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乱





  
  “非,是赦的人?”别别扭扭说出风清扬现在的名字,有些奇怪。
  
  听到我有些意外的问题,她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即逝而已,又恢复看得让人舒服的笑容:“是的。”然后等着我说话。
  
  “他加入赦,多长时间?”虽然这样贸然问这些似乎不太恰当,但拐弯抹角太孬种,还不如直接说,何况要我委婉,我还不会。
  
  “抱歉,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呢。”她一脸歉意地摇头,“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有什么别的事呢……”
  
  “什么条件才能放非退出赦?”
  
  “既然你刚才帮了我一忙,那红绣也不跟你撕耗,直说了呢,赦不是任人来去之地,非亦无离开之意。如果可以不谈这些令人厌烦的琐事,红绣倒很想请你喝一杯呢。”
  
  “不知赦是否有兴趣,收纳两个人?”她把话题扯开,我又坚持不懈地扯回来。
  
  “哦?你有意入赦?”果然她有了兴趣,但又微微皱起了眉:“可真不凑巧,如今的时局……我见识过你的身手,之前也曾有过想法,只是,这么说吧,赦的内部不如前,这个不瞒你说,我也了解不了上头什么事,但下来的令,就是禁了。你这样的人才,我不想埋没,目前我还有个适合的地方,不知你是否有意?”
  
  “我的目的是赦,如果这样,那打扰了,告辞。”
  
  “是非是赦都没关系,我只知道,现在能帮你达到目的的,天下也就我一个了。不是红绣不谦,而是当今龙鸣华焰两大国对峙,赦根本不会批任何人。即使批下来,你也只会是个摆设。你是聪明人,总不会不懂得要让别人重视你,首先要让他们看到你这个道理吧?”
  
  “……”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该如何走,就看你了。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九州大陆,并不是只有赦一门。本来这些我不该与你说,但试想讲来也无妨,这一圈的人都知道,无可厚非的事实。赦在近年来早已渐渐引退,由于上头的改革,已不是从前那样单一。
  
  也就是说,赦在渐步往其他领域发展。所以,固有的交易模式已被打破,赦选择培训人才,然后直接往外卖,重点也转移到合法合令的交易上来。这些我不能说太多,以后你大概也会自己知道的。
  
  但是呢,既然赦丢掉了口中这块肥肉,转而去啃无味的素菜,就自然会有人接替赦的位置,抢掉这块肥肉。
  
  杀手界,就是一个庞大的江湖,之前赦在那里坐着龙头老大的位置,自然无人能及。但如今赦正在抽丝剥茧地抽离,那里也必定蠢蠢欲动,争着这个第一的位置。”
  
  我笑了笑,道:“这个第一一旦上去,赦自然会把他拉拢,以赦的基础,做到这样并不难。还是,赦已经在暗下培植势力,只是表面地争个位置走形式。到头来,赦既得了那头的利,又不失这头的益。这样,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
  
  红绣更是妖媚地笑了笑,抬起一杯酒饮干,道:“哎哟,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哟。”但眼眉的弯度,却已经下达了确定的信息。
  
  “所以……”
  
  她伸出手指放在我的嘴前,挑眉笑笑,道:“来看看我们想没想到一起去,怎么样?”
  
  “去赦暗下培植的势力崭露头角,几乎就等于直接加入赦了哦……”
  
  没等她说完,我便开口:“那我还不如加入另外一个势力,争得这个第一,那比上直接加入赦,还要更快吸引你们老大的目光吧?”
  
  “呵呵……果然没看错人哟,能用木屑杀人的人,戒,你是第一个能让红绣欣赏的人呢。”这个女子也不知几岁,但容貌还如两年多前见的那般亮丽俏皮,根本联想不到她心狠手辣的杀人方式,但我毕竟一点也不讨厌她,甚至颇有好感。
  携行并隐
  “虽说你的基础已经很好,但永远别忘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在进驻杀手界之前,我有一件任务交给你去做,如果你真的能完成,那我红绣便承诺帮你到底了哟。但其实我可以先告诉你,这任务并不好做。在这期间我会帮你照料你的朋友,你就放心去吧。”
  
  
  
  “要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内功,而且你的身体居然毫无吸收能力。这点已无法补救了,我们必须用其他办法,把这个弱点,变成你的特点。没内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非那孩子,有无穷无尽的内功,身体却坏得不得了,那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已经被送到一个祁宁外境的地方,去完成红绣要我完成的任务。
  
  她的热枕和乐于助人,大概仅仅是对我吧。是怕我抢走风清扬,现在应该叫他“非”,回过头去想那晚的对话,我越把话题往风清扬身上靠,她就越把话题扯远。
  
  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为我正面对的,是一片未知。起码听了红绣一夜的话,我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对我来说又广阔了一倍。
  
  
  
  说起我这个任务,对我来说,确实并不好做。
  
  在一个被废弃的村子里,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两个男人的起居,饮食。说罢,就是充当保姆。
  刚知道这个消息,我自然气得差点摔了凳子就走,但我是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才知道的,接我回去的人已经走了,我要不想在树林里饿死,被野兽咬死,被杀手杀死,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等到一个月之后就会有人来把我接回去。
  
  坐在一间废屋里,尘埃把我呛得直咳嗽,但坐在我对面的两个男人似乎不需要呼吸氧气一般无动于衷。
  
  两个人的岁数都不小,光看脸就很沧桑,都很冷,气压非常低,一整天都可以不张嘴说一个字。其中一个人在看我,目不转睛,但完全不是那种猥琐的感觉,而是压力。有很大的压力,就像一个长辈低着头俯视后生。
  
  
  
  他的眼神让我背后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不过,总好过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气压更低,好像靠近他的空气都会结冰一样。长时间不说话,只盯着一个地方看,神情却是异常冷漠。
  
  “知道你的工作吧?”终于,那个盯了我许久的人说话了。
  
  “照顾你们的起居,饮食,打扫卫生,一个月。”我说。
  
  “我饿了。”
  
  ……
  
  
  
  光是给他们做饭就花了我非常多精力。
  
  首先这里是个荒废的村庄,虽然从破败年代久远的茅屋里还能找到一些器皿,送我来的人走之前也留下了足够一个月的食粮,但是光是清洗炉灶就用了很长时间,幸而外头有一口井,还没干涸。
  紧接着还得劈柴,找合适的柴石点火。真庆幸以前野外生存是必要训练,否则这样的状况下,我不饿死都被他们两个盯死。
  
  不过他们好像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擦着一些刀剑。但从不交谈。
  我现在已经几乎认定红绣是耍我玩儿的了,把我支遣过来照顾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考验我的耐心?还说什么如果做得好就有收获,做得不好她也帮不了我。该死!
  
  
  
  不过从前教授对我再大的训练强度,再奇怪的训练方式都有,像这样的,没理由忍不下去,反正回也回不去。
  
  你们冰是吧,那正好,我最喜欢安静了,大家比比谁冷。
  
  一声不吭地忙活到二更时分,我才刚好劈完柴,洗完锅碗瓢盆,天色已经暗了,有些冷。
  正打算点火,他又说:“不吃了。你睡吧。”虽然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这句话未免也太过分,我忙了整个下午,现在也不是很晚,居然不吃了?
  
  但我没有说一句话,安静地回屋铺了几层干草,将就睡了下去。
  
  
  
  正常人都会发怒吧,可是细想就能想通了。
  
  他们的兵器有整一大袋,又无缘无故到这个地方来,想必是在躲什么人吧。如果我现在生火,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姑且不想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到这里,光是耐性就很值得我学习。等了我整整一个下午,今天我的工作可以说是完成得毫不称职,他们连饭都没有吃上,却丝毫没有怪我的意思。
  但我对他们的体谅,也仅到此为止。因为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难熬的。
  
  
  第二日,我很早醒来,给他们做好了早饭。
  
  事实上他们比我醒得还早,但两个人醒了却都在发呆,又看着那些兵器。
  “你手上没有茧,但你劈柴却很有力气。红绣说你还不错,但我昨天观察了你很久,看不出你身上有训练过的痕迹。”
  
  那个昨天就一直盯着我看的男人开口了。
  
  我心里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但表面上还是一派冷色:“哦,我的能力你不用怀疑。”
  
  
  话音未落,一片薄如蝉翼的暗器迎面射来,发出的距离极近,力道又大,分明是夺命的,脸一偏,颊边一阵刺痛。
  
  糟糕!我心里咯噔一声,一直想着不要愈合不要愈合,那血液沿着我脸颊划下直到下巴都还没有自动愈合的迹象,我松了一口气。
  
  “反应太慢。”那个从昨天开始就一句话没说过的男人头也没抬,只是从嘴缝中挤出这么四个字。
  
  那一瞬间我似乎有些回到从前,才十岁出头的时候,还被教授训得差点哭了出来。
  
  
  “反应太慢,反应太慢……!”
  
  “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眼睛有问题吗?我让你一厘米都不能差!你居然给我差了那么远!这才二十米就这样了,今晚不要睡觉了,野营集训。”
  
  “你的步枪怎么拿的?步枪都不会拿还想拿手枪?连中二十次中间那个点,今晚就给你吃饭!”
  “都十一岁了吧,拿机枪还手抖?昨晚睡太多了是不是?那今晚别睡了,扛着两把,什么时候手不抖了什么时候停止训练。”
  
  “它们是你这辈子最亲密的伙伴,只有它们才能真正保护到你。不要相信任何人,相信自己的手和脚,相信自己的心跳。只要它还没有停下跳动,你也没有资格抛掉保护自己的责任。明白吗?”
  …… ……
  
  
  
  教授的每一句话都印在我的脑子里,虽然很严厉、很残忍,甚至下手毫不留情,但是他却让我能够活到现在,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暗器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那个冷男人似乎特别喜欢玩这种游戏,我也只能当作在训练自己的反应能力,只是这种训练是稍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的。
  他可不会管你能不能躲得过,每次都挑死穴。后颈、喉咙、心脏、太阳穴……越不好躲的地方他就越喜欢,而且精准得吓人。
  
  所以红绣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不容小觑。
  
  
  
  我之所以如此安分,把自己的脾性强压下去,是由于那日下午。
  
  他们两个闲着无聊,到树林里去。我也跟着去了,因为我要砍柴回去,供接下来的日子烧。
  那个冷男人腿脚似乎不方便,一直都是另外那个男人背着他,但他们从来不说话。
  他靠在树边放下他,唇边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微笑,双脚快步横踏树干,突然飞了起来,把树上的叶子都削了下来,绿叶在阳光下轻旋着飘落,那个冷男人的手只轻 轻一挥,刺溜溜的一阵声响过后,空中像被重新清扫一般,方才绿叶还在飘动的位置,似乎还留着一阵清香,但叶子的残骸已经散落四处,空气里留下浓郁的叶汁 味,让人连鼻尖都感到微微发苦。
  
  真准。太准了。
  
  我惊讶到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都无声无息地接受他四处飞来的“暗器”,一声不吭。比我强大的高手,我会很钦佩,然后拼命让自己比他做得更出色。
  
  这种激将法对我来说最有用,这是教授也得出来的结论。
  
  
  
  “之前没有认识,现在看来也不迟。我是行,他是隐。”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个男人仍旧面无表情。
  
  “戒。”我嘴里蹦出个单音节,然后转身继续劈柴。
  
  “红绣说,你跟隐一样,体内也无法注入内气。”这句话让我立刻有了兴趣,转过头去:“是的。隐也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