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笑倚轻鸿
夏苏苏心底暗暗好笑。舒雪纤地耐心很显然早就被磨光了。毕竟常常听那些拐弯抹角地夫人们说这个话题已经很窝火了。到了夏苏苏这里。偏偏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模样。又怎么还能够做到一贯地冷静和理智。
平心而论。她已经做地很好了。从来不会干涉皇帝地决定。也从来没有为自己地娘家谋取过一丝一毫。至于是因为她觉得不需要。还是因为知道楼庭瀚对舒明玉地态度。那并不重要。
而这样一个懂地察言观色地尊贵地女人。在面对自己地小辈还连连吃瘪地情况下。也难免是要感到难堪地。
皇后忽然发现。这二十年来。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从夏苏苏地身上占到过什么便宜。几乎每一次地交锋。她都是输地。
“苏苏。母后也是出于无奈。你要知道。本宫虽然贵为皇后。却不得不顾忌那些夫人地话。”再次旧事重提。舒雪纤做出一副无奈地模样。捕捉痕迹地拿起茶杯掩盖住自己观察夏苏苏地眼睛。却失望地发现。她依然平淡地让人愤怒。
都这么说了,怎么还无动于衷的?
就算说一两句反对的话也好,总之只要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就有把握让夏苏苏点头。
“苏苏明白,辛苦母后了。”夏苏苏淡笑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会让坐在上首的某个人有摇她一把的冲动,但她是一国之母,万民表率,不能有失仪态。
看着夏苏苏闭口不再多说,舒雪纤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似的愕然。
她的确辛苦……但,就算是面对二十个一品夫人七嘴八舌的话,她都可以做到淡然处之,可是对上夏苏苏,她觉得自己就仿佛成了那些一品夫人其中的一个……
被高高在上的淡漠了……
心中恼火,但又发作不得。夏苏苏的举止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就连笑容里也带着一丝尊敬,就是尊老爱幼的那种尊敬。
哪怕夏苏苏只是做一个皱眉的动作,也好过面对她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泰然自若的笑容。
那么满不在乎,那么……目无尊长。皇后觉得,那并非是她的错觉。从夏苏苏的眼眸里,她看不到那种尊重。有的,仅仅是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为老不尊,又或者有所图谋的人,又如何能获得他人的尊重呢?
“夏苏苏,”忍不住想要发作,却被门口唱名的太监所打断。
“皇上驾到——”
除了惊讶,还有愕然。仿佛皇帝来她这个凤仪宫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一样,的确,整个后宫都是楼庭瀚的,他无论在什么时间出现在凤仪宫里,都是他的自由。而她身为他的皇后,自然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夏苏苏,舒雪纤的眼眸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她还是输了吧,无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儿子,都是站在这个女子一边的。她母仪天下的权利,在这个女子面前完全发挥不出任何的作用。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头顶上还有一个太后似的。
“皇后,还跪着做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事情需要朕的宽恕?”皇帝的一声打趣蓦然惊醒了怅然若失的舒雪纤,她一点不觉得他是在打趣,内心不由的略微颤抖,随即清醒。
“皇上赎罪,臣妾只是……有些走神了。”再抬起头的时候,皇后那张明艳的脸孔上再无半分不满之色,回复了她原有的沉静和优雅,恢复了属于皇后的骄傲和气质。
“朕在这里皇后还能分心啊?”皇帝笑了笑,随口道。“好了快起来吧,入秋了,咱们的身子骨可不比苏苏他们这些小辈,小心着凉。”
皇帝的话让舒雪纤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近些年皇帝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冷热的,虽然她并不是特别的在乎,但无论如何,能听到他这样一番话,还是免不了有些感动的。
女人,大多是感性的。尤其是处于更年期的女人。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的脾气,但还是和从前有些区别的,即便盯着皇后的光环,她也始终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夏苏苏闻言淡笑,适时的告退,皇帝皇后也没有挽留。
皇后知道,这一次之后,再想谈及这个话题,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罢了……何苦难为自己?大不了学夏苏苏,找个由头教训个把咄咄逼人的夫人便是了。她是皇后,哪怕是没理由的找人麻烦,相信那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回过头,触到皇帝的眼神,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有微末的不赞同,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出了皇宫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楼轻鸿,高瘦挺拔的男人像一株松柏一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夏苏苏心口一暖,却忍不住有些嗔怪他。
真是的,为什么每一次都想挡在她的面前,让她避开一切呢?
明明知道,她其实不是什么单纯的女子,明明知道,自己比所有人更要坚韧。
“做什么来了?对我这么没信心么?”她斜睨他,撅起的唇带着一丝莫名的娇俏,柔软的语调不像是不满,更像是娇俏。
“我是怕你一时心软,给我找一堆麻烦的女人当妾侍,那我不得烦死?”楼轻鸿笑着,环住夏苏苏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语:“悠然在吕师傅那里不肯回家,我们骑马出城去兜风如何?”
她会心软?就算她再怎么善良,也不会在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上有丝毫的让步。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同情心过剩的人。
但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是小心眼的夏苏苏,他是她的楼轻鸿,只属于她一个人。
“好啊!”悠然不肯回家?怕是不见得,小悠然虽然很喜欢吕印的儿子,但那小子着实枯燥的很,就爱跟木头桩子处在一起。悠然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陪看”,但时间长了以后也就渐渐没了兴趣。
虽然对小悠然吕印并没有采取对夏苏苏的方式,但这个枯燥的男人绝对没有留住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的可能,大半是楼轻鸿匆匆忙忙把小悠然往花惜惜那里一塞,就赶来了。
亏小悠然总是偏心她的爹爹,结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真是不值。
想着想着,夏苏苏莫名的就想笑。
楼轻鸿骑上色的骏马,向着夏苏苏伸出手,轻轻一带,婉如温玉的女子就落入他的身前,浅浅的依偎在他的怀抱里。
眸光对视,交接,然后相溶。
对身旁的马夫交代了几句,楼轻鸿便策马离开,飞扬起的尘土恍如云烟,让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人们恍如遇见谪仙。
马夫艳羡的瞧着那一对远去的神仙眷侣,没注意身旁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美丽的青衣女子。那女子的眸中有着淡淡的羡慕,久久不散。
黄公公望见这个女子,便走了出来,敦厚的笑道:“莫莫郡主,皇后娘娘等您多时了。”
64。圣意
月十五中秋宴,皇帝楼轻鸿有意要大办一场。
前些日子楼展鸿略感风寒,觉得有些身体不适,精力大不如前,便将大半事务都交由太子楼展鸿处理,而楼轻鸿也重新监管工礼二部,原先兵部也是由他一同监理,不过新提拔的兵部尚书有大才,便没有提及兵部。
皇子监管六部中的某一部门算不上稀奇事,但一人监理三部却是古来少有的。皇帝这番撤去一部,表面上并无不妥,荣宠也未失,却是在告诉楼轻鸿,他不会再插手。
太子处事稳妥,大小适宜安排得当。初期楼庭瀚还会略略插手一些,临近中秋时期便好似彻底放手了。有时看楼展鸿楼轻鸿兄弟二人在御书房商议,竟也不介入,而是干脆到后殿休息,养精蓄锐。
楼朝安稳,番外之国无敢来犯。楼庭瀚对楼轻鸿悠闲惬意的生活隐隐生出一分羡慕之情,竟似生出了退位之意。皇后收了心思,便放手治理后宫,就连丽妃也被她拿捏的安安分分。
这一次中秋宴,便有预示之意。
提早退位并不算特殊,以往君主退位当太上皇的不再少数。而且楼庭瀚少年登基,年轻时还曾戎马退敌,虽是意气风发不负少年志气,却落了一些病根。当了几十年皇帝,从未过上如二儿子一般惬意自在的生活,于是退位的念头一起,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兆头。
因为中秋要赴宴,于是楼轻鸿和夏苏苏带着早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便提早了一日去夏府庆祝。在皇宫里度过佳节虽然热闹,却不如和家人一同度过亲切。中秋中秋,一家团圆才见欢喜。
于霜霜见了夏苏苏自是欢喜,小悠然也是喜欢这个亲切又疼爱自己的外婆,对外公夏学文是一样的不亲近——谁叫他也留了长胡须呢?两对母女共三人便离开了客厅到后堂去闲话,夹着小悠然稚嫩的声音听着很是温馨,夏学文同楼轻鸿一直目送她们直至背影消失,这才对视一眼,彼此的眸中都透出一股意味深长来。
夏学文对楼轻鸿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一来他身为二皇子,难得才会到夏府,倒是苏苏去楼轻鸿地皇子府去的比较多,二来也是顾忌身份,在楼轻鸿面前始终有着一份忌惮。
但夏苏苏嫁给二皇子之后情况明显就不同了。他是翁。楼轻鸿是婿。岳父也是父亲。那些忌惮也就少了许多。再者。楼轻鸿对夏苏苏地始终如一也让他想到自己——他自认心中只有于霜霜一人。即便有三房妾侍。但那都是处于无奈。
于霜霜身为名门闺秀。能嫁给当时还是一个进士地他。这份深情。又怎能让他不感动?
二姨娘是于霜霜怀孕之时使计为他纳下地。为此二人还冷淡过一段时间。终究因为夏学文钟爱于霜霜颇深。逐渐便和好如初。且二姨娘本分老实。本就是于霜霜喜爱地贴身丫鬟。从未有越过自家小姐地念头。夏学文喜她忠诚。便也就认了。
三姨娘……自不用多说。夏学文出生贫寒。年轻时极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得皇帝赏识。赐下这一位姨娘。虽然可以推却。却对他地仕途有碍。
夏学文很现实。他知道自己无根无基。皇帝是怕他攀附权贵才出此下策。于是便无奈受了。三姨娘一直就不安分。后来受了于霜霜教训才消停。其实于霜霜出生要比她好多了。无非也就是仗着皇帝所赐。想多争些宠爱罢了。
至于四姨娘慕容文静。表面上看他似乎受人陷害。在酒中下了催情之物才与之有了男女之事。后来慕容文静腹中孽根深重。这才无奈接受了她地。但夏学文心里清楚。当时舒府势大。就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他身为皇帝所亲近地臣子。舒明玉自然是要拉拢地。只是这手段颇为低劣。叫人拒绝不得。
其实他大可以坚决不认,毕竟他醉酒颇深,记忆混乱不堪,几乎等于一片空白,说是嫁祸也未尝不可。只是后来慕容文静身怀有孕,怜她是一个不相干地女子,又因为有她在府里,他做起事来也就不必太过束手束脚,这才一袭小轿让她进了后门。
他的确深爱自己的发妻于霜霜,这一点毫无问。但他和楼轻鸿的区别就在于,楼轻鸿把夏苏苏看的高于一切,有她剩余地一切才有意义,否则就算拥有天下又能如何?而夏学文胸怀抱过之志,一心想在官场做出一番成就,所以只好委屈了于霜霜。
在夏学文看来,楼轻鸿是有能力当好皇帝的。他只是略出小策便将三部治理的井井有条,文治武功都是上佳,可是这样的帝王架子,偏于天下。
原先,夏学文不想夏苏苏嫁入皇家,因为知道她不喜勾心斗角。而现在,夏学文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女儿比自己要看的更透彻。她早早就知道楼轻鸿没有那个争位的心思,十年伴读,并不仅仅是敷衍了事。
只是当年年仅十五岁稚龄地夏苏苏,是如何看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
夏学文不解,但却欣喜女儿的眼光。楼展鸿未尝就不能成为一个好君主,只要有良臣贤相,再加上楼展鸿如今所表现出来的知人善用,未必不能将楼朝江山经营地更上层楼。
“岳父大人小心些。”楼轻鸿一把拽住夏学文,他愕然回神,却发现自己差点撞上柱子,随即尴尬一笑。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走神。”
吃罢午饭,吕印带着妻儿并五儿前来。
五儿跟着吕印也有快一年多的时间,原先地稚气已经退的一干二净。他原本就长相清秀,如今更是透出一股英气,夏苏苏看了也很高兴。
她不曾将五儿当做下人看待,他地户籍是单独落的,就算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只是五儿敦厚,一直感念楼轻鸿和夏苏苏,所以从未有脱出夏府地念头,一向以下人自居。
五儿识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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