艺茗了,什么也没说,梁芳把碗一放,轻声道:“我去护士站那里问问你等会需要打针不。”说着,她就起身,往门外走。
杜喻感激地看着她,庆幸这个时候梁芳不曾多说,那一头罗艺茗沉吟下才慢慢道:“小喻,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了,但你爸说怕你太激动,影响你调养,我就没敢过去。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就……就像打个电话问问你情况怎么养了。”罗艺茗素来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如今对着杜喻说话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杜喻只觉心里有什么在慢慢变化,她张口道:“我现在好多了,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那就好。”罗艺茗的话语里透出放心的味道,“你好生休息,过两天我再和你爸去看你。听林医生说你再过段日子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啊!”
“妈,不用劳神了。”杜喻想也不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自家的媳妇,我心疼着呢!”罗艺茗笑了笑,语气却并不如话语来得轻松自然。
杜喻忽然间生出伤感的味道,口里也是苦涩的,她举得自己是欺骗了这位善良的母亲,她和齐伟之间的纠缠本就是一场错误。想着,杜喻急于向罗艺茗讲清一切:“妈,有件事我必须要说。”
“什么?”
罗艺茗柔和的声音传过来,她又开始退却了,那深深地负罪感,让她无法开口说出这些来,嚅嗫好一阵,她才摇了摇头,努力把就要溢出来的泪水擦干,控制着声音道:“没……没什么,我突然又忘了。”
忘了,多好的借口啊!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想说,只是……忘了,仅此而已。
听得出罗艺茗呼气的声音,似乎她也颇为紧:“忘了就算了,小喻,你就好生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情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这个字眼狠狠地撞击在杜喻心头,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罗艺茗道别,然后挂断电话的,她只记得恍惚间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梁芳颇为担忧的目光。
努力笑了笑,可是这个笑容似乎并不怎么成功,因为她看到梁芳眼底的担忧更深了。
“婶婶,对不起,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她低下头去,轻轻地说。
“胡说!”梁芳怒斥一声,随即抱住杜喻,声音里满是心酸,“你个傻孩子,都是一家子人,你何必这么客气呢!”
“一家人”。
婶婶也用了这次词?杜喻脑子一片迷茫,耳边只听梁芳絮絮叨叨说道:“你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说你是太懂事了,还是太不懂事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们呢!”虽然是责备,但听上去还是包含了几分深厚的关怀,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莫不如此。
“要不是小贺那孩子跟我们说,我和你叔叔还不知道那些。你这孩子就是太生疏了些,什么都闷在心里头,也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不待梁芳说下去,杜喻反手抱住她,唤了声“婶婶”,然后就断了声。
梁芳拍拍她的背心,推开了些,轻声道:“你啊你!你看,这次怀了孩子是天大的喜事,结果……结果……唉!也罢,你这孩子还是太粗心了些,居然都没有发现。”
“婶婶,是我错了。”杜喻说着,重新抱住梁芳,把头埋进她怀里,头一次她如此主动地亲近梁芳,只因这一刻的梁芳像极了母亲,若是母亲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说吧?但确实,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如此轻率,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后悔呢?
梁芳不明杜喻心中所想,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你和小伟还年轻,想要孩子的话还有的是机会!莫伤心了啊!”
杜喻本没什么,但一听梁芳这么说,心里的各种悲痛统统没勾起,竟然如一个小孩子般哭出声来。
梁芳始终如母亲般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