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月如钩





  他让我别纠缠不清。
  我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笑我自己,还是笑他。也许仅仅是在笑这个世界。
  得不到的拼命去找,明明就是手边的拼死都不要。
  我们都一样,不碰到头破血流,原来都不曾想要放手。
  我走了,可是我的心没走。或者是我的人也没走。
  我一有空就守在那个小饭店附近,见过很多次他和她相携而行,一起来吃热腾腾的拉面。他们很多时候都是靠着窗,热气都清晰可见,蹭蹭的冒着,仿佛一股白烟冲天。
  一直熏到我眼睛都生疼,却是干涩难忍,心里的恨意止都止不住,掺着血,一股一股的冒着。
  我也偷偷地去观察过叶绾绾。实在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只是酒量好的出奇,有很多时候都是她扶着喝醉的欧致东,跌跌撞撞地去打车回寝室。致东一个胳膊架在她瘦瘦的肩上,仿佛连脑袋都要蹭在她脖子上,亲昵的要命。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样,到底是多少?
  后来某次饭局上我特地找了个机会试探他,一试就吓了一跳。
  他一个人应对六个人,就拿装啤酒的杯子倒了白酒,一杯杯牛饮似的喝。可就那样的喝法,到饭局结束我都没见他醉。
  那他一个人到底要喝多少,才能醉成脚步趔趄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
  到底是真的喝高了,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叶绾绾出国以后,欧致东仿佛突然就成熟了起来,做事情雷厉风行事必躬亲,整日整日忙的不见人影。
  他忙的我都不敢去找他,怕他烦,也怕他觉得讨厌。
  其实这样的我,就连我自己也无比无比的讨厌着。
  于是渐渐我就开始绝望了,想找个人来真实的爱,不用那么累的勉强着自己,可以放肆而张扬的去享受一份完整的感情。
  我试过,不行。
  不管是谁,好像都比不上欧致东。没有他英俊,没有他潇洒,没有他那样的气质,没有他那样的温和。我疯了似的寻找和欧致东相似的人,哪怕他们只是和他有那么一个相似的眼神。
  可我终究还是没找到。世界这么大,居然就真的只有一个他。
  再也无人可以取代,无人可以让我爱。
  再后来的某一日,我习惯性的去跟踪他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从背后看,也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办公室女郎,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肤很白。
  而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就猛然间明白了。
  原来叶绾绾回国了。
  原来这三年,欧致东竟然一直都在等着她。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一直笑到想哭。为我自己,为他,为所有在爱情里迷失了道路的傻瓜们,痛快的放声大笑。
  笑那些愚蠢的等待,笑那些卑微的期盼,笑那些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就死亡在内心里的爱。
  笑过之后,我仿佛一夜之间就顿悟了。舍弃了他,舍弃了那些习惯,开始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可我没想到的是,颜轻来找我。
  我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她。当那句“好”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其实异乎寻常的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是不想了么,不是不爱了么,不是跟自己说好了要重新做人了么,怎么一遇上欧致东的事情自己整个人就那么容易癫狂了?
  我到底要多么坏,才能扮演好这个小三的角色啊。
  可我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地去学个坏女人,就很快的进入了剧情,并且非常得心应手的上了道。
  我甚至还洋洋自得,想表扬自己的演技是真的好。
  其实说真的,靠,我不就是在本色演出么?
  欧伯父和欧伯母倒是待我好,笑眯眯的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我自然是乐的答应,下午连班都没去上,特地去买了衣服买了礼物,早早就到了他家。
  两位老人在,欧致东居然还没有回来。
  欧伯父有些抱歉的跟我解释:“近来致东有些忙,小小你别介意啊。”
  我怎么不知道?他要是不忙,也不会愿意跟我扯在一档,所以我非常非常的不介意。
  结果到最后,吃饭也没见到主人公,倒是伯父伯母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我主动,说太晚了,我就住客房,明天再回家去。
  于是我就名正言顺的住了下来。
  欧致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二点。他看到我还有些愣,呆了呆才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我穿着拖鞋靠在门口:“是伯母请我来你家吃饭的,结果没等到你回来。天又太晚,我不会开车,就只好住下了。”
  他揉了揉眉:“应酬推不掉,只好去了。那你先睡吧,我上去了。”
  他边说着边朝楼上走去,我看了看他,顺势也跟了上去。
  那是我第一次进他的卧室,只觉得什么都想看,什么都看不够。就在我还在那仔细研究,他已经从隔壁脱了外套出来,微微皱着眉头对我说:“你要困了就先去睡吧。我身上全是烟酒味,得先冲个澡。”
  他分明是不想和我说话。
  可我自然也是不困的。
  于是我眼看着他进了卫生间,然后轻轻拿起了他的手机。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把他的信息一条一条看过去。
  他的发件箱和收件箱里,都是同一个名字:老婆。
  这两个字,如同两把刀,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了看他的来电,最近一次的“老婆”是在白天。
  于是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起身拔掉了他床头边的电话线。
  再不多时,他的手机就震了起来,上头赫然是那两个字:老婆。
  我拿了手机,躲去房间外接电话。我几乎是带着些恶毒和嫉妒的回答着叶绾绾,我甚至想象着她和我看到那两个字一样的,心痛如绞,骨髓冰凉。
  欧致东甚至还恰到好处的叫了我一声:“小小,帮我拿一下浴巾。”
  他这个浴巾忘记拿的,简直是恰到了好处,让我都不用布景不用动手,就足以让她起了嫌隙。
  深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更让人想入非非的还是其中某个人在洗澡,另外一个拿浴巾给他。如果再加上连房间里的电话都不通,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艳遇出轨。
  这样要是还没有一点迤逦的绮念,给谁都说不过去。
  所以我非常得意的,把叶绾绾的来电记录删除,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只是觉得难过。
  难过我竟然也会用这样的手段,去抢一个心分明不在我身上的男人。只怕最后就算到了手,也是貌离神合,永生不得志。
  难过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
  伤了自己,伤了他人。
  到最后每个人都在爱情里挣扎跋涉,却总是无法渡河。
  然后我悄悄的下了楼,去包里拿出那个小瓶来。这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我将要做的牺牲,我也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后悔,就算现在想起来,我也不后悔。
  那杯红酒他喝的爽快利落,甚至还和我轻轻的干杯。他脸上含笑,眼中却满是不耐:“晚安。”
  “晚安。”我抿了抿杯中的红色液体,那么苦,那么涩。如同我此时的心情。
  然后我翩然转身下楼,甚至不忘给他一个灿烂的回眸。
  只是当我再上来的时候,已经换过了衣服。宽大的睡衣下,是一具年轻的身体。
  我站在门口偷偷的看他。
  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黑漆漆的,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我一步步朝他的床边走去,也一步步走进了黑暗,走进了永无光亮色彩的地方。
  他的呼吸粗重,整个身体都仿佛在颤抖。当我冰凉的手碰到他的额头,他便猛地搂住了我。
  其实我紧张急了,紧张的整个身体都在抖,明明是夏日,却如同进了寒冬。
  可我还是轻轻搂住了他,亲吻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的唇。他颤抖着,努力着,却终于在我的亲吻里失去了理智。
  衣袂翻飞,片片落地。
  我就着月光,眼看着睡衣划出一道显眼的曲线,终于微微阖了眼。
  而那一份尖锐而撕裂般的疼痛出现的时候,我忍不住仰起了头,发出一阵无声的嘶吼。
  被撕裂的,其实并不是那一片小小的膜,而是一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明明已经是流干了血,变成了苍白色,却还是会疼,疼,疼。
  疼入骨髓,永世不得超生。
  我这么卑劣,这么卑劣的,拿身体去赌了幸福。可我知道,我换来的最多也就是一具身体,永远都不会是一颗跳动的心。
  在顶端要爆炸的那一刹那,我的耳畔仿佛听到了我自己的冷笑声。远远的,小小的,却是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紧接着,那一股轰鸣就让我迷失在了宇宙里。可是在迷失之前,我分明在想着,死死的想着一个问题,一直到最后却都没有想通。
  分明是这样荒谬的游戏,我为何偏偏却要做的如此的乐此不疲?
 
 
哈皮生活一 《还来月如钩》沈绿衣 ˇ哈皮生活一ˇ

  下午刚过一点半,绾绾就打电话给他,兴高采烈地问:“今天忙么?”
  “不忙。”傅烬阳正从电梯中出来,问,“怎么了?”
  “那几点能回来?想吃什么?我好早点准备。”
  傅烬阳心情大好:“我下班就回去,你想吃什么?”
  叶绾绾难得的顺着他:“你说吧你说吧,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待遇高吧?”
  他都可以想像的到,电话那头的叶绾绾神色活跃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傅太太,你会做些什么?”
  被称做傅太太的那人大言不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傅烬阳站在大堂里低低的笑出了声:“那你就倾囊而出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叶绾绾听出他语音里的不怀好意的嘲笑,忍不住朝着话筒龇了龇牙,也不管傅烬阳说什么,径直就挂了电话。
  傅烬阳听到手机传来的“嘟——嘟——”声,把手机拿到眼前来推合,盯着屏幕上那张大大的笑脸忍不住抿起了笑。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连眼底都是笑意隐隐,最后不得不用手机掩在了脸前挡了挡,才控制好表情,继续朝公司门外走去。
  前台的菲菲和小凡见傅烬阳走了出来,齐齐行礼:“董事长好。”
  等抬头的时候,菲菲忍不住戳小凡的胳膊:“哎哎,傅董怎么那么高兴?”
  “我来信远两三年了吧?”小凡也目瞪口呆的盯着傅烬阳远去的方向,摇着头叹息:“这还是头次在公司见傅董这么笑的,稀奇啊稀奇……”
  “莫非是开桃花了?”菲菲八卦。
  小凡摸着下巴,严肃的说:“有可能。啧啧啧,谁能这么有福气啊……”
  菲菲点头:“可不是。对了,前两天有位叶小姐来找董事长,我问她有没有预约,她说没有。我正要说抱歉,正好陈特助路过大堂,那位叶小姐似乎跟陈特助挺熟的,扬声就叫小陈。陈特助居然彬彬有礼的叫了声什么什么姐,直接就把人带去了二十三楼。”
  小凡说:“莫非就是这位叶小姐?”
  菲菲还有些不敢置信:“天啊,那位叶小姐样貌也就是清秀,皮肤倒是白皙,可放在咱信远大楼里也绝对不算出挑的,董事长眼高与顶,怎么可能?”
  小凡点头:“也对,傅董连于雪都不上心。哎对了,听说于雪发新专辑了,今天在签售诶……”
  “真的假的?在哪在哪,我们下班去的话还能来得及么?”
  就因为接了这位清秀白皙的小姐一个电话,傅烬阳董事长一下午都没什么心思工作,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到四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坐在车里捏着眉心跟小陈说:“剩下的事都放在明天吧。”
  小陈点点头:“那您现在……”
  “回家。”
  小陈点头,车子就平稳的滑了出去。
  要说一个家什么时候才能称之为一个家,一个女主人绝对是必不可少的物件之一。
  比如现在,傅烬阳私人住宅的客厅中,长手长脚横躺在沙发上的那只,一只脚上半吊着棉拖鞋,一只脚翘在茶几上,脸上罩着一本摊开的书,睡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全然不顾墙上的电视机中还上演着八点档狗血言情剧,男主角正被虐来虐去,音乐凄凄切切。
  傅烬阳一进门,就看到了上述这一幕惨不忍睹的“美人冬眠图”。
  他有些犯愁的抚额,明明以为是冷静自持的都市精英小白领,怎么结了婚就成了只懂得囤积食粮准备随时冬眠的金丝熊?更让人纠结的是,这只熊就不能睡的优雅一些有点形象?
  可叹息归叹息,心疼还是心疼。傅烬阳胡乱把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拿开她脸上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