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几多怅 作者:孟知柯(晋江2014-07-27完结)
正在里面一片胶着时,管家忽然领着竹心走进去,向大家报喜,说找到人了。
方子航离门口最远,在见到竹心后,却是第一个冲过去。他见到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起双臂,狠狠瞪着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见人平安回来,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人找到了,剩下就是别人家务事,总经理立即带人离开。管家本想帮竹心打整,但看情形,那两人少不了要爆发一场口角,还是不宜打扰为妙,便也跟着出去。
房门关上,方子航还是没搭理竹心,他掏出手机,给保镖打电话,把竹心回来的事说了,然后才将手机撂一边,又看着竹心。眼中还是一片火势连天。
“去哪儿了?”他咬紧牙,竖起眉问她。
“见一个朋友。”她淡淡说。心里想起他做过的事,却恨恨的,也不想再见到他那张脸,说着就咬唇,将目光移开。
方子航冷笑:“是啊,是去见朋友,去见你的前任男朋友!”
他爱说什么是什么。竹心现在反正是不想理会他,他的话也概不往心里去,权作不闻不问。她闷着头不回答,忽然觉得站着很累。不知是不是冷热交替的原因,进酒店后,她就有些头晕。这一时,头发、肩头和裤腿还是湿的,又令她十分不舒服,觉得皮肤上很暖,皮肤下很寒,浑身骨头都像错位了一样难受。她顿忍不住,抱起双臂,连打了几个寒战。不打倒好,一打身上全是鸡皮,耳朵和脸蛋有点烫,身体又开始发软。百般不适的情况下,她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皮沙发上放着毛茸茸的靠垫,她看着靠垫,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枕着那东西,好好睡一觉。
竹心也忘了方子航还在跟前,望着沙发,昏沉沉的,蹒跚走过去。
还没走两步,竹心却往前一栽,不偏不倚,就跌进方子航怀中。他察觉她不对劲,立即出手,将她抱个满怀。“放开,不要你碰我!”竹心就跟受了刺激一样,突然恶狠狠地皱眉说。然后抓紧他衣袖,猛地将他一推,顺势将身子往后仰,竭力要避免与他碰触。
“你够了!”方子航冷着脸,将她两臂反扣住,没让她挣开。竹心身上乏力,脚底像踩着棉花,虚软不稳。她身上唯一有力量的,只剩双眼。她死死瞪着他,从她眼中迸射出锋利的光,眼白四周都是血丝,更觉得那目光锐利。
方子航一阵奇怪,她还从没拿这种眼光看过他,她又是发什么神经?且不管,看她脸色苍白,皮肤都起了小疙瘩,定是不舒服。他赶忙空出一只手,朝她额头贴上去,又在她手心握了握。他突然皱起眉——她在发烧!
当下,他不由慌了神,连忙将她横抱起来,直送到沙发上。竹心一坐下,就软软地瘫了下去,全身都陷在沙发里。躺下去后,身体分明该觉得舒服了,可本来柔软的沙发,这会儿却像石头一样坚硬,硌得人不舒服。她想换个姿势,然而身上力量涣散,她动也懒得动,索性就那样瘫着。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枕在房子航大腿上,只顾疲软地阖上眼皮。
“别睡,先换衣服,我再去叫医生来。”方子航见她想睡,赶紧抓着她的手说。一抓,才觉她双手冰冷。怎么会这么冷?他又皱着眉,心里发急地想。立即拉过一张很薄的深棕羊毛毯子,给她盖在身上。
“我不看医生,不吃药,睡一觉就好。”竹心忽然打开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说。
这是竹心的习惯,每回她病了,总是想着扛一扛就好,不想去看医生和吃药。以前是因为没钱,后来就成了习惯。她身体本来也好,偶尔只是有个小感冒,回回都是睡一两觉,喝几杯白开水就能自动病愈。
“你在发烧,听话。”他又摸着她额头,虽不是很热,他却觉得烫手,心里只是疼。
竹心还是固执地摇头:“只是低烧,我不看医生,我想睡觉。”她看到自己的脑袋是搁他腿上,心里一阵反感,立马硬撑着上身,将身子往后滑,要离他远些。方子航却看出她意图,一把逮住她双臂,忽然将她拉起来。竹心只觉一阵晕眩,醒悟过来,又已被方子航抱在身上,他还是坐在沙发上。一手已拿起桌上的话筒,拨通内线。竹心以为他要叫医生,有点生气,伸开手指,朝他心口一阵胡抓:“我说了不看医生,我不去!”
“你进来,准备热水和热橙汁。”方子航对着话筒说。
他是叫管家。竹心没听他喊医生,心里松口气,手掌也从他胸口滑下去。身上还是很冷,头又烫,她不由抓着毯子的边角,朝身上拢紧些。她生病的时候,总喜欢喝酸酸甜甜的果汁,且是热的最佳。竹心没想到这些细节他都记得,心中忽然又有些复杂,但那阵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被头晕淹没了。
方子航却不暇多想,等浴缸的水暖和了,便抱着她进浴室。给她褪掉衣衫,又将她放进浴缸。缸里水汽缭绕,还是铺满玫瑰。她身体没入水中,只露出脖子和脸,被花瓣烘托着,倒有了些血色。水包围着身体,身体会变得很轻,稍一晃动,四肢就随水轻轻飘漾,皮肉一点点松弛下来,真是说不出的舒适。竹心忽然觉得额头也没那么烫了,身上也松了些,只是头比刚才更昏沉,更渴睡。
她后来就真的在浴缸睡着了,方子航没唤醒她。等摸着她手暖了些,他轻轻将她抱起来,裹上浴衣,又回到沙发上。因她头发未干,他便拿上吹风,将风力开到最小一档,给她吹头发。
头发吹得有七八成干,管家送来新打的热橙汁,方子航才叫醒竹心,让她喝东西。她迷糊醒来,睡眼惺忪地喝了大半杯,喝着喝着,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方子航便让管家将东西收拾走,然后抱她回床。他再摸了把额头,还是有些烫。他立即走到洗手间,从洗手柜里取出两张干毛巾,然后打开热水龙头,将其中一条毛巾浸湿。
因洗手间距卧室有段距离,他怕毛巾冷太快,就将热水调到最大。水极烫,沾手只觉灼痛,冲得皮肤迅速冒起一片粉红,他也不管,快速捞起来拧干。然后飞快走到床头,将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他又拿着另一条干毛巾,给她擦拭脸上和身上的冷汗。一个钟头内,他就这样不停给她做热敷。
曾经他或者是跃跃生病时,竹心也是这样照顾他们。他有时总盼自己能生病,只有生病时,他才能看到她眼里藏不住的关心,也只有那时,她才会主动抚摸他,就算只是在额头贴两下,他也是喜欢。
有回流感季节,他病了,可是因为那阵子工作太忙,没工夫去看医生,扛了三天,一天刚到家门口,突然就昏倒了。他还记得朦胧中,他和她坐在车后座上,太阳很大,她脸上全是汗,不知是晒的还是急出来的。他就清晰地记得,在车里,她皱着眉,将他的头放在她腿上,焦急地摸着他额头,给他试体温,到医院后,她一直都紧紧握着他手,输液时,她还是抓着他的手,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那天,她手心也一直冒汗,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急。那时候他真觉得,她若能一直这样待他,就是病死了也值得。。。。。。他胡思乱想着,继续照料她。
待方子航双手快烫脱一层皮了,竹心的烧才终于慢慢褪去。他也上了床,拉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又低额,贴在她额头试了试,果然不烧了,他才放心抱着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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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也是下雨。
竹心睡一觉,身体已见好,只是有些精力不济,唇无血色,老显得疲乏。
她这一阵过得自在些,本是长了精神,脸上多点肉,也莹润些,倒又好看了好几分。可是回家头两天,成日觉得虚虚乏乏,食量骤减,人又清减下来。眼见着两颊颧骨又支出来,下巴尖得仿佛能扎人,那眼窝子亦凹了下去,一双眼愈显大。眼睛虽是不改明亮,可成日看着方子航,却变得空空的,像视若无物,眼里自然更是没有他了。
方子航哪里知道她心头藏着事,只当她是舍不得吴宥赫。每想到她和吴宥赫在一起时,总是开怀大笑的样子,他就妒忌得心痛。手机存的照片,虽删除干净了,可那些画面,早刻进他脑子里,时常总会想起一二,胸中便随时蓄着一团闷气。
竹心这一趟走,害他每日寝食难安,为她担惊受怕。这回失而复得,他却没有想过检讨,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对她更是严防死守。两天后,他找来人,在每个房间都安了监控器,家里的座机也设了窃听器。又因之前两位住家保姆没能阻止竹心出走,遂将她们一同辞了,另外新聘了两人。她们也和保镖一样,要担起监视竹心的职责,防止她再次逃走。
在家待了几天,方子航要出趟差,到南边新城区视察。两天后傍晚,他才回来。
家里一向清净,方子航一踏进入户花园,竹心便听出来。她也不予理会,歪坐在左边那排沙发上,对着窗外的芙蓉花发愣。电视关着,更觉静,可闻针落。
竹心回来后,这一个星期,时常都是这副样子。
方子航一见她,脸上就浮起笑容,不及脱外套,上前便勾着她肩膀,在脸上落下三个吻。然后将一部手机甩她身边。这是新买的,卡也换了。她之前那部机子,早在离开M市那天,就被他丢进酒店垃圾桶。
竹心懒懒瞥了眼,别过脸,起身换了排沙发坐下,正面电视墙,又将头歪靠着沙发背,继续看花。
方子航见状,冷笑两下,也不管她听没听,指着手机,便开始郑重警告:“我会每周查你的通话记录,如果发现你给吴宥赫打过电话,就算只打过一次,他以后就别想好过,还有那个易米的电话,也一样。。。。。。这回我跟她打听过你,她居然说你没找过她,不肯把你的地址给我,今后你就当那个朋友死了吧,别想再联系她。”
这几天,见他比以前看得更紧,竹心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当耳旁风,漠不关心。可易米是她硕果仅存的朋友,这几年联系虽不多,然而在最难过的时候,能听易米说两句话,她心里多少都好过些。
可是,他居然连最后的朋友都不给她留,他根本是想把她往绝路上逼!不对,不是绝路,她早就走在死路上,根本没路了,他竟然还要逼她?!竹心顿时发火,一把抓起靠枕,狠狠朝他砸过去。一个丢了还嫌不够,她又把剩下三个,一股脑丢了。发狠地,还当自己抓的是石头,恨不得要把他砸碎似的。
方子航没躲,俱挨了个结实,却倒不恼怒,反而很高兴她有这种反应。
两个保姆走出来,没听到刚才对话,见靠枕落了满地,也没大惊小怪,仿佛是见多了这种家庭。一个去接方子航的外套,给他挂在衣架上。一个镇定而熟稔地捡起东西,又放在沙发上码好。然后两人一同到厨房,忙着摆餐具上菜。
待她们走远,竹心余怒未消,两眼瞪着他。他便指着花几上的景泰蓝瓶子,微微又笑:“花瓶在那儿,你要不要试试?”
竹心只当没听见,撑着扶手,在沙发转角坐下。她坐下之后,立即握紧双拳,冷冷看着电视墙那边:“我也不想再跟你耗了,这回我走,你也该想明白,我和你没法过了。。。。。。我最后一次把你当个人来说话,最后一次问你,这婚,你是离,还是不离?”
方子航一听,又气急败坏。他三两步走过去,在她旁边重重坐下,然后迅疾捏住她脸,扳到自己那边,挑眉肃容:“我就不离,怎么样?你不把我当人,你把我当什么?当鬼吗。。。。。。”他冷笑,“就算你把我当鬼,我也把话说清楚,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离婚的事,你等下辈子吧!”
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终于对他灰心丧气,也倦于再面对他。她又将脸往旁一甩,摆脱掉他,紧跟着站起来:“我不舒服,不吃饭了,你自己吃。”
方子航噌地起身,突然扯着她,径往餐厅走:“吃饭!”
竹心拧不过他,被硬拖到餐厅门口,可她怎也不肯进,死死抓着门框,昂头顶撞一句:“说了不吃就不吃,你烦不烦。”他本来堆了一肚子火,叫她这样一抵触,更是火上浇油。他眼一瞪,突然甩开手,走到餐桌边。
两个保姆已将菜上齐,正在放筷子。他过去,二话不说,抓着桌布,猛力一拉。地板上立即绽开了花。汤汁肉菜,洒得四面八方都是,简直遍地狼藉,一团破烂锦簇似的。他还气着,脸色铁青,又顺手将左右两张椅子踢了。“乓乓”椅子应声而倒,然后他回过头,朝竹心冷哼:“这下,我们谁都不用吃了,你高兴了?”
他以前是会哄她的,每当吵了架她说不吃饭,他再气急败坏,也立即收敛起怒火,轻声细语地跟她道歉,又甜言蜜语不断,直说到她上桌才休止?