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走andrea-借借你的爱(1~48)





  钟晨认真地听他说,点了点头。
  这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单瘦的小姑娘,站在顾永平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向她打着官腔,她竟也恭敬地听着,他有些想笑,不过忍住了。
  他的话完了后,足隔了几秒,钟晨才反应过来,傻傻地接了一句:“好的,谢谢顾总!”
  顾永平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不用谢。”
  钟晨转身走出办公室,忽然大力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笨死了,应该再跟他说说入党的好处,怎么能只说句谢谢呢,再说了,也不该说谢谢啊,谢谢他不入党吗?应该说,党组织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啊!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她心慌意乱,走出去时,全然忘了顺手关门,于是,门开着,顾永平坐在那里,看着她大力拍自己的脑袋。
  顾永平的脸上,又出现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五的晚上,本来约好了银行管贷款的处长吃饭,那人临时有接待任务,取消了。顾永平将车开出车库时,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
  将方向盘缓缓转向右,车子经过公共汽车站,他开的很慢,在他的印象里,似乎那个小干部总站在公车站等车,于是他想,如果这次再看见她,他就打算停车。然后,放下车窗问她去哪,主动提出载她去,欣赏她窘迫羞怯的样子,如果话语投机,也许他会带她去吃个饭。在这个寒冷又无聊的周末夜晚,他隐隐感到,自己需要一场清新的相遇。
  但是,他从那些缩着脖子站着的人中,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忽觉百无聊赖。
  再往前,交通灯由绿转黄,他最恨等待,于是将车加速,想冲过去,值勤的交警大声地吹哨,挥手示意他停车。他心一横,油门踩到底,在黄灯即将转红的一瞬间,飞驰而过。
  其实,很多禁忌,很多规则,心一横,冲过去,也就没事了,他在心里暗想。
  不过,这个夜晚仍旧无处打发,酒肉朋友其实大把,随便一个电话打过去,都可以找到饭局,找到莫明其妙的胡吃海喝,推杯交盏,可今晚,他有些不想。
  于是,他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问莫主席的电话,然后,打电话给莫主席,问小钟的电话,尽管莫主席没有问他要电话所为何事,但他还是主动解释着,是要与区里的王部长联系一件事情。
  为了一个女孩,不是很美,也不是很可爱,居然如此大费周折,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拨通了钟晨的电话,静静等待,电话响了很久,竟无人接听,一个生硬的女声殷勤地邀他留言,他挂断,心有不悦。
  而钟晨,将提包护在胸前……从上一站就开始向后门移动,极其费力方从车门中挤了出来,顺利下车。一直以来,她都不擅于突破人群,经常被迫坐过了站,后来寻到规律,以她的战斗力,只能以时间取胜。
  在路边站稳,长舒一口气,包里的手机隐隐传出铃声,晚上几个初中同学约着见面,一定是催她的。
  她掏出手机,看看号码,果然是晓珂:“在哪里啊,就等你了。”
  “到楼下了!就上来!”她对着电话里说。
  “快点快点,只有你最磨蹭!”晓珂声如洪钟。
  她笑,挂了电话,突然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很有趣,尾数是四个零。
  谁啊?她很奇怪,拨回去。
  这时的顾永平,已经到了几个生意伙伴的餐桌上,正为晚到接受着罚酒的处分,他看见这个电话号码,忽然有些不耐,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听见那个沙沙的女声,很有礼貌在那一头问:“我是钟晨,请问是哪位打我电话?”
  “对不起,刚才打错了。”他快速答,旋即扣上电话,端起了酒杯。
  而钟晨,有些楞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刚才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相识的人,会是谁呢?口气这么不好?
  想着想着,走进包厢,满目熟悉的面孔,她也就把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晓珂将自己身旁座位上的包包拿开,朝她招手。
  她坐下,脱了大衣和围巾,搭在身后。
  “今天帅哥没有约你?”晓珂嘻笑着。
  “哪有,别乱讲!”钟晨推搡她,看看旁人,生怕别人听见这种空穴来风的玩笑话。
  “今天见到他了吗?”晓珂却是兴趣大大。
  “在他的公司,肯定会见到啊!”
  “还是那么帅?”
  “可以吧!”钟晨故作冷淡地回答。
  “别装了!”晓珂伸手呵她的痒:“花痴就花痴,装什么装啊?”
  两人笑成一团,在满桌饭菜蒸腾的热气中,那画面,显得格外温暖。
  而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顾永平和酒友们,也正为谁该敬谁而争论不休,最后他敌不过大家的规劝,又喝下了一杯。密闭的包间令他闷热,他脱去外套,准备大战一场,心里欣慰地想,这个夜晚,因为酒精,终于也不会漫长无聊。
  原本钟晨要在顾氏干一个月,但是上面来通知,中央领导带队到区里考察,区政府急召她回办公室,准备汇报材料,所以,周一,钟晨有些沮丧地过来向莫主席辞行。
  莫主席看上去很遗憾,再三表示公司党建工作离不开她的指导和支持,其实内心正鼓掌欢迎,毕竟有个外人在,做事总有些放不开手脚。
  钟晨对莫主席的态度完全不在意,她只是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该去向顾永平说再见。
  待莫主席的话终于告一段落时,钟晨试探地说:“顾总那里,就请您帮我说一声,谢谢他的关心。”
  “你自己说吧,这么早,他还没来办公室,你打他手机吧。”莫主席答。
  正中下怀,钟晨拿起话筒,等着莫主席报手机号。莫主席流利地说出一串数字,最后四位他还特地强调了一下:“0…0…0…0,是四个0。”
  钟晨一下楞住,她马上掏出手机,找未接来电记录,果然是一样的号码。怎么这么巧,居然他打错电话,会打到她的手机上?
  这边莫主席也想到了:“哎,你应该知道顾总手机啊,上周五,他要你的电话,说要找你?”
  “找我?”
  “是啊?说要通过你找王部长?没联系上你吗?”
  钟晨的脑筋有些不够用了,她只支吾地“哦”了一声。电话话筒仍操在手里,却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办了。
  这时,莫主席突然指着门外说:“顾总来了!”钟晨也赶忙回头,办公室是玻璃隔断的,走廊上果然有顾永平的身影,他正好经过。
  莫主席起身来到门边,喊住他:“顾总,区政府临时有任务,小钟要提早回去上班,她想向您辞行呢!”
  顾永平停住脚步,从门口探头进来,对着钟晨点点头,说:“小钟,辛苦了,代问王部长好!”
  说完,回头拉住莫主席交待一下,就走了。
  形式变化太快,钟晨完全没办法反映,依旧站在办公桌前没挪窝,话筒也拎在手里。
  莫主席回身,看她楞楞的样子,有些好笑。顾永平对女孩子的杀伤力,尽人皆知。他只作若无其事的说:“顾总在研发部那边有急事,所以没时间多聊,他交待我到财务室去帮你领一点误餐费来。”
  “莫主席,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还要感谢你们的支持呢。”钟晨这才缓过劲来,忙推辞道。
  推辞是必须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该给的还是会给,但是当钟晨看到信封里有2000块钱时,她还是有些意外,顾永平出手大方早有耳闻,果真如此。
  她用塑料袋拎着重重的资料下了楼,莫主席说要找部车送她,她连忙拒绝了,心想,拿了2000块,再麻烦别人送就不好了。
  而且,她觉得她需要时间思考,她本就是逻辑不太清楚的人,刚才的事令她几乎短路。
  资料太重,而塑料袋太薄,走着走着,底下滋啦裂了条口子,钟晨赶忙停下来,用手将塑料袋一把搂起,抱在怀中,招停了一辆空驶的出租。
  楼上的一扇窗户后,有人看见了她的一举一动,研发部的主管正在向他汇报最近的研究进展,他端着一杯水站在窗前,无意中见到了这个离去的小姑娘。
  总能看见她,顾永平心想,自己并非有意追逐她的身影,为什么会总能看见她?难道,冥冥中有着天意?他抬头看看天,今日气候恶劣,天色阴沉。
  其后的一个星期,钟晨都是在极度疲惫中度过的。她作为文秘组的一员,日夜为汇报材料修改润色。同样的工作,每个领导的意见都不一样,一时要放在前,一时要调在后,完全疲于应付。
  但是,遣词造句之余,钟晨却总记挂着那个没有接到的电话,她暗暗为顾永平的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想来想去只感到不可理喻,于是,她把手机放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心里决定,如果再有电话来,她一定会先喊他,不容他再说什么。
  可惜,电话铃偶尔响起,总不是盼望的那个号码。
  领导终于来了,考察新型工业化,要与企业家和科技工作者亲切座谈,顾氏企业主营网络通信产品的研究开发,必然是被邀之列,钟晨无意间在打字室里看到参会人员名单,里面赫然有顾永平的名字,她悄悄地笑了。
  文件交稿送印刷厂,文秘组的成员都长舒一口气,钟晨却积极地跑到主任那里,要求明天开会时帮报到组的忙。主任怎知这个小姑娘的用心良苦,慈祥地狠狠地表扬了她一番:“到底是党员,觉悟就是不同。”
  钟晨本想头天晚上回家洗个澡,换件更美的衣服,但校对材料忙到11点多,她只能在宾馆睡下了。
  第二天,她站在区委大厅的报到处,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
  座谈会九点钟正式开始,区委要求所有参会人员必须八点半就赶到会议室,等候中央领导的到来。但八点五十,顾永平却还没有到,管会务的同事急得拼命打电话,边打边嘟囔:“这个顾总电话有意思,四个0。”
  钟晨忽有些羞涩,天天在心中惦念的号码,被人猛然说出来,竟像是说破了心事。
  不一会儿,顾永平从大门冲进来。主任忙迎上去,大叫:“我的顾总,你总算来了!”
  顾永平迭迭道歉:“对不起,父亲在住院,今天状况不太好,所以耽误了。”
  “来了就好,领导马上就到了,你赶快上去!”主任拍拍他的肩,转头对钟晨说:“小钟,你帮顾总拿份材料,带他过去,快!快!”
  其实,钟晨比别人更早看见他,但他走进大厅时,她却又佯装在清点资料,头都没抬。
  主任喊她,她一惊,抬头,顾永平也转头过来,两人视线相遇。
  心在一瞬间提到嗓子眼,连说话都感到困难。钟晨忙拿起一份资料袋,带头向电梯走去。顾永平在她的身后,脚步咚咚。
  电梯就在一楼,一按上行键,门缓缓打开。顾永平在身后说:“不用送我上去,告诉我在几楼就可以了。”
  “没关系。”钟晨不敢回头看他,只低低地答。
  心在嗓子眼剧烈地跳着,钟晨觉得自己的话里,都带着心跳的节奏。
  门在两人面前关上,钟晨靠着门边站着,而顾永平却站在了轿厢的最里端。然后,密闭的空间,依稀有消毒水的味道。看来他没有说谎,钟晨满心怜悯,百转千回地,想找句话来说说,却发现自己毫无主张。
  而顾永平站在钟晨身后,倚着厢壁,半垂着眼睑,看这个姑娘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肩膀。他一夜没睡,极疲惫,身体和心都一样,。
  “叮”,电梯到了,钟晨将顾永平领进会议室,找到他的座位牌,转身示意他请坐。一回头,顾永平正望着她,微笑着说:“谢谢”。
  笑起来真好看,钟晨在心里叹,眼神不敢久视,连忙晃开去,侧身从顾永平身边走过。
  她这一回眸,眼神旖旎,顾永平竟楞了一楞,不由得追着她的背影多看了一眼。清淡的女孩,也有让人惊喜的瞬间。
  钟晨走出会议室,那边轰隆隆来了一帮人,领导到了,她侧身让在路边,长舒一口气。为他没有迟到,也为自己,盼了一个星期,终于见到他,心里安慰。
  电梯安静地下行,安静地坠落,钟晨心里开始沮丧,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而且,再见又能怎样?他和她,连朋友都不算。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在聊天,机关里就是这样,最怕的是领导将来未来,真要是来了,也就万事大吉。
  钟晨无聊地在电脑前玩连连看,一直玩到近中午。直到主任捧着一堆材料走进来。
  这意味着座谈会已经结束。
  他也该走了。钟晨心想,这时候,应该开着车出了院子,上了马路了。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抖着抖着,向书桌的边缘滑去。钟晨忙用手拦住,探头一看,竟然,是顾永平!
  她一推机盖,只颤颤地答一句:“喂?”——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