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





,或许是他老婆现在管他更紧,或许觉得我们都知道他的根底害怕尴尬,但是人不到礼到,他送给郑滢一 
条白金手链,细细的链子上缀着几朵精致的小花,手工很细。为了这条链子,我猜他大概又存了很久的私 
房钱。 


      郑滢把链子戴在手上,晃了几下,问我,“像不像手铐?” 

      我说,“比手铐漂亮一百倍,肯定很贵。” 

      她笑起来,“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心理承受能力强多了?记得那次,为了他请客吃饭放我们鸽子,我 
还喝醉过酒呢,真是夸张,” 
      然后又自言自语似地说,“男人送的首饰,除了戒指,其它统统不值钱。” 

      我并不喜欢郑滢语调里透出来的玩世不恭,但这句话的确有道理。首饰中,女人最最宝贝的大概就 
是戒指了。公司里结了婚的女同事,再不喜欢首饰,多半都戴着戒指;我们部门有个女孩最近订婚,每天 
都把未婚夫送给她颗硕大的钻戒骄傲地戴在手上,逢到开会,在会议室暖融融的灯光下宝光四射,搞得大 
家都不由自主分散注意力。她还发给每个未婚的女同事一本那家珠宝店的目录,我把它带回家随手翻开来 
看看,不得不承认,戒指,就是特别迷人。迷人的,并不是那块金属或者石头,而是附带的一个承诺,因 
为不是每个男人都给得起,给得起的,也未必肯给。 



   …
        发布时间:2005…4…26 14: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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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吃到一半,林少阳的手机响了,他出去听电话。张其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凑过来跟我们说 
,“我看又是他哪个女网友。” 
      张其馨吵过几次,加上每次林少阳公司组织活动,凡是可以带朋友的,她都积极出席,让大家都知 
道他已经“名草有主” 
      ,林少阳在生活中收敛了许多,却把拈花惹草的劲头用到了因特网上,并且加倍卖力。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清二楚,不拆穿而已,” 
      张其馨很不高兴,“他最爱去风骚的那个网站我也看过,肉麻得要命,男的统统标榜帅哥,女的全 
体自称美女,一天到晚哥哥妹妹,根本就是一帮丑八怪在意淫。” 

      “他的网名是什么?”我好奇起来。 

      “‘春风十里’ 。” 

      郑滢噢哟一声,“这么土的网名能泡到女孩子?” 

      我问,“林少阳是扬州人?” 

      “不是,他喜欢小杜的诗。” 

      “小杜?杜政平?我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写诗。” 
      郑滢一头雾水。也怨不得,念书时她交过很多科目的男朋友,就是没有喜欢古文的;大学语文课上 
老师慷慨激昂地讲解“将进酒” 
      和“行路难”时,她正在教室最后一排埋头钻研“鹿鼎记” 里苏北奇男子韦小宝无与伦比的骂人 
技巧。 

      张其馨心情不好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是杜牧。比杜政平老了上千年呢。” 

      郑滢恍然大悟,“我说呢,难怪那么土。” 

      “网上有个女人看见他叫‘春风十里’ ,就也起个名字叫‘卷上珠帘’ 。够露骨吧?” 

      郑滢说,“嘿嘿,挺性感。他们勾搭上了?” 

      张其馨翻个白眼,“天天调情。那个女人真不要脸,开口闭口‘春风哥哥’ ,他呢,‘珠帘妹妹 
’ 、‘珠帘妹妹’ 
      叫得我恨不得把他株连九族。对了,那个女人还关心他有没有老婆。” 

      “他怎么说?”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张其馨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就是我最恨的,他跟人家说‘你发张照片给我我就告诉你’ 
      ,那个女人这下子倒知道摆斯文了,假模假样不肯给他,然后两个人接着网上调情。你们说气不气 
人?” 

      “你怎么不跟他讲?” 

      “跟他讲,他抵赖得比谁都快,还会反过来说我小心眼,因为他们除了敲敲键盘调调情,的确什么 
都没干,” 
      张其馨叹了口气,“看得见、摸不着总比看得见、摸得着要好吧。无论如何,网络总还是虚幻的。 
” 

      这个时候,林少阳回来了,一脸阳光灿烂,让我想到他那个“春风十里”。他笑眯眯地问,“说什 
么呢?” 

      张其馨刹那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和温婉,轻描淡写,“噢,我们在说关璐做手术的事情。” 看得我 
和郑滢目瞪口呆。我想她过上几年,涵养大概和杨远韬太太有得一拼。 


      林少阳立刻又体贴入微地为她布菜拿纸巾,完全标准好男朋友的样子。我觉得他是爱其馨的,那么 
,他又为什么要去打野食呢?“窝边草” 
      被拔光了还要到因特网上去找?难道男人天生就不会专心地爱一个女人? 

      那一年,因为从九月份开始公司将不再补贴员工的近视矫正手术,好几个同事都在夏天去做了手术 
。我本来并不特别想做,所以下定决心是因为有一次开会隐形眼镜掉了,半个部门的同事嘻嘻哈哈地钻到 
会议桌下去帮我找,而且,自从戴隐形眼镜以来,我的近视已经加深了好多,我很怕会接着深下去。 


      我两个月前去看过医生,做了检查,正式手术定在七月底。我跟程明浩早就说好,到时候他回来陪 
我一起去,可是,手术前一个多星期,他突然告诉我,可能赶不回来,因为他的一个项目快要结束,时间 
很紧张。 


      我很生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说,“临时出了点变化,我也是才知道的。可以改期吗?” 

      我问医生手术是否可以改期,他说那样的话就要排到十一月份以后。於是我告诉程明浩,“算了, 
到时候我叫郑滢陪我去。” 

      他说,“对不起。” 

      我失望地说,“你说话不算数。” 

      手术在下午,结束以后,郑滢把蒙上眼罩的我送回家,一路骂骂咧咧程明浩“什么东西” 。她扶 
我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到厨房去做晚饭。这个时候,程明浩突然来了。 



   …
        发布时间:2005…4…26 14:4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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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滢一看见程明浩,立刻开溜。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说,“前几天把工作赶了一赶,不过还是晚了。” 

      程明浩走过来,一路凑到我鼻子跟前研究我的眼睛,“你感觉怎么样?” 

      “比以前不戴眼镜的时候看得稍微清楚一点点,医生说慢慢地会越来越清楚。” 

      他伸出两个手指,“这是几?” 

      “三。” 

      他又伸出三个手指,“这个呢?” 

      “四。” 

      他着急了,又伸出四个手指,“那这个呢?” 

      我笑起来,“第一次是二,第二次是三,这一次是四。刚才是跟你玩的,谁叫你现在才来。” 

      他舒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他淘好米,把饭锅放上电炉,打开冰箱搜索,“好像没什么东西了。 
你晚饭想吃什么?” 

      “我想吃炖蛋,上面撒一层葱花。” 

      “有番茄,番茄炒鸡蛋吧。” 

      “我喜欢吃炖蛋。” 

      “炖蛋可能对伤口不大好。” 

      “那也叫伤口?” 

      “番茄炒鸡蛋,上面撒一层葱花。” 他开始打鸡蛋。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 

      他把饭菜端到茶几上,叫我吃饭。 

      我说,“把勺子给我。” 

      他说,“我来喂你吧。你这副样子像‘X档案’里跑出来的,我怕你会吃到鼻子里去。” 

      於是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一盘番茄炒鸡蛋,吃了几口,我问他,“你放了几个鸡蛋?” 

      “四个。” 

      “那怎么轮到我全是番茄?” 

      他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水放少了,鸡蛋有点炒焦了。” 

      “其实做番茄炒鸡蛋是根本不用放水的,只要早点加盐,把番茄里的水分吊出来就可以。放了水, 
反而淡了。” 

      吃完饭,我忍不住问他那个陈词滥调的肉麻问题,“医生说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视力了,假如到时 
候恢复不了,我的眼睛坏掉怎么办?” 

      他说,“应该不会。现在这种近视矫正手术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美国医生就怕人告,挑 
病人的时候也会特别小心,没把握的根本就不会去做,失败机率不到百分之一。即使真的失败,也可以再 
动手术,不致于造成永久性伤害。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事前一段时间也做了这种手术,医生发给他一盘资料带,我借来看了一下。本来我挺担 
心的,看过之后放心了很多。”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因为标准答案好像应该是“如果你眼睛坏掉,我会养你一辈子” 
      ,花色一点的还有“如果你的眼睛坏掉,以后我就得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了”,“如果你的眼睛坏 
掉,吃饭就得我负责看菜单了” 
      ,“如果你的眼睛坏掉,以后看电影我就要一边看一边跟你讲情节了” 
      等等等等。但是程明浩的那个回答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因为反过来想,假如我眼睛真的瞎掉,就 
算他养我一辈子,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吃饭负责看菜单,一边看电影一边跟我讲情节,又有什么了不起 
的幸福可言? 


      晚上没有什么好的电视节目,我们躺在床上聊天。因为前一晚上心情紧张没有睡好,一会儿我就迷 
迷糊糊睡着了。恍惚中好像看见老处女敲敲我办公室的门告诉我,我某个项目的设计方案有很多问题,她 
不能批准,我请她再给我一点时间修改,她微笑一下说“不用了,我已经叫 
      Chris 全部修改好了,以后你就不用管了。” 

      我“哇” 的大叫一声,坐起来,一身的汗,才意识到那个设计方案其实要下个月才交,Chris 
      的确曾垂涎三尺,但老处女最终还是决定让我一个人做,而且,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也绝对 
不会跳过我去找他修改。刚才,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梦而已。 

      程明浩不知是一直没睡着还是被我叫醒了,他打开灯,伸过手来替我擦额头上的汗,问我是不是做 
恶梦了。 

      我问他,“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他点点头,“不过,你说的是英语,还特别快,像在跟谁吵架,我没听清楚,好像是有关什么东西 
通过不通过的。” 

      我苦笑一下,“那是我在梦里上班呢。公司用我,是不是很合算?现在几点了?” 

      “才十一点多。” 程明浩给我倒了杯牛奶。 

      我把牛奶喝完,想起刚才的梦,心里很难过。我问程明浩,“你能不能让我高兴一点?” 


   …
        发布时间:2005…4…26 14:4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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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讲个笑话。” 

      “我不想听。” 

      “那我给你做脑筋急转弯。” 

      “没意思,做来做去还不是那几道题目。” 

      程明浩想了一会,“那我唱歌给你听,保证你高兴。” 

      “原来你会唱歌啊?”我好奇起来,因为我从来没听过他唱歌;每次要他和我一起唱,他都抵死不 
肯。 

      “你听着。”他清清嗓子,开始唱“爱如潮水”。等唱到“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我已经明白他 
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愿开口:这个人唱歌严重走调,碰到张信哲的歌高音不断就更加夸张,三句两句之后离 
题十万八千里,到天涯海角转了一圈居然还能摸回原来的调门,非常好玩。 


      我听得笑起来。他唱完一首,一本正经地问,“怎么样?” 

      我吹个口哨,拍拍巴掌,“再来一个!” 

      “你点吧。” 

      那天,他一共为我唱了七首张信哲的歌,一直到我笑不动为止。 

      说来有点奇怪,我熟悉的人大部分都很会唱歌:郑滢、张其馨和我之所以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大 
学一年级时一起排了一首 I 
      Swear代表化学系参加学校的外文歌曲大赛;杜政平能把齐秦模仿得维妙维肖;蒋宜嘉擅长刘文正 
费玉清的老歌。程明浩是个例外,他声音低沉厚实,说话很好听,唱起歌来却乐感全无,叫人跌掉眼镜。 


      我说,“程明浩,不是气你,你唱歌真的有点像猫叫春。” 
      朦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