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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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却只不理他,又自跪了一刻钟,方往旁边一偏脸。宫女锦岚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膝盖生疼,只搀着太后在案旁扶手椅上坐了,又见太后对她一沉眼,便领着一众太监宫女们却行退出殿外。
  
  只见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上前扶起皇帝,正色道:“你是皇帝,咱们大周的社稷江山都肩在你身上,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你若有个好歹,我有何面目去见先皇和列祖列宗?”皇帝躬身道:“儿子再不敢了。”语罢又转身到案前跪下,朗声道:“先皇在上,桓宁从今往后若再有行止无状之处,全凭先皇与太后责罚!”太后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这就该罚。”说着倒笑起来,再开口时语气却已十分慈爱:“既已知道错了,我也不罚你了,起来吧。”皇帝闻言方笑嘻嘻站起来,搀着太后手臂进到暖阁里,母子间又自有一番话讲。
  
  皇帝圣躬不豫免朝一日,赵醒斋忙完政务回到家里,已是未正时分。小丫头上来伺候他换了衣服,又奉上茶。赵醒斋却只皱着眉进了里间,歪在炕上休息。早起入宫便听说太后处置了乾德宫内侍总管胡百田。这胡百田在宫里日久,消息广布眼线众多,与赵醒斋暗中交结多年,私底下传递了许多宫中之事给他知道。如今虽以逆上渎职之罪被太后打发了,难保不是上边有所察觉。二来皇帝身边也失了耳目。宫中虽然还有人,到底不如他中用。
  
  正想着,小丫头打起帘子,赵珩丰低头进了屋,朝着炕上赵省斋行了一礼道:“父亲。”赵醒斋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赵珩丰只得又道:“早间二叔差人送来一封书信。儿子见父亲不在,已将来人安排在南房住下。”说着便将书信呈上去。赵醒斋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又倒过来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神色愈发阴郁难懂。赵珩丰虽不敢问,早料到是南边出了岔子,不觉心中突突乱跳。
  
  赵醒斋半天方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声,反手将信纸往炕桌上一丢,道:“不中用的东西。”赵珩丰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赵醒斋抬头看见他,一时心里倒有了个主张,便对赵珩丰道:“你二叔信上说,上个月你二婶没了。朝里事忙我也不便走开,你且向礼部告个假,去余庭吊一吊你二婶,也是晚辈一片孝心。”赵珩丰应道:“是,儿子明日一早便去礼部告假。”
  
  赵醒斋见左右无人,向赵珩丰招一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压下了声音又道:“想必你也猜到了,南边的事很不好。你二叔不便出面,别人我又不放心,还是你去过问一下,也是一番历练。我这里修书一封,你一并给你二叔带去。”赵珩丰心中十分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父亲,沉吟一下道:“父亲,此事若儿子出面,不是更让人坐实了咱们赵家?”赵醒斋道:“场面上还是封定于做主,你不必露面。你此去明是协助,暗是警示——让他们不敢暗做手脚。”说罢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又用手指理理鬓角,方缓缓的道:“如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左右多少眼睛都指着看咱们赵家的笑话,你此去需随机应变,千万不能露出破绽。等皇帝亲政我便上疏请辞,咱们看着上边的动作再作打算吧。”
  
  赵珩丰第二天一早便到礼部告了假,只带了两名亲随,连夜赶路,七月初便到达余庭。他为叔母吊了孝,归途中由肃安悄悄往西一拐,只两天便赶到打铜城。在城中处置完父亲吩咐的诸项事务,旋即动身返回章平。往北走了二十来日,来到石塘城外,已是十月初的时候。
  
  民语所谓“多事之秋”,这句话正应在隆庆十一年的秋天。八月六日皇帝大婚,举国同庆盛况空前。十六日又告亲政。首辅赵醒斋率众臣归政于皇,自己功成身退告老还家。皇帝苦苦挽留不住,感念他十年辅政劳苦功高,特加封赵醒斋一等兴庆伯,世袭罔替,又下赐府邸让其颐养天年,举国上下传为佳话。
  
  不想八月以来江南连日阴雨,竟成秋汛。丰江大堤允州境内汇杨一段不堪重负终致堤溃。这丰江由西至东绵延千里入海,将大周版图分为南北两半,沿途汇集近百支流,乃是大周第一河。如今大堤决口,滔天洪水顷刻间扑泻而来,将汇杨与左近十一个县镇淹成一片泽国,数十万人家毁人亡,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急召户部调国库银粮救济,方知道万寿大婚两项盛典已将国库银两挥霍一空。灾区上下顿时谣言四起,说皇帝大婚糜盛难言,便是挪用了护堤款项,一时灾民人心浮动。兼着水退之后疫病又起,泛区百姓们只得离乡背井,逃荒避祸,大周国运岌岌可危。
  
  这日已近黄昏,赵珩丰与两名亲随紧赶慢赶,好歹在城门下钥前进了石塘。
  
  石塘城在汇杨以西数百里外,虽也在丰江之畔,却因在上游不曾遭水患荼毒。八月里皇帝大婚,举国同庆,石塘小城也势不能免。街面各商铺檐下俱都悬起火红灯笼,照得一条长街亮如白昼。到如今,那些灯笼经日晒雨淋,落的落,败的败,只剩了寥寥几只在夕阳光晕之下,显出一朵一朵惨淡的暗红。三人赶了一天路,腹中早已空空。进了城,先寻了个客栈拴好马放下行李,又上街找了间酒肆准备宵夜。
  
  那酒肆地方不大,摆四五张方桌已现局促。赵珩丰低头进得店中,对直走到窗边桌畔坐好,正要叫伙计过来点菜,外面却又走进几个人来。打头一个二十上下,一身青衫,正是一等御前侍卫沈墨安。赵珩丰略吃了一惊,即刻稳住心神站起来拱手笑道:“墨安别来无恙否?”
  
  沈墨安进门之时也早看见了赵珩丰。当下一面笑着拱手还礼道:“珩丰兄可是清减了。”一面走上前去。
  
  正所谓“他乡遇故知”,两人把酒叙旧,兴尽而散。沈墨安同手下几人回到客栈,已是亥正时分。因是微服暗访,原要避人耳目,故沈墨安几人只要了两个套间住下。少时底下人上来服侍了洗漱安寝,沈墨安躺在床上,脑中却思绪紊乱,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八月二十一日丰江堤破,二十七日允州的加急奏帖便递到了京城。皇帝初掌国家大政,气势万钧,当即批下来:“赈恤事宜着交户部、工部议奏。又,蠲免允州一年徭役、地丁额赋,以复民生。”下了朝,户部尚书顾正承却递牌子请见,一进乾德殿便伏地请死。原来四月万寿庆典,八月皇帝大婚,国库存银早支取殆尽。
  
  上震怒。一面严旨彻查国库铺费贪赃之事,一面颁下上谕,命允州临近的湖州、潍州、雍州布政使司收容流民,发放粥食,棺殓丧者,又命允州以西、以北五州府将当年漕粮直接运抵允州赈济。未料各地大员却多推诿塞责,哭穷喊苦,更有人上疏提请赋闲在家的前首辅赵醒斋入朝主持大局。
  
  当是时,皇后率后宫诸妃嫔宫人捐出首饰头面,绫罗绢匹,凑成白银近十万两,以解时忧,皇太后则秘召在京述职的雍州、潍州布政使入宫,晓陈厉害,攻之以情,终使两人成百官表率,允州赈恤事宜方得以执行。
  
  大灾之年赈灾为第一要务,钱粮交易数额颇巨,皇帝深恐由此滋生贪腐之事,便暗中授沈墨安江南六省监察御史一职,纠察官员政事,评理冤狱讼庭。并赋予大事奏裁,小事主断之权。
  
  记得离京前夜,皇帝在乾德宫西暖阁召见他,说起此去允州稽查贪腐,必历经艰险磨难,九死一生。话到深处,谆谆嘱咐,娓娓动情。临到最后,皇帝屏退宫人近侍,亲自上前自金砖地上搀起他,执着他的手低声道:“墨安,你十五岁入宫侍读,这四五年来与朕日日相伴不离左右,咱们既有君臣之情亦有知己之谊。方才是庙堂之事,如今乃朋友之托。朕这里——”说着低头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景双阁,也不知她现在哪里。”
  
  原来苏颜华五月底回乡迎送父亲棺木来京安葬,皇帝让沈墨安着妥当人一路暗中跟随保护,料想万无一失,谁知回程路上走到汇杨城郊,正遇着夜里一场大水,便失了消息。
  
  沈墨安自知道自己要去允州便料到必有今日,当即拱手道:“皇上请宽心,景公子吉人天相,断不会有事。臣此去允州,必谴全力寻访景公子下落。”皇帝闻言不由叹了口气,道:“只怪朕当初没有拦住她。”话刚出口,他面上神色却忽然纠结起来,半天方道:“你此去当以正事为重,其他的,且勉力为之吧。”




二十三章 他乡遇旧识

  第二日天方露白,沈墨安便带手下人离了石塘往西而去。又走了两天,渐渐进入汇杨境内。
  
  十月秋暮江南,原本该云淡天高,稻浪滚滚,鱼美蟹肥菊花香。可几人一路南来,却目睹无数饥民携家带口,逃荒讨饭,哭声惊天。沿路更有饿殍遍野,座座新坟,悲狐厉鬼,无尽凄凉。
  
  这日,几人正走到一片山岗之上。岗下,十月丰江并无半分秋水循循之势,江面漩涡滚滚,激流相撞,一泻千里。沈墨安在马上立目远望,目力渐所不及之处,江水拐了个大弯,往西南而去。沈墨安皱着眉微微点一点头——想必那里江水之下,便是昔日的汇杨城。
  
  汇杨城紧依丰江而建,人烟鼎盛,商贾云集。城北重山渡口,扼地理之利,东西南北水运通达,漕船客商往来络绎,必泊于此,古来即为丰江第一渡。水患过后,丰江改道,江水覆城而过,将昔日江南重镇尽皆淹没在浩浩黄汤之下。他眼见江南鱼米富庶之地,旦夕之间竟变作修罗场,不禁心下戚戚。
  
  少时下得坡来,已是正午,左右请了沈墨安示下便跳下马,在道旁林中寻了块洁净地方,又在树干上挽了缰绳,方将就着席地坐了,取出所携干粮啃食。沈墨安在马上颠簸半日,口中早已焦渴不堪,偏生手中烧饼又干,一时极难下咽。随从见状,忙递上水袋。他正伸手去接,身后马匹却打出几个短促的响鼻。
  
  几人所乘俱是西域良驹,极通人性,遇有生人靠近,常以响鼻之声示警。
  
  沈墨安等人闻声警觉的转过头,只见几步外草丛中立一个小孩,四五岁年纪,形容瘦弱衣衫褴褛,一双眼睛却出奇的大,直定定望着他们手中烧饼,目不转睛。沈墨安只觉胸口钝痛,便伸手将握着的大半个烧饼往前一送。那孩子起先一愣,看一看沈墨安,又看一眼那烧饼,忽然抢前一步,劈手夺过烧饼转头就跑。
  
  地上几人不禁哑然失笑。方笑过,心中却又翻起一阵凄凉酸涩,直梗到喉头,哪里还有胃口。沈墨安强又胡乱咽了一个烧饼,便立起身来。左右忙收拾了杂物牵过马。几人方走到道旁,先前那孩子却又从林中奔出来,拉着沈墨安衣角,也不说话,只仰起头来看着他。沈墨安低下头正要询问,旁边随从却低低的道了一声:“大人。”沈墨安顺着那人目光往前一看,只见林中又走出数人来。
  
  来人总有七八个,俱都是老幼妇孺。个个面黄肌瘦,神态颓然。当先一位白发老翁,一件青白直身罩衫虽已破陋不堪,仍依稀可辨是秀才服色。只见他拄一根枯木做拐,颤微微走到沈墨安跟前就要跪下。沈墨安忙伸手扶住,嘴里连道:“老人家,使不得。”
  
  那老翁见沈墨安说一口章平官话,便问道:“公子打京城来的?”沈墨安道:“正是。”老翁将沈墨安上下打量一番,又环一眼随从马匹,问:“公子欲往哪里去?”沈墨安却没有立时答他,指着路旁空地道:“老人家,咱们坐下说话。”一面将老翁扶到林中坐了,借机略作思索,方缓缓道:“在下原是想去汇杨城。可方才在岗子上见汇杨城已成茫茫水国,便想转去允州府治建兴城。” 
  
  老人闻言,昏沉沉的瞳仁仿佛瞬间起了一星华彩,又问:“大灾之下,又有疫病横行,人人只想着逃荒避祸,公子怎么反倒往允州来?”沈墨安早料到他必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的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下有一舅父,在南方经商时因病去了,表弟五月里南来,迎送舅父棺木回章平安葬。走到汇杨却遇上这场天灾,失了下落。家慈伤心不已,央求了家严差我来寻他。”
  
  那老翁听了这话先是点点头,面上神色仿佛若有所思,看了沈墨安一眼又摇头道:“是天灾,却也是人祸。”说着又道:“公子,你不该来这里找。”沈墨安心中一突,问道:“敢问老人家,在下该去哪里找呢?”老翁道:“公子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