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流木
是辆陌生的日产,停在写字楼前,正挡住伍月笙的路。窗缓缓落下,李述扬着眉毛,淡淡几痕抬头纹,掩不住罕见的少年式调皮:“啧啧,抓到个跷班的。”
伍月笙坐进来,打量崭新的内室:“哟,换车啦?”
李述诡秘笑笑:“没有,给买的。”
伍月笙愕然半晌,猛地打个喷嚏,低头在过份大的背包里翻纸巾。
李述解安全带,拧身从自己包里掏出包递给:“怎么还感冒?”
伍月笙擤着鼻子,声音怪异:“干嘛用买车啊?”
李述努力控制心跳,把话得轻描淡写:“本来陪朋友去办车牌,看见号段是WY,正好是名字字母,就弄辆。又不是什么好车,开着吧,免得成跟七嫂抢车绊嘴。”
伍月笙把沾满鼻涕的纸巾压进烟缸里:“切,才不要。”
李述声音低低,仿佛责备孩子:“真是越大越出息丫头,还学会见外。”
伍月笙看着他,头,笑:“接下来是不是要,‘不管多大,都是妹妹’?真他妈不好意思,从来没把当过哥。”
李述发动车子:“别惹,五月。也没想当哥哥。需要辆车子,又刚好有空买,就么简单,连礼物都算不上。”
伍月笙问:“老婆知道有空就给别的人买车吗?”
李述冷静地打着方向盘,似乎早有准备应对种问话:“不是别的人。”
伍月笙鼻音很重地笑:“李述倒是头次跟犟犟得么认真。”
李述瞥眼:“因为头次发现程五月原来也是那么多顾虑的人。”
伍月笙只差抚掌:“厉害厉害,激将法使得出神入化。”
前方红灯,李述降下车速,长长叹声:“不跟斗法。部车而已,不要,就自己用,还不都是样开。”
伍月笙看他的侧脸,五官斯文俊秀,精致温和。
温和得就快让人记不住样张脸。
他对人总是不会特别计较,凡事顺着别人的意思,最神奇的是,做些,他给人的感觉是,并没有刻意忍让,好像就是真正的没有意见。伍月笙以前经常朝他叫老好人儿。他听也就笑,敛着性子总是没有坏处。
好比喜欢喝水的人可能辈子不会喝咖啡,但再喜欢喝咖啡,水还是要喝的。温和的人是会有好处的,人们就算不喜欢他,但总归会接受。
伍月笙知道番话是给自己听的,可不屑于让每个人都接受,自然也就没必要赞同他的法。
尽管经常抱着谈人生的理由去找李述闲聊,可并不代表两个人的人生观相同。事实上,愿意与他在起,从来也不是因为志同道合。
伍月笙喜欢偷看李述个人在木木那间小门市里画画的样子,或者做泥塑。喜欢偷看,不被他发现。那样他就可以看见眼里没有笑和纵容的李述。那么多年来,伍月笙欺负他,抢他喜欢的东西,弄乱他的生活,以超脱自的能力,做出种种恰似恶魔的行为,只不过想把李述逼出人气儿来哪怕星半。
却是屡试屡败,直到今才微见成效。他破荒地警告“别惹”,缘于生硬的拒绝和讥讽的话。
伍月笙当然是知道的,他送部车,跟过去送张画,件手绘T恤,几乎没有区别。人也是个人,心思也还是份心思。
然而舟已靠岸,所契之处必然求剑不得。千百年前的人都懂得个道理,还有什么值得惑哉怒哉的?讥讽尚不足激怒李述,拒绝才是猛药。可难道不能拒绝?
伍月笙拂拂垂落额前的长发,笑得尖牙利齿。
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反正陆领看到肯定要炸庙。
李述不确定那笑里的含义,也从来不去从外表去猜测伍月笙在想什么。他没话,只不时看;变灯后启车上路。
车厢里安静好会儿,窗上凝结起层不算明显的水雾。透过片窗,伍月笙神情恍惚地望着外面暧昧不明的的景致,很熟悉啊……抹亮玻璃笑起来:“李述,是往哪开?右转右转。”
他并线,奇怪:“不是要回家吗?”
伍月笙:“回家啊。”
确定不是胡闹,李述将车开到三号港湾,又次哭笑不得。
伍月笙还问他:“不顺便回个家吗?”
李述看着片再熟悉不过的楼盘:“买的哪个户型?”不等回答自己又声:“C户型吧?那个衣帽间做得最大。”
伍月笙斜睇他记:“又不住衣帽间。”
李述笑笑:“从小就喜欢买新衣服。除校服,没怎么见穿过重样的。衣帽间小肯定不痛快。”
伍月笙转转眼睛,找不出话反驳,噗地笑:“是C户型。”不过六零应该考虑不到。
李述稍稍怪罪:“怎么没打个招呼?七嫂上次来家也没提。以为不打算在边置业。”
伍月笙烦恼地揉揉头发:“是没打算啊,老婆婆家给买的。”开门下车,多嘴句:“车不太适合,给媳妇儿开吧。走……”道别的话还没完,手腕被他紧紧抓住。
李述迷惑地望着:“刚才?”
伍月笙被扯得晃,眼前飞舞过片小鸟,弯下腰来钻进车里与他对视:“,还是开原来那个沃尔沃吧!”
陆领刚洗完头发就接到埋伏电话,匆匆穿衣服出门,头湿发用羽绒服帽子扣着。
小区门口泊辆炫金色车子,副驾门开着,露出个很眼熟的超大个儿漆皮背包,背包下边那两寸跟的长筒靴,陆领印象就深刻。伍月笙看好之后没有号,调来货之后,还是他去商场给拎回来的。龇牙嘿嘿乐,插着兜躲到门柱后藏起来。
伍月笙关车门,踏上人行道,辆电动车在脚前几公分处顺风驶过。
李述跟着下车,那违章骑车的已经溜出好远,风中还飘来句“看着,傻逼”。他摇摇头,跑过来看呆滞的伍月笙:“撞着没有?”扶着肩膀,提防大怒之下开车去追人家。
伍月笙却只是皱眉,喃喃着:“完,坏。”绞着围巾,下车没来及缠好,让那电动车刮个大洞。陆领他妈给买的……回去得藏起来。
不清楚心为什么变得特别柔软。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看到副模样的五月。那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姑娘,又被老师赶出课堂,跑到他的店来吗?
“干嘛?”伍月笙不解他凝重的表情,又没让他赔。
李述伸手抚抚的头:“丫头啊……”
伍月笙翻着眼睛看头顶上那只手,抿起嘴唇沉默半晌,压下头脑里莫名其妙翻腾起来的防范,向后躲开他:“别惹。”缩着肩膀转身,吓跳,不远处个特务打扮的人,表情冷漠地望着自己。
陆领藏半,也没等到人来吓唬,失去耐性走出来,正看见有人对他老婆不规矩。
声尖锐的车喇叭响起,硕大的埋伏从辆没牌没照的样板小车里钻出来:“老板,验货!”
第四十六章'VIP'
埋伏因为体积太大,被以影响驾驶为由,搁置在后排,脑袋探在俩前座中间,嘴不利索但语速飞快地着提车经过。陆领只是加速减速,绕小区验货,对他的话半搭不理。埋伏倒也不介意,忽然猛拍座椅:“啊啊啊想起来。刚那人,不是家房子的开开发商吗?”眼珠转转着贼笑:“咋买得着、片房子,还忽悠是翔子给弄的号。靠,给,再搞套。”
陆领瞪他眼:“不认识他。不跟吗,就是有在门口帮他换过辘轱。”
埋伏翻愣翻愣眼:“那是……三五熟人?可能是,老吴他……们不就成跟些他妈搞房房地产的打交道吗。”
陆领脚刹车踩到底。
埋伏毫无准备,要不是座缝太小,他就撞破风档射出去:“妈的是新手啊!”想想又低啐口:“连个新手都不配叫,根根本就没有驾照。”
陆领很无辜地:“试试刹车。”
“给给个音儿先……”埋伏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乱骂气儿。
陆领无意义地频繁挂档摘档。
看得埋伏若有所思:“……敏感啊?”
陆领严肃地头:“相当好使。”
百年难见小子受情伤啊,埋伏兴奋:“没车……”
陆领回过头打断他:“不车就他妈给消停会儿!”
埋伏知道虽然自己不是重犯,可厮却选择拿他开铡。西北望青,乌压压团黑云罩顶。埋伏默,心情不好的人他不惹,心情不好的六零更得躲远远的。
陆领上楼来,车钥匙随手丢,脱外套重重坐上床沿。
伍月笙缩在被子里,好不容易暖和过来,刚困出觉意,被么剧烈震,只觉五脏六腑颠翻,顾不得头晕眼花,胡乱推开陆领,冲着地板呕酸水。
陆领憋肚子火刚蹿出苗,生生被招给吓灭。转身拿水,却是半杯黑乎乎咖啡,气得狠狠往床头柜上放,把捞过来没好气地拍着背。
伍月笙趴在他大腿干呕,本来空着胃吐不出来什么东西的,下被他巴掌接巴掌,拍得险些吐血。骂着推开他。他起身接杯清水回来,伍月笙不肯喝:“要谁命啊?”
陆领脸色不善:“可是有不要命的!什么好人灌肚子玩意儿不吐!”
伍月笙看着被他冤枉的咖啡:“那是昨晚上喝剩的。”
陆领词穷,勃然大怒:“还敢犟嘴!”
伍月笙也怒,认定他是找借口干仗:“有屁直接放!少憋着熏人。摆JB毛脸子?”
陆领死咬着牙:“脸色儿好着呢,不像某些人,快死还得损着人。”绕到床另边,扑通躺下去。
伍月笙翻白眼,也是被震得也是被气得。“们他妈是不是以为搞破鞋呢?”他半不回家,不知道在楼下跟那刚跑人的死埋伏取什么歪经呢。
陆领噌地坐起来:“什么吗?”
“真他妈新鲜!”伍月笙撑起身子跟他面对面:“有什么什么,声不吭啥意思?跟玩沉默是金呐?”
陆领皱着汹涌的两道眉:“欠擂吧?”
个清脆的巴掌声,把世界拍得平静,只剩下表针的行走声,机械冰冷,为两个混乱的心跳声做和弦。
掌心微麻,伍月笙愣住,料定他躲得开。可他硬是挨下来。
陆领当然是躲得开,他想看看母蝎子能狠到什么程度。
偏偏就是有种人,越亏心,作得越凶。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以指轻触,疼得他没辙没辙。
伍月笙攥拳背过手去,梗着脖子与他僵峙。
那戒备的眼神很打击人,他个大人,还能真暴捶顿不成?
虽然很费劲才能控制住自己别去那么做。陆领翻身抓起烟来根,言不发地走出卧室。把身体丢进沙发里,于姿态袅袅的烟雾中,看着水族箱中横行的两条鱼。
脸被扇得下火样,心里更窝火。要不是埋伏认出那小子是三号港湾的开发商,他还蒙着呢。难怪知道他买个楼的时候,程七元反应那么大。当时听着娘俩是在谈论某个人,久别重逢感慨良深的话,他听不懂就没多听。不好奇是个大毛病啊,现在也不能伍月笙有意瞒他。真揪起来,他连会怎么撅人都猜到:早有屁用,买都买。
买房事儿算是他自作聪明,知道伍月笙怕麻烦,通常情况下不会追究先斩后奏。于是想先把房子搞定再告诉,会节省很多步骤。
谁会想到个玩刺青的会翻身成房产公司老总。
陆领是人糙心不糙那种,埋伏出那的是谁,他立马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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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月笙挫得他莫明其妙,但不可能无缘无故,陆领每次跟吵得凶,然而心里到底还是气不起来。那么自恋的伍月笙,却固执地认为他做的都是为孩子妥协。:“喜欢,等发现肚里没孩子呢?”脸上的笑,如既往地讽刺尖酸,却是针对自己。不在乎他,也不在乎自己,只是因为需要个交待,就愿意结个婚。他又不能低三下四告诉,他要的是。
他去立北,知道伍月笙对亲情悲观的原因,知道对人蔑视的原因。陆领想知道,程元元就不怕讲给他听,只是有关伍月笙揉手腕的习惯动作,解释得白开水画画儿:以前邻居有个孩儿,跟伍月笙玩得挺好的,后来他去南方,临走时候给伍月笙纹的。
的人刻意求简,听的人也不想多琢磨。单从片言只字已不难听出,伍月笙对给予刺青的人,跟对别人不样。至于人对伍月笙有什么想法,他是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伍月笙生活中的,陆领倒不在意,他气的是那个暖昧的动作,那算什么?竟敢摸头发……
透过敞开的拉门,伍月笙眼看他脚个踢飞沙发上的全部抱枕,撇嘴评价:“野生动物。”
陆领灵力很高的,扭头就对上的盯视:“瞪着干什么?离么远还瞪!就是再给两嘴巴子也不还手。”抬脚把已经落地的抱枕卷飞:“他妈都快气死……”
根本没有服力!伍月笙保持谨慎,始终记得“就是欠人揍顿”那句恐吓性很高的话。
电话铃骤然响起,手伸就接过来。
陆领撒阵疯,正弯腰掐烟,顺手接得也很快。
所以程元元那边只觉得号码发送出去,听筒里个嘟音还没到头,就串线似的传来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