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笔从容





  
  接下来两个月的日子,像是固定了模式——白天工作,同时还要悄悄交代团里的工作给周立,我离开之后他要接过团长的位子去;晚上了解林容一天的情况和心情,一边看一边痛。虽然知道每天的林容都会是那样,因为我们的分开而一直难过,可是我还是会很矛盾:看到她难过,心疼的想要她赶快忘记我;可是又自私的希望她依然喜欢我记得我。明知道会每天都是这样,明知道这样是自己折磨自己,还是像有了瘾一样的每天都去看,甚至偷偷一个人开车去学校门口,只是为了见她一次,因为心里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恐惧——自己能这样看到她接触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十一月,我按照通知上的时间来到首都,果然,来接我的正是乔雨。以前我和她见过几次,所以说到底也算是熟人,可是现在再见到她,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疲惫的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
  




第三十二章(下)

  一路上,乔雨好像都在跟我说着什么,有关我今后的工作和我要住的房子,可是我没有听到一句具体的话。那天是周五,而周日,是林容的生日,二十一周岁的生日,是她进入大学以来的第三个生日。也许,从这个生日开始的每一个林容的生日里,都不会有我的存在了,想来真是可怜,在她的生命中,我能参与的生日只有两个,想着这些,我突然觉得特别不甘心,为自己的爱情,也为自己的心。
  
  又是一夜无眠,清晨时才在半片安定的帮助下睡了几个小时,当然也把乔雨昨天说的让你我今天九点去咖啡厅和她一起吃早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电话锲而不舍的一直回响,我才爬起来下楼,开车去见她。
  “巳轩,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大概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乔雨的语气里带上了因为委屈而产生的哽咽。
  要是林容委屈,她就不会这样,她也会哭,可是从来都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让人根本听不出来,我分神的想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更大分贝的质问:“你说话啊!”
  “哦,没有。”回过神来,我简短的回答着,然后继续搅动咖啡。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
  “我……”停下手,我叹口气,“乔雨,你应该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可是我们在一起也可以日久生情啊,你会很快就忘了她的。”乔雨顿时来了劲头,“而且你现在不是决定来这里工作了吗?”
  林容,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容,这样的一个林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替代的了的,更不是我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提醒自己忽视乔雨这种一直在温室中长大的大家闺秀的天真,我耐心道:“虽然是我自己决定了要来这里工作,可是乔雨,我很不满意这样,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一定不会走这一步。”
  乔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情顿时低沉下来:“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要出言打断她,可是话刚想出口,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周立,怎么了?”
  “巳轩,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林容她一定要我把一样东西给你。”
  “你来了?我在安全部附近的那个咖啡厅呢,你现在过来吧。”挂断电话,我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林容要给我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低头想着,手机又开始震动,以为是周立又有什么事,我赶忙拿起来看,却惊讶的发现是林容的短信,顿时,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再平稳了,带着连四级考试作弊时都没有过的紧张,我打开那条短信:“我们以前在一起时你的快乐,都是真的吗?告诉我是真的好不好……”
  
  一向以镇定自称、从来不会遇事慌乱的我顿时红了眼眶: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骄傲的林容,现在竟然会为了我这样放下自尊来……祈求,我究竟带给了她多大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带给她这样大的悲恸,早就已经背离了我想要给她幸福的初衷,一开始我的做法,到底是不是对的?一开始喜欢她,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的追到手,可是却在她爱上我之后残忍的离开,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做?这样的林容,我为什么放弃又凭借什么资格和权利自己一个人说放弃?为了这样一个林容,就算背叛和辜负天下的人也没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就不能放弃自己家里的政治和经济前途?
  
  乔雨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周立的电话,又看见我挂了电话之后这样的反应,不禁叹口气:“巳轩,他说的林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你是不是真的特别喜欢她?”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刚刚听完乔雨说的话,我就已经发觉乔雨不是工于心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了,她应该是个挺单纯而且有些任性的人,只是喜欢自己,所以去找爸爸把自己调过来。这样自己岂不是有机会跟她讲明白道理,让她收回调令了?
  
  想到这些,我心里顿时一亮,虽然打定了主意,我开导她是还是小心的尝试:“是,我是很喜欢她,乔雨,你现在也在喜欢我,可是也许还只停留在喜欢的程度上,可能有一天,你也会像喜欢我一样的去喜欢另一个人。但是我和林容是相爱的,我们想永远在一起,你现在的做法,初衷并没有错,可是却造成了三个人的痛苦,我和林容的痛苦自然不用说,和一个并不喜欢你的人在一起,你也会痛苦的,是吧?”
  “嗯……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爸爸说明白呢?你要是先告诉他,不就不用过来工作,不用和林容分开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惊喜不已:“乔雨,你真的这样想?”
  “是啊,你真傻,为什么不告诉我爸爸呢?”乔雨道。
  这时候我才明白,乔雨虽然单纯,但是正是因为单纯,所以看事情才异常清澈深刻。她单纯,所以喜欢我就让自己的爸爸把我调到她身边来工作;她看事情清澈,知道我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之后,也就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即使把我留在身边也不会得到我,所以干脆放弃,虽然会有不甘心和失落——我在她的脸上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她现在的问题,真真让我哭笑不得:“乔雨,你爸会答应吗?他可不是在问我,而是直接把调令给发过来了;况且,如果我这样拒绝,他肯定以为我看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当然会生气,那样遭殃的可就是凌云集团和我全家了。”
  “哦,也是,那好吧,我来说;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说完乔雨就拨通了电话,说了一会儿之后,犹豫了一下,把电话递给我:“我爸要和你说。”
  我只好接过电话:“喂,乔叔叔,是我。”
  “巳轩,你是真的不会接受雨雨是吧?”
  “对不起,叔叔,我也只是想对每一个人都负责,现在这样,即使我和乔雨在一起了,她也不会快乐,那也不是您的初衷了,是吧?”事关重大,我尽量说的小心翼翼。
  “嗯……既然乔雨也这么认为,我就不强求你了,不过调令已经发下去了,职位也已经空出来了,你还是要找一个可靠的人过来接手。”
  
  听到这些话,我拼命抑制住自己要跳出来的心和要跳起来的声音,可还是带上了一丝的颤音:“谢谢您,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会在别人离任之前让人来报道的。”
  “恩,那就好,对了,巳轩,你现在是不是在开着一辆A8?那车怎么样?雨雨好像挺喜欢A8的,你走之前陪她去挑一辆。”
  我明白过来,马上说:“我开的这辆一直挺好的,可是别的就很难说了,叔叔您看这样行不行?还是先让她开我的这一辆,我回去再买一辆车就是了。”
  “嗯,好,那我挂了。”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同时冲乔雨感激的笑笑:“谢谢你,乔雨。”
  “没什么,是我一开始就应该先问问你的。”乔雨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听叔叔说你喜欢A8,他嫌太贵不想给你买新的,所以买了我这辆,你看行不行?”
  乔雨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点头:“恩,还很新呢,你开了多久了?”
  “已经两年了,但是保养很好,一点毛病也没有,行吗?”看着车,我也有些不舍,这是爸爸送我的,因为珍惜,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现在看上去至少还是八成新。
  “嗯,行,我能先去试试吗?”
  “恩,那我们走吧!”
  
  刚走出咖啡厅,我就看见周立走过来,忙上前迎他,确切的说,是迎他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是林容十九岁生日时我送的那条白金手链的盒子。原本已经放下了的心顿时又悬到了半空中,林容她……
  打开盒子,手链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连宝石鉴定证书都在。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扔下一句:“周立,你陪乔雨试车。”就跑向了马路。
  
  林容,我不会放弃你,永远都不会,所以,你不要在可以挽回之前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千万不要。
  等我,等我和你在一起,永远。
  




第三十三章 自白——林容

  又到了周五,上完体育课回到宿舍,舍长李小旋突然问我:“容容,星期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去哪里玩啊?”
  听到这句话,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十一月了,原来这样恍恍惚惚、只有肉体没有灵魂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以来,身体像是被完全抽空了一样,只剩下了虚无的躯壳和无边无际的痛。
  痛到忍受不了,痛到不敢回忆,痛到只能用不停歇的学习来转移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一点也不要留下。
  
  爸爸妈妈和哥哥一定都知道了吧?知道了我和巳轩已经分手,知道了他不终于不再选择我而喜欢那个什么都比我优秀的女孩儿。只是,他们从来都不说,也什么都不说,既不安慰我,也不为我抱不平,也不再提及那个像一把刀一样一出现就会扎人、让人痛彻心扉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们不想伤害我,不想让我回忆过往。
  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她不仅可以稀释快乐,更能稀释痛苦,所以,我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也会走过那些过往,给自己的回忆跟新换代,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还是忘不掉?
  明明知道回忆会痛苦,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去回忆;明明知道回忆会痛苦,那些曾经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周末,独自一个人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想找到一个躲避的地方,却发现,原来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地方都已经印上了两个人的烙印。
  
  中心广场里,依然有一群小学生在拿着鸽食去喂鸽子,依然有另一群大一些的孩子在或练习或比赛滑滑板,依然有那个一条腿有残疾的阿姨在卖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大大的棉花糖。
  而我,依然会过去跟早就已经熟识的阿姨打声招呼,买一个黄色的芒果口味的棉花糖。
  不同的,只是吃棉花糖的人。
  以前是和他一起,把头凑到一起,每个人都从一边开始咬起,一大口一大口吃的不亦乐乎,直到脑袋碰到一起,棉花糖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点,依然不肯罢休,一个人微微偏转一些头,继续啃光围绕着竹棍的那些棉花糖;直到他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看向自己,邪笑着凑过来舔自己的嘴唇周围残留的黄色;直到仍旧意犹未尽的他撬开自己的牙关,抱住自己接吻……
  
  可是现在,一个人咬着那么大的一个棉花糖,非但没有了甜蜜,反而是说不出的苦痛和咸涩,恍惚之间,才发现眼泪已经在簌簌的落下,落在柔软的棉花糖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替自己流泪。他现在一定觉得这些事情很无聊了吧?更觉得和他一起做这些事情的自己也很无聊了吧?
  
  学校附近的植物园里,早已没有了夏日的郁郁葱葱,可是竹园却依旧青翠而充满生机——这里曾经是自己最喜欢来的地方,一旁的长椅,常常是空着的,现在也依然没有人,可是在那些美丽的日子里,这个长椅却是自己休息的首选之地。每次累了,和同学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因为没有考好而心情不好时,凌巳轩总是会带我到这里来,因为很少有人过来,我们常常会没有一个人打扰。凌巳轩从来不是说很好听的话和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人,所以,在我委屈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微笑听我带着任性把自己所谓的不平讲出来,然后再耐心的帮助我分析自己的心态和别人的错误——他从来不会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即使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