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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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华走得远了,才有孤鬼飘荡而来,拖着件脏了的袍子,迷茫地看着那边两人,同孟婆闲话,〃……那不是个凡人?〃
  孟婆没好气地摆手,〃别羡慕了,去去去,你又不投胎,别挡了旁人的路……对了,你若有胆子去吸了他的阳气啊,是仙胎呢,没准能助你冲出结界,上人世去作乱。〃
  那鬼却猛地一震,细细看清了,忽然凑近了孟婆压低声音,〃我若没看错……这凡人能安然无恙……不是仗着他是仙胎,而是他身上不知怎么带着……带着冥火石呢……〃
  孟婆大惊,如同突然被人点破了方才的疑惑,顿时直起身子也重新看向戏楼子的方向,〃可是乱了……乱了啊!〃
  〃自吾主去后,冥火石三百年已未现世,谁能取得冥火石,谁便能直接打开冥界通道……冥火石乃是冥界之宝,冥力所凝,他带着自然没有鬼敢靠近……〃那鬼更加迷茫,混沌地念着,重又荡开了。
  
  血色的曼殊莎华开满路旁。
  这种花还有一个名字,唤作彼岸,却很是应景,人死至此乃是彼岸,却有几人舍得了前生种种,再历下世情结。
  他们一路进了冥界的戏楼,这里鬼丁冷落,近来不知是何方泛了水患,导致冥界鬼魄增多,孟婆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发扬了一拨轰的精神,投胎的鬼数大大增多,而那些原本游荡着的孤魂野鬼过了百年,大多将前生情仇悟得差不多,赶上这班好时候,一股脑地刮起了投胎热,导致戏楼子里肯来听这傻书生说书的鬼也少得可怜。
  所以玉英一拉着青华进去,就发现里边只剩他们两人了,还没等她在东倒西歪的桌椅中找到一套好些的,先听见前方台上响起幽然痴傻的声音,〃玉英,你也玩起了红杏出墙?〃
  
  她气得咬牙切齿,抬手端了条断了的椅子腿砸上去,〃你是不是和同光聊久了?书不说了,这胡话却说得顺当。〃
  那傻书生乃是她和师傅那门婚约的始作俑者,一望便知他该是穷困潦倒而死,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幽幽地任那木头透体而过。
  鬼书生想了想,盯着青华说道,〃你身上有东西,保了你的命,不然你很快就要同我一样了……〃
  玉英立即过来问他,〃你带了什么?我怎么不知你竟有好东西?〃
  青华自己也不懂得,只能摇首作罢,示意自己根本没有偷藏私房钱的模样,玉英判断了一下,认为他毕竟不是同光,没那个心眼,立时心里舒畅,指着破台子说道,〃喂,你且说些故事吧,我带了他下来逛逛,只想起你这里了。〃
  
  古老且毫无新意的段子,玉英三百年里听过不下百次,如今已听得快要睡着。
  〃说那人间京城,本有条花柳巷,里边有座香粉楼,香粉楼的头牌姑娘叫做花容,当真花容月貌,一张脸面灼若桃夭,多少风流公子盼见一面……可惜她却自行有了心上人,只喜欢东街贫户之人……那人名唤大福,不过弱冠年纪,识得几个字却又没有功名……〃
  兜兜转转又是这般开场,玉英从袖子里掏出好厚一叠冥币,青华忍笑不语,看着她一张一张数清,啧啧算得头疼,还偏偏捡了最少的那张扔出来,预备当做给这傻书生的听书钱,边这般准备边嘴里不饶,还打量了一下青华,说道,〃救了你这条富贵命,我却占不着一点,还要我来付钱。〃
  连青华都一望便知她攒的都是冥币,却也不好戳破,也不知她懂不懂这钱拿出去是毫无作用的,于是他只好默然应下,〃是,但若以后回了苏州,一切人间繁华可都由我照顾便是。〃
  青华见她当真将钱财如此上心,忽地动了动手,将腰际一只锦绣香包似得东西取下给她,〃这……〃他想说一下这里面是什么,玉英却一把拿过去看了半晌,又捏了捏,摇头取笑,〃这样就想打发我?这里边不就都是些石头似得东西?有什么稀奇?〃
  桌旁的男子一双凤眼带笑,玉英总喜他这般样子,活在当下,有了俗尘气,让人分外安心,他示意给她望,〃扶桑花的种子,我费了好多工夫让人去寻来的,于家中试着种过,但却节气不和,未曾种活,那之后戴在身上当个喜好,随着我也有数年了,如今送与你……〃他停了停,看见玉英突然捏紧了这小锦带,便又加了句,〃这袋子也是上等的苏绣,乃是三年才能绣得出一只,卖出去也足够常人一年的用度了……〃
  
  玉英还是默默看着它不说话,青华再度无奈,抬手拍了拍她,干脆取下镶金的吊饰给她,她却突然摇头,〃我就要这锦袋。〃
  
  这东西是他喜欢的,随身的,一直带着它走过千里路而来,远比什么金银珍贵,玉英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感觉,像是有了件信物,像是带着她三百年来所有的希冀。
  她拿着它才觉出自己是真的喜欢青华,没什么原因,就觉得自己这三百年来困在这山上的一切烦闷都烟消云散,连他随意带着的东西都这般上心。
  这种心思要是让同光知道,保准要笑她犯了俗尘病,儿女情长的,最误今生。
  
  破烂戏台上的傻书生还在说,〃可那东街的贫户大福却因无钱替她赎身,作为男儿,却无身份地位娶妻过门,他自感羞愧难当,实难再见,因此便说了狠心的话,扔下花容一人在花柳巷间,香粉楼的老鸨因他出尔反尔,百般刁难,无奈之下,大福只好携带寡母出逃离开京城……〃
  玉英将锦袋系在自己身上,当真是困得快要打起瞌睡,可青华却听得很有乐子的模样,她碰碰他,〃疯子,你去没去过花柳巷?〃
  他摇头,却又露出十足的好奇脸色,玉英脑子里本就对他的巨型石像存了三百年的敬畏与仰慕,这会儿看到这张脸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不由哭笑不得,只好俯身过来对他说,〃同光说他去过,你别看我那师傅像是世外高人,可他好似对人间很了解,最信奉及时行乐的原则,若要在人间,那保准是个负心薄情的混账男子……〃
  
  〃大福竟不知晓,自他绝情去后,花容也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为了不肯再受胁迫陪人欢笑,她毁去容貌为求出了娼门……一张羡煞旁人的脸面再和以往不同,任谁也认不出来,这便是曾经香粉楼的头牌……大福再也寻不到她……这世间男子最重美色,她毁了容貌,自那之后辛酸苦辣尝尽,人世悲喜,香魂早逝,成了鬼魄之后,另有一番奇缘。〃
  玉英困乏地突然又听见这段,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忽地黯淡了眼色,低声念了句,〃是,若是样貌丑陋,确是连自己都觉难堪,这故事里的女子若是真事,我却很想问一问她,如何下得去手。〃
  青华一直安然而坐,认真听这故事,忽地却转脸打量玉英,她一瞬有些遮掩,拉了拉额前银发,〃我……我也丑得很,你们凡间男子最喜美人,你又那么喜欢玄女……我怕是连玄女千分之一都及不上的吧。〃
  她恨死了这脸面,为什么她就没有什么仙人之姿?为什么他今生依旧如此,一握风雨,眉目安和,而她自己……这样难堪。
  
  什么故事也都讲究个男才女貌,花容月貌便不说,哪怕是个没有残缺的模样也比现在这鬼样子强吧。
  一旦有了情,就总觉一丝一毫的缺陷都能天塌地陷的愁。
  〃你是不是也喜欢漂亮一些的美人?江南那里多出才女佳人,你是不是……〃
  
  青华但笑不语,却不解释了。
  玉英彻底泄了气,殊不知他心下乐得翻了天。
  两人暗自较劲的当口,那书生却忽然道,〃旁人只知她那一世命苦,却不想小小孤鬼,竟是三百年前六界大战的起因……〃
  果然,此话一出,青华的注意力彻底被引了过去,这戏楼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了,他开口问道,〃什么起因?〃
  〃花容毁去脸面之后另有一番机缘,不知怎么被吾主所救……而后……吾主为了她要逆转轮回道,令鬼魄超脱六道法则……因此惹怒天尊,九重天上诸多仙神用尽方法也不能制止吾主,最后引发了苍穹殿一场大战。〃
  玉英能明显觉出他有些紧张了,青华手指按在桌上,声音却兀自不动,〃可否再说细致一些?冥主同那花容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孰料,那傻书生在关键时刻竟一点也不傻,咧嘴笑开,憨憨伸手道,〃欲听详情,便需要再多二百冥币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其实故事的起因挺明显的了。
啧啧,大家都是为情所困啊为情所困。
洒狗血中……摸乖宝宝青华君,摸英英。
(然后日更到星期四。)




【第十六章】救命之言

  青华想也不想看向玉英,示意她所多付些,可那玄衣银发的小神仙却直接站起身,拉着他便往外扯,〃你别任他勒索了,我在这里听了三百年,每次他都只能讲到这里的,当年他们冥主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非要让一个鬼魄逃出轮回道,用了一个顶厉害的法器……就是这些了,这偌大一个冥界也没几个鬼知道详细,你上街随便拉一个说得也同他一样,没有别的,走走走!〃
  他当真没办法,被她强硬的拉了出去,那鬼书生还挠着头皮在身后傻笑,念了句,〃这倒是真的,被你看破了也没办法,我只会说到这里,呵呵……〃
  青华略微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这幽幽六界,诸神寂灭,传说中,天尊冥主皆已神隐回远古,就连曾经超脱在外的青华帝君也被情劫自毁,如今满眼冥火鬼魄……天道依旧,十殿阎罗镇守轮回殿,维系阴阳轮转,保得六界太平。
  实则这世上……已无神迹。
  他们两人站在黄泉之畔漫无目的地闲逛,只看见尚有鬼魄提了大红的引魂灯笼,嘴里不断唤着什么名字,就那样一直徘徊在奈何桥前。
  是个女鬼,衣着艳丽,青华无事多望了一眼,大致觉得那鬼身上的衣裳是许多年前的旧样了,跟那书上的图样一般,恐怕她也死了许久,心里仍有执念,提着灯笼不肯去投胎。
  这灯笼也许有些效用,也许……只是徒劳添个安慰,谁知道呢?
  
  身侧玉英一路拉着他往前,一副带路的模样,实则很是贪图他手心的暖意,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又极亲密,她虽不懂得人世痴缠,但只本能的觉得这感觉不一般。
  玄衣的人拉着他,隔了三百年的风光,说不出来的辛酸,玉英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十分务实的比方,就像归了她的钱终于落在了她的口袋里一样……
  
  静静河水。
  她环顾四下,看了很多年冥界,今日同他来,却堪堪多了感慨,凡人都有来到此处的时日,是否投入往生,全凭自己的心意了,有人活着的时候入执颇深,死了才能大彻大悟,放手一切,而相反,有人偏偏活着的时候空负了几十年春秋,待得到了这里,才悔起来,非要等出个结果。
  可惜不论是哪一种,对于玉英而言都再无机会,她的永生也许可以给她千万次后悔的机会,却同时也给了她背负不忘的惩罚。
  是爱是恨,对于玉英而言都太残酷了,她越明白这一点,越发不敢去想……
  
  若是当真有一日,哪个得了信的来同青华说,玄女还活着,说她还有今生,或是……或是玄女自己重又现世,像是青华寻她一样,她也苦苦地找他回去了。
  那现下这个带着她记忆的,面上丑陋的小散仙又要如何自处?
  玉英死死地抓住青华的手指不放。
  
  被莫名缠得死紧的青衣公子同样感叹,可惜他叹得却很浅显,青华一双凤眼发了些懒意,半晌说道,〃这里比凡人想象中的冥界要简单得多,没那么可怕。〃
  玉英撇撇嘴,暗道那只是你运气好,没见到一两个咆哮着冲出来的厉鬼,还有魑魅……那也是这里的东西,天知道它们算不算可怕……
  
  正想着,迎面却见一盏荧荧灯笼已经挑到了面前,那灯笼铺的老头颤巍巍地走过来,〃玉英啊,你还是没能嫁出去。〃
  她震惊于这老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速度这么快,还没等自己想明白,玉英已经习惯性地觉得不能丢了脸面,反驳一句,〃胡说!我这不是嫁出去了?〃
  说着,她一把将青华推了出去。
  〃我于你有救命之恩。〃
  
  青衣公子被这句看似理所应当的胁迫所胁迫,不能解释,只能站定向来者笑了笑,灯笼漫出红色的光亮,他一双凤眼借势望过去,却突然表情凝重,盯着那老头看了许久,一直看到对方嘿嘿笑起来。
  引魂草烧得噼啪有了声响。
  
  老头轻微地摆摆手,只隐秘地动了动眼色,青华已到唇边的诧异便又堵了回去,玉英被晾在一旁,左右看看,却见这两人俱十分正经,不由心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